抱着頗有些分量的小狐狸,娃娃終究沒來得及躲開追捕,卻也是第一次看見了除癡皇之外,年青的男性妖怪——這個意氣風發,全身洋溢着鬥氣、霸氣,無比耀眼的直率、豪邁的長髮妖怪,很緊張、寶貴這隻小狐狸嗎?
他似乎很強……強到一旁的癡皇始終在不斷的討好他,甚至不斷的道歉,抱歉驚擾了這隻小狐狸的睡眠。
真是可笑,那個霸道無比的癡皇,那個把自己視爲玩具、不當生命看待的癡皇,也會有這麼一面?是什麼迫使他低聲下氣呢?不會是這個懶洋洋趴在自己懷中,感覺不到任何妖氣的小狐狸……是因爲那個妖怪的重視和實力嗎?
“啊,狡猾的狐狸,看見美女也不管大小就往她們懷裡鑽,一點形象都沒有,還不回來!”並沒有強行拎回舒坦縮在自己懷裡的小狐狸,這個妖怪雖然是在大聲說話,卻能感覺到他不想驚擾到小狐狸的柔和。
到是這隻可愛的小狐狸,在聽見對方提到“母狐狸應該同性相斥“的瞬間,便不客氣地躍起朝對方的臉撲過去,很是坦然習慣地抓了幾爪,然後在坐到草地上之後,相當具有警告意味地舔了舔爪子上的血,伸縮、揮舞了一陣可愛、無威脅性的爪子。
這樣的反應,居然還換來了對方認真的抱歉?也有這樣的……主人和驕傲的寵物,有這樣的生活?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看着小狐狸朝自己揮揮爪子告別,躍上年青妖怪的肩膀,看着年青妖怪對自己笑着道謝、告別,就這麼遠去,看着癡皇惶恐地跑前跑後,送離對方……娃娃笑了。
似乎看見了希望,卻也始終只有失望。
然後,木然地承受癡皇更爲瘋狂的摧殘,即使臉部被咒罵的他重擊,娃娃卻無法不笑。
癡皇是沒看出那個妖怪及狐狸眼中的對他無視,還是……不敢想像,不願承認這些?
想在自己這些玩具身上證實他的偉大,卻進一步表明了他的衰敗……
不過,爲什麼不現在就行動,殺了癡皇呢?
那些護衛對你們而言應該不堪一擊的,只喜歡財寶的他們,也根本不會爲死亡的僱主賣命……爲什麼離開呢?對癡皇的勢力仍有所顧忌嗎?他不過是個奴隸商人,有些經濟影響而已!
爲什麼還要延緩下手的時機,讓自己這些奴隸、玩具遭受更多苦難?
自己想成爲那樣的妖怪,能擁有那樣的力量就行——想要強到不會被欺壓、奴役的力量,想要那樣的自由和率性……能用什麼去獲取呢?
捨不得智慧,那麼,用最無用的美貌去換取,可以嗎?
那麼,將這個只給自己帶來苦難的美貌……捨棄了吧!
娃娃很奇怪,爲什麼自己剛開始思考、計劃,一晃便是自己的七歲的生日了。
但是不會延緩計劃了,即使考慮不周密,爲了降低愈加瘋狂的癡皇對自己的興趣,娃娃還是毫不猶豫在華麗的生日宴會上,當着癡皇的面,淡然微笑着將大瓶硫酸潑向了自己——由上至下緩緩澆淋,焚燒、溶解的肌膚、肌肉、甚至骨骼……任何痛楚都比不過心中那份自由的渴望,對玩具生涯的痛恨。
毀去了所有的美麗,毀去了整個半身,沒有漂亮、光滑、潔白的皮相,醜陋直接的血紅肌肉、青白經脈、骨骼外露的臉龐、鼓出的眼睛……變成這樣的自己,一時無法動彈的自己,那傢伙果然是無比爽快、厭惡地將自己扔掉了。
被毀壞的玩具、不再美麗的玩具,就是這樣的下場吧。還好,這是最後一次了……已經不是玩具了,曾是玩具的自己死了。
看着在眼前、身體上爬動的蛆蟲,不在乎糞坑的惡臭和滲入身體的污濁,娃娃卻仍在微笑,等待着感覺的恢復,急切地想重新掌握對整個身體的控制權。
這將是人生真正的開始,在糞坑中重生,與蛆蟲相伴過,自己只剩下這個軀體了——那麼,不再是那個娃娃,也絕不做回那個娃娃,自己就叫軀吧!
不過,爲什麼身體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虛弱?
是硫酸的持續腐蝕,是血液流失,還是蛆蟲的啃咬、感染?果然,還是應該計劃周密點,至少賄賂一個傢伙將自己帶到安全地帶的。
其他的,有足夠應付傷口經驗的自己就能把握了,甚至製造假肢、再生肢體,複製、生產妖怪……只要有相應的儀器設備也是可以的——這便是被改造、傷害的自己所換回的經驗?真是可笑!這些作惡的科技有什麼用處?
想閉上眼睛休息了,但是,絕對不能閉上眼睛!那將是永遠的沉睡,所以,再痛苦也必須保持無比清醒的意識。
不惜代價換來的自由,怎麼能在這裡失去?怎麼能沒開始自己行走,就摔倒之後再也不爬起來呢?
“一命換一命,你想救我一命,那麼我也救你一命……所以變強吧!”這個從未聽見過的清亮、乾脆的聲音,是自己的幻覺嗎?
可是,不會錯的,正在上升的身體,不在乎惡臭、蛆蟲將自己撈起來的妖怪……是那個傢伙,和那隻狐狸。
不明白爲什麼會信任他們,第一次,卻也是之後極爲少有的一次,軀安穩地閉上了眼,在無比的痛楚和歡愉中睡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軀在隱約聽見了那場關於自己的議論。
“還真能下得手……我們已經完全架空了癡皇。既然摸清了他的影響範圍、銷售情況,爲什麼還不讓我殺掉他?”是那個年青的妖怪,叫雷禪的新生王者——他果然,還是對癡皇動手了。
“奴隸的順從觀念沒那麼容易改變,一下子毀掉可能造成權力真空和精神空虛……還是留着他看看吧!何況,我們和他沒仇——把那個傢伙留給她來殺吧。復仇至少能讓她有生存下去的基本意志,畢竟這麼多奴隸也就她一個有這種獨立的想法,堅強的意志。”阻止雷禪殺癡皇的,是那隻小狐狸吧?
能說話的小狐狸,居然想得那麼遠的小狐狸……自己真有些羨慕了,那麼自己會做到的,會殺了癡皇的!
然後,醒來,逐漸康復的軀卻相當無奈、不解、痛恨自己:
爲什麼還記得那傢伙唯一對自己好的記憶?爲什麼會還記得他帶着自己在花園散步,給自己帶上公主花圈的快樂時刻?爲什麼自己會這麼可悲,那麼深刻的仇恨也掩蓋不了這些可笑的場景?
所以即使這個被嚇暈的傢伙就被放在自己面前,知道他們是讓給自己殺,卻始終無法下手殺他,自己是這樣軟弱、迷茫的傢伙嗎?
“爲什麼,我下不了手?”握着利劍的手居然在顫抖,軀無法理解幻想過千萬次殺癡皇的自己,居然下不了手。
“那是一種催眠術,在你的記憶上疊加虛僞的快樂記憶,在你要殺他的時候啓動,防止你報復、殺他。不過,我不會解除這個催眠術……要是連這都克服不了,你就只能放棄復仇,悲傷的活下去。”坐在牀頭的小狐狸看着一切,說得很清楚,卻也絲毫不打算再伸出援手,“這是要變強必須克服的心理障礙……當然,也有人能在迷茫和仇恨中變強,只是偶爾軟弱。不過這終究是狀態不穩定的,被心理因素所影響,便不能算真正的強者。”
“我會變強的,那時侯我會依靠自己的力量殺他!”軀沉默了半晌,卻慎重地點頭,“謝謝你們,怎麼稱呼你呢?”
“……哦,知道雷禪了啊。那麼就叫我狐狸吧!希望你能成功……娃娃嗎?”小狐狸很快理解地點頭,最後稱呼的時候到是有些猶豫。
“不,我叫軀,軀體的軀,從糞坑、蛆蟲中活下來的軀……除了這具軀體,我一無所有。但是我絕對會變強的!”軀很平靜,雖然微笑會令□□的肌肉無比痛楚,她還是繼續微笑,用還算完整的半邊臉表達自己的感謝、信心。
“軀啊……不錯的名字,你會成功的!嗯,冰淚石似乎能幫助你穩定情緒,下次你收藏一顆吧!吶,不過在雷禪回來之前,你還是趕緊走的好,否則要是看見了他,我可能又不想救你了。”顯然是想到了什麼,小狐狸用爪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得相當正經。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們,我會記住的!”軀並不甚理解小狐狸的話,卻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感激。
但剛動身想走的她,被衝進來的雷禪擋住了去路,也再一次強烈地感覺到眼睛彷彿被什麼光彩灼傷了——耀眼的妖怪,好戰卻能感覺到親切,有親和力、能令人信任的另類妖怪,即使已經是一方的王者,也有些孩子氣、率直的強大妖怪,想成爲這樣的妖怪……
“狐狸、狐狸,我又找到一個有趣的朋友了,你也去看看吧!”那是雷禪高興的聲音,卻也是令軀百感交集的聲音及話語,“啊,你可以動了啊,還是沒殺他?也好,這種軟弱、沒戰鬥力的傢伙根本沒有值得殺的價值。想去哪裡玩玩?一起去看我的朋友吧!小娃娃還是要多笑點好看!對,這樣就好看一些!”
朋友,什麼時候自己會擁有呢?可能不需要,也永遠不會想要了。這樣醜陋、恐怖的自己,除了狐狸和雷禪,可能不會有誰再有勇氣看了!
不怎麼高興仍被稱爲娃娃,但是軀沒有反駁雷禪無心的言論,只是再度艱難地笑了:“恭喜你又找到個朋友。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謝謝你們的照顧!不過……一直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我打算先離開了。以後,我會自己動手報仇的!”
“嘿嘿,不錯,有志氣,我喜歡!”原本是俯瞰着表情堅毅的軀,雷禪卻突然蹲下來與其平視,笑着很欣賞地拍了拍她仍算完好的稚嫩肩膀,“我就說要自己動手纔有意思,被擺在面前的肉,怎麼也少些味道。”
“好了,好了,先去看你的新朋友吧!不會又是什麼煙鬼、酒鬼什麼吧?”小狐狸跳到了雷禪的肩膀上,這才眼含深意地看向軀,“軀也要走了吧,我們送你一程,以後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喂喂,你怎麼能趕人家走,傷也沒好全……還是個小孩子啊!”聽得出小狐狸的認真,也看得出軀毅然點頭的堅決,雷禪有些不解,“你也沒地方去的,還是留下吧!狐狸平時也不是這樣子的,她要不想救你,那時侯就不會催促我去找你了。”
“我知道的。但是,我想去看整個世界……我想創造我所喜歡、希望的魔界,所以,我原本就打算離開的,這樣反而很好。” 軀卻搖頭,看着降下身高、放低姿態與自己對話的雷禪,突然心中涌現了一種衝動,“我也會建立屬於我的王國。總有一天,我能追上你,超越你。”
就這麼脫口而出的話,沒經過思考的話,智慧和理智都不能按捺的想法……自己真的就這麼說出來了?這種只屬於強者的宣告,卻出自現在這個弱小的自己之口……如果面對的是癡皇,自己絕對會死,那麼眼前的這個妖怪會怎麼想呢?
還有那個已經說得很坦白的狐狸,說了看見雷禪便會不想救自己的狐狸——是覺得自己有些危險嗎?覺得自己是會反咬主人的惡犬,擔心自己恩將仇報嗎?那麼,你會下手嗎?
沉默,死寂、深遠的沉默。
然後,是雷禪的豪爽大笑:“有趣的個性,我越來越喜歡你了!要是你再大一點,能有不錯的力量,或許我們也能成爲朋友。好吧,我等你追上來、超越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我未來的對手?嘿嘿,真不錯,連未來打架的對象都有了,狐狸啊,這個遊戲太有趣了!”
“很榮幸有成爲你朋友的可能,不過我更高興能成爲與你平等的對手……等我追上了你,超越了你,我會告訴你的我的名字的!”軀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始終緊盯着若有所思站立起來的雷禪,以及皺着小臉、咬着尾巴似乎有些苦惱的狐狸,“不過,我會避免與你們爲敵。在你們和我都沒改變之前,可以放心的……這是我用這個新生的生命,以及全部未來做出的承諾!”
還有,親愛的CICI和葉輝羅,大力擁抱,終於又看見你們勤快的爪印了……希望下次你們看見文的時候,我能差不多結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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