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疑惑、戒備、友善、不解等多種意味的衆多眼神,左京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笑意卻明顯加深了幾分。
“啊,就已經走了啊,少了一個讓她牽掛的機會了。”微微聳聳肩,左京似乎對此有些遺憾,但怎麼看都並非發自真心實意。
“有什麼事?”先開口詢問的是藏馬。與其他人相比,他的神情是最爲溫和的,語氣也相當平淡。
“也沒什麼,只是那兩位老人太任性了。知道生命有限,卻不注意身體,決定去尋找、培育什麼人類異能者,就輕易扔下那麼大的產業環遊世界……還好遇見你們,有空去寺院看看他們留下的信,接手那些產業吧。”左京覺得自己說的不過是一件小事,但在場的聽衆們立時面色各異,有了頗大的反應,
“不是你搞什麼鬼吧!”對左京的感覺一向不好,桑原的馬臉跨了下來,不滿和懷疑的神色更爲濃烈,“前幾天我去的時候,師父還只說有事不來送別。好好的,這兩天怎麼可能就跑出去!八成是你――”
桑原的話沒有說完,看得出靜流的神情有些複雜,雪菜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受寵若驚,桑原得此提醒看了過去,考慮到老姐的心情,覺得自己可能有些衝動了,他有再多不滿也剋制了下來。
“我要是能把他們趕走,那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了。”並沒有口頭不饒人的習慣,左京對此只是一笑置之,變戲法一般掏出了兩套差不多厚度的文件,上前幾步分別遞給了藏馬與靜流,“幻海走前擔心你們也會趕去魔界,讓我儘快給你們。”
文件交託出去後,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大致過目的時間,他便看似抱怨卻更像解釋什麼地說道:“什麼‘異能者協會’、‘妖管會’、‘審覈處’、‘管理局’之類的規劃文件,估計還是那個溜得快的狡猾狐狸弄出來以供參考,幻海做做修改補充才定稿。光說話不做事,隨便提出一件事就讓人忙老半天,也真是……總之,想怎麼做隨便你們了。”
衆人的神情反應很精彩,覺得自己已經大致解說清楚的左京卻無心多做觀察。
想起在寺院的時候,妖月最後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想到她們居然親筆將自己的名字寫在規劃文件的管理協調者名單上,他怎麼都有大笑的衝動。
真是放心,認爲自己有BBC組織的管理經驗,居然會“引誘”自己參與這些協會工作……那些黑暗的法則無一不與之衝突,難道她們認爲自己能這麼容易被改變、感化?難道,她們還是認同那些真實的殘酷生存法則,只是想披上溫情、合法、光明的外衣?
在心中大笑良久,但在這之後,左京很清楚自己的確有些動心了。
對未來,終於有些期待的感覺了,妖怪和人類混合的世界啊,會是怎樣的呢?稍微有些慶幸活了下來,活在這樣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了……
或許,如你所言……再也見不了面。生命短暫的我們,沒有特殊能力的我們,會在時光歲月中消失。
但是,這些機構的確立和延續,這些規則及制度的訂製推廣……不再有隔閡、交流正常的世界會由此留下我們曾經存在的痕跡,必定會在很久很久之後,代替我們歡迎你的歸來,超過想象地給你一個驚喜。
決定不說再見,也不提送別,不表示感謝,也不再因艱辛而抱怨,左京抓住了這個間接實現原本夢想的機會。
而在很久很久之後,早已不存在的他卻的確在最終實現了制定已久的歡迎回歸計劃。
只是作爲唯一一個由始至終參與其中的妖怪,藏馬覺得新世界給妖月的驚喜遠不及她給自己製造的震撼。
拖家帶口過來旅遊一般,那麼漫長的時光過去,妖月卻仍是老樣子,還好有個比她這個母親還成熟穩重得多的大兒子在領隊和管事。
稍小一些的龍鳳胎姐弟,是與老大截然相反、遊戲人生的性子,但那個活潑的二姐帶着的孩子卻是個像洋娃娃般美麗,安靜得出奇的男孩。
採取順其自然的態度,老三的孩子沒那麼突變得厲害,但他抱着一隻懶得保持人型的小狐狸,還要時不時關照另外兩隻到處亂跑、無比好奇的小狐狸――即使鬧得兇的時候誰都會管管,但顯然也是足夠他操心的了……
那時候,看到這個頗爲龐大,卻顯然還沒有全部過來的家族,聽着那些富有個性的介紹,不得不爲之震撼的藏馬極爲慶幸自己只有一個性格溫和、極爲正常的孫女,也只得無奈祈禱族人們自求多福,狐族的居住地不會被鬧得天翻地覆了。
而在寒喧結束,欣慰地與妖月握手,沒有多說也不需要言語,久別重逢的一笑便讓一切盡在不言之中……那一瞬間,藏馬彷彿看見了一個終得圓滿的輪迴。
只是此刻,誰都想不到以後的時光。在魔界大賽之前仍算組織者之一,相當忙碌的妖月自然更無心考慮,也不在乎什麼以後――即使有誰感覺得到她不同以往的行徑,比她這個當事者更爲操心她的未來,她也不過是聳聳肩笑着帶過。
一手促成雷禪與幽助的會面,留心旁觀他們之間戰鬥、訓練、交流等等磨合舉動和逐漸和諧的互動,妖月比誰都明白隨着運動量的增加,雷禪的食慾增加了……卻仍是爲不吃人的諾言捆綁着。
有充裕的時間待在魔界,雷禪沒有掩飾的機會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她能看得更清楚的是如果不是有自己逼着,養殖人類這種不營養的暫時性替代食物,雷禪是絕對不會碰的――有時候頑固驕傲的本性上來了,藉口胃口不好、味道太差,他也是千方百計的彷彿在逃避進食的“酷刑”。
是怎樣強烈的決心和怎麼的固執的感情呢?爲什麼身爲妖怪的自己沒有,作爲人類的自己也沒有?剋制着本能的食慾,放棄曾經最爲沉迷的戰鬥,引誘雷禪參加魔界大賽而無果,妖月不得不感慨於這樣的變化,除了仍是時不時逼着他進食以維持生命,終於放棄了其他任何勸說。
或許,的確是年輕妖怪們的舞臺,太老的一輩不應該去湊熱鬧、佔位置了。
贊同了雷禪拒絕參賽的說法,但考慮到現在真正的高手不多,軀安於現狀,而有野心的黃泉仍是有些不穩定,妖月特意騰出了一段時間獨自去找尋煙鬼他們,想拜託他們參賽――早留意了這些老朋友隱居的所在,很快便找了過去的妖月,以雷禪狀況不佳、魔界有危機、魔界大賽有足夠戰鬥機會等等爲由,沒花費多少口舌便順利的一一說服了他們。
四處通知並定下了一個在雷禪的居所集合的時間,妖月這才輕鬆的獨自返回,卻很快聽到了藏馬來到魔界並與黃泉會面的消息。
盛傳的是兩者打了一場,然後獲勝的黃泉在與以前的妖狐首領交談了一陣後,覺得現在的手下敗將不足掛齒,於是就此恩仇泯滅。
也有些細微聲音認爲,一番極爲坦誠的對話之後,逼着藏馬出手而無果的黃泉跨越了曾經難以逾越的障礙,克服心中殘留難盡的陰影……便沒再阻止藏馬回人界,並默許他以人類身份生活――爲此,他甚至不惜除去了跟隨自己很久,卻不聽話地向藏馬下手,一直居心叵測的最強部下。
更有流言認爲黃泉是因爲以前弱小,纔會崇拜身爲妖狐首領的藏馬。而這種崇拜轉化爲了有佔有慾的愛意,並被藏馬察覺、拒絕、破壞……之後,也是一而再的拒絕和寧死不從的強硬態度,令情難自禁的他終究只得暫時放棄,準備打迂迴的長久戰。
道聽途說的消息太雜,太多可以當笑料的推斷讓妖月權作路上消遣,很是大笑着肚子痛了一陣。
難以綜合判斷出只有他們兩者才明白的確切情況,但對此好奇心不強的她並沒有特意追查真相。只是由藏馬回人界的行爲,間接確認他在沒有外力影響威脅下,果然對魔界大賽沒什麼興趣,而黃泉既然沒有阻止這一行爲,應該也算是事情解決了……
大致能確定藏馬能安心過普通人的生活,妖月終於消除了久遠以前的自己曾有過,之後的自己卻始終覺得不切實際的感情。
老朋友之間的會面令雷禪高興了許久。精神好了很多,沒胃口的理由也減少了出現的頻率。
久別重逢,大家狂歡了想當長一段時間,全力以赴切磋了無數次,更極爲自然卻又像示威一般地釋放了壓抑已久的妖氣和戰意……不說有心者的關注,即使再遲鈍的妖怪也不得不爲之驚心,共鳴一般的興奮激動起來。
小聚一番後,沒有繼續跟着他們玩鬧,妖月正式拜訪了軀。談論並交代大賽的籌備情況,她也表達了自己的信任和願望,期待軀以後能出面維持魔界的秩序,組織魔界的巡邏隊。
在此期間,妖月有些意外地看見了決定在此提升實力的飛影――認爲未來改變了,便未在他或藏馬面前提到以前所知的未來,妖月也並不清楚飛影是爲了時雨而來,還是被軀所招攬……
不過看着他與軀之間的相處情況及一些細節,不得不認同飛影的存在及與軀的接近會讓一切往好的方面發展,妖月雖覺得事情發展相當奇妙,卻也沒有多事的羅嗦什麼了。
解決了公事,有些想回避麻煩的猶豫遲疑了片刻,妖月最終還是問起了仙水的近況。不過軀的回答到是令她小小地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可以節省些脣舌和解釋了。
順從軀的好意,與之一同看着在培養皿中沉睡、調養的仙水,與樹說了幾句話而確認他一直坐在旁邊守候,感觸頗多的妖月有些神色複雜,但除了頗爲欣慰的“勸他保重”四個字,微微搖頭嘆息的她卻什麼都沒有再說。
正直固執的孩子有人守候着,所以不需要再有什麼交代和祝福了。幾年,或者幾十年後,他會見到一個更爲複雜的人界,但是,應該能看見一個稍微乾淨的世界了。
那時候,希望有潔癖的他能更爲寬容,以往的磨難能化爲成長的奠基石吧……就不知道這算是成長的代價,還是成長的收穫了。
妖月相信樹會做得很好,會比自己想象中的做得更好。
她也認爲樹的存在,以及那長久的守望會讓仙水明白,他不是孤零零的――因爲有了思想,人類變得複雜,便有了與生俱來,發自內心且難以消除的孤單……但如果仔細觀察,他能發現始終有誰會關注着他,關心着他,最值得珍惜的是在身邊的守望者,而不是去往遠方的過客……
又了卻一份帶着些責任的牽掛,妖月向軀辭行,準備趕回雷禪的居所解決最後的事情,之後便可試着穿越時空去獵人的世界。
但在送她離開時,軀卻很出乎意料的當衆詢問了雷禪的情況。那誠懇的態度,發自真情實意的關心,使得妖月不想撒謊而很是爲難了一陣。
是應該告知雷禪之後會詐死埋名的事實,或是敷衍地說出預備好的死亡結局呢?
不願讓軀失望,卻也認爲不應該給她不切實際的希望,妖月最後只得以自己一直在東奔西走,不知確切情況來推脫敷衍――既肯定了雷禪這段時間的身體情況有所好轉,卻仍是認爲傷了根本,情況最終不樂觀……以此做了一個了結。
國家將解散,所有的妖怪都以個體的身份參賽,獲得優勝的妖怪以三年爲一個任期成爲魔界唯一的統治者,但不得連任十界。
位居前八的妖怪們組成一個督管會與執行機構,既監督優勝者的行爲,判斷有無過錯,也執行優勝者的合理命令……通過初次比賽的妖怪都有參與權,而任何妖怪都有提意見的機會。
以不騷擾人類及影響其他世界發展爲前提,只要進行了申報和登記,妖怪隨時可以去人界或靈界。
隔絕三界的結界將徹底打開,能量的流通會恢復正常,人界的發展放緩卻能步入正規,妖怪的能力會得到提升……
隨着魔界大賽時間的逼近,鋪天蓋地的大賽宣傳和這些信息一同傳遍了整個魔界,躍躍欲試的妖怪們帶起了一片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這使得雷禪死訊的影響沒有預想中的深遠,並未引起太大恐慌和地震。妖怪們很快接受了事實:
三巨頭的平衡不復存在,終於解散的國家也不會再有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名爲雷禪的妖怪死了,一個時代結束了。
雷禪的老部下們到是有些惶恐迷茫,不過煙鬼等有實力的老一輩的存在,實力突飛猛進的幽助順利地獲得大多數妖怪們認同……平靜的交替消彌了死亡帶來的不安。
一切都沿着大賽的進程行動着,再也沒誰能阻止或改變這一前進步驟了。
確定了這些情況,妖月知道自己並不需要再留下來等待和觀望了。
世界不會因爲多一個或少一個人而有所停滯,雖然的確有些好奇大賽的開幕盛況,難以確定結局及優勝者情況,但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自己已是離開的時候了――爲了留在獵人世界的承諾,爲了一份久別的淡然懷念,也爲了找那個人或靈魂……
與詐死埋名、變裝的雷禪一同來到最初相遇的地方,確定了他的隱居地,妖月平靜地看了看這一片千年未變的天空,似乎終於有了離別的感傷。
“我要走了。既然你不打算去人界逛逛,就老實待在這裡吧。無論如何不要那麼固執,要是餓死了,我帶人回來可就沒意義了。敢讓我白跑一趟,不論你的靈魂跑到哪裡,我可都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好!”微微低頭看着故做憤然之色的妖月,雷禪答得相當利落,受熟悉的環境影響,他一時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真是很久了……我都變了,你卻還這樣。真想知道,什麼能留下你,究竟有誰能讓你停下四處漂泊的腳步。”
沒想到雷禪居然會說出這樣有些感性的話,妖月翻了一個白眼,誇張地抖了抖才聳聳肩無奈地攤開手:“我也不知道。總之,你自己保重了!”
定不下的不是這個身體,終歸是這顆心。沉沉浮浮沒有着落,因爲活着所以便活着了……也就如此吧!
妖月拍開了雷禪的手,理了理自己被揉亂的頭髮,揮手告別後便再未回頭的飛速離開了。
沒有在魔界強行劃破虛空,出於穩妥起見,妖月最後的目的地卻是靈界。
與小閻王說出自己的意圖,得到認同的她來到了異次元炮的秘密存放地,仔細觀察了一番這一曾用做末日審判、毀滅人類的老舊毀滅性武器。
不想它未來成爲毀滅世界的威脅性物品,妖月鎮定地吸取了存留下來的所有能源,讓其徹底成爲了一個擺設。這才依據這股突增的能量,秘密存放地的封閉性、保密性,在此開始強行打開了空間。
極爲集中且快速的朝着虛空中的一點輸入龐大的衝擊性能量,隨着輸出的壓縮性能量急速增加,能看着一個小小的黑色圓點極爲緩緩擴大。
然而妖月卻並不就此滿足,擴張速度太過緩慢,要是保持人形過去,不但要等太長的時間,能量的消耗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並未多做考慮,她持續輸出能量以待到圓點的擴大,在目測並保證其有足夠的大小後,瞬時返回狐狸原型如同一道白色光束,急速衝入了那一片無法看透的黑暗,也就此再次踏入了未知的未來。
這一卷終於算是結尾了……喵嗚~~
明天又得回工地了~與看到現在,有耐心等下來的朋友們握手了~~呵呵
去年七月開始更新的,本來想在一年的時間完結,結果還是得再耗幾個月了――這兩個月更新還是不可能快,畢竟註冊土木工程師的考試有十幾門的綜合。
爭取九月考試完成後,在年底前完結最後的第四捲了~~再次握手~
內容來自PT小說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