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熱鬧彷彿和左偏房沒有關係一樣,除了楊天餘,沒有人關心楊天生這一房是不是吃了飯了。
“大哥,嫂子,我給你們帶來了點吃的了,”楊天餘敲了一下門邊推了進來,看到一家三口湊在炕桌邊玩遊戲,不由地笑了出來。
“哇,謝謝小姑姑,”楊元寶自幼和楊天餘關係交好,這會兒是抱着她的脖子,在那紅撲撲的小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小姑姑,新娘子好漂亮,對不對?”
楊天餘一頓,從懷裡拿了塊白米糰子給楊元寶,輕聲哄道,“寶兒乖,你自個兒去吃,小姑姑和爹孃說兩句話哦。”
楊元寶雖然不是很樂意,但還是乖乖聽話了。
“咋地啦?”沈如玉給楊天宇倒了一杯水,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楊天餘瞅了瞅楊天生,見他臉色無差,才說道,“嫂子,我就沒見過這樣張揚的人家,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家有個捕快兄弟一樣,愣是把家裡陪嫁過來的是十八臺嫁妝給打開,停着供人看。”
十八臺嫁妝?那是多少量?
沈如玉腦海裡出現了十八隻箱子,一隻只地打開着,讓人觀賞。
不論多少,比起自己的兩口破箱子已經是好太多了。
“你啊……”雖然沈如玉也聽八卦的,但是李香蓮的八卦,她不想聽,自古妯娌事情多,她還是避諱着一點爲好,“以後你出嫁,嫂子給你準備三十六擡嫁妝,如何?”
“三十六擡啊?”楊天餘眼睛一亮,隨即光芒便暗了下來。
“咋了,不喜歡啊?”三十六擡,在這鎮子上,可算是吉利數字了,三六九,長長久久,意味長久美滿。
楊天餘蠕動了下嘴脣沒說話,只是拿眼睛瞄了眼楊天生的腿兒。
雖然是不着痕跡的一下,楊天生還是捕捉到了,豎着眉頭,沒好氣地問道,“是不相信你嫂子的話,不成?”
“沒,沒,沒,”楊天餘連忙擺手否認,跳下大炕,跑掉了。
沈如玉見了,無奈搖頭,“你兇她幹啥,又不干她的事情?”
“玉娘……”
聽見楊天生叫自己,沈如玉擡眸望了過去,發現他有着滿腔抱負又無法施展的頹敗,一隻拳頭緊握着,憤懣不平。
“你幹啥呢?”
“我……”楊天生嘆了一口氣,滿眼愁緒,“我虧待你啊。”
沈如玉一愣,這才曉得他在鑽那嫁妝的牛角尖,便安慰道,“虧待我啥了呀?就幾擡嫁妝,至於把你愁成這個麼?”
就幾擡嫁妝?
楊天生嘴角抽搐了兩下,他真是沒見過這麼不在意嫁妝的女子。
此模樣落入沈如玉眼裡,莫名地決定喜感,忍不住勾脣笑了出來,“我自個兒想要的東西,自個兒會掙,白白要了人家的,還得背上人情債呢。”
如此通情達理的沈如玉,讓楊天生更覺自己無用了,“玉娘,等我好了之後,一定努力打獵,到時候……”
沈如玉嗔了他一眼,岔開話題,“對了,這李家家世真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把女兒嫁給天賜啊?”
“這個你有所不知了,”楊天生壓低了聲音,悄聲說道,“這李香蓮以前是許過人家的,可是那男人去世了。”
“未過門的寡婦?”
“差不多了,很多人都知道,不過李香蓮算起來還算是黃花大閨女,天賜娶了她不吃虧,而她嫁進我們家也算是堵了那些好事兒人的嘴,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沈如玉聽了楊天生的解釋,這才明白,爲何李家會看得上這麼窮的楊家。
剛想再說點什麼,窗外有了聲響。
兩人朝着窗縫望了出去,只見楊天賜正在派銅錢,一條條長長的隊伍正繞着院子打圈,聽那吆喝的聲音聽來,是根據親疏遠近來分的,二十文錢到五十文錢不等。
沈如玉仰頭,看到頭頂的楊天生的臉更黑了。
不過,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受不了,自己拼了命的獵物被拿走賣錢,最後這銀子就被這樣糟蹋了。
“我……”
“別去,”沈如玉一把拉住了楊天生,搖頭道,“你出去,咋對他們說?”
“天賜辦喜事,我這個當哥哥的,就算是傾盡所有也無所謂,可是這銀子不能這麼任由他們糟蹋啊。”
“你咋知道這銅錢用的就是你的?”
楊天生一怔,愣坐在了炕上,憤憤地一巴掌拍在了炕几上。
“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天賜要說這銅錢是嫁妝裡來的,你反而讓人看低了去,”沈如玉想了一圈之後,耐心勸解,“想在你們倆兄弟都已經成親了,以後家用就五五分開了,給一樣多,剩下的存起來,等夠了,咱分開住。”
“分開住?”楊天生突然神往不已,同時,沈如玉的話,他也聽進去了。
回想這些天呆在家裡時,王春梅怎麼對他們這一房的,他都看在眼裡了。
沈如玉之所以不想火上澆油,也是因爲這是原生家庭,一輩子沒有辦法擺脫的,與其煽火,不如疏導,反正她也沒想着依靠楊家生活。
外頭,楊天賜身着紅色喜袍,意氣風發地派完最後一枚銅板,將空空如也的荷包塞進了袖口裡,笑得合不攏嘴。
“天賜,給媒婆的喜錢,你給了嗎?”蔡月蘭從右偏房走出來,揚着帕子喊楊天賜。
楊天賜一摸腰間,暗叫糟糕,他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
然而,礙於臉面,忙應聲道,“來了,嫂子,馬上就來。”
說完,朝主屋跑去,撩開簾子,對着正合一羣親戚喝茶顆瓜子嘮嗑的楊春梅說道,“娘,快給我一兩銀子,喜婆的喜錢還沒給呢。”
“啥喜錢?我……”王春梅剛想問個清楚,可屋裡還有孃家那頭的親戚,便笑着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擱在了桌上,在一堆瓜子裡頭看上去格外的惹眼,吸引得八大姑八大姨的,眼睛都直了。
“春梅啊,一兩銀子是不是不太好?畢竟是喜事兒,地好事兒成雙吶,”不知道是哪個,忽然說了一句,使得其他人都附和了起來。
“對啊……”
“就是……”
王春梅舍不下面子,僵笑着又摸出一錠銀子擱了下去。
“哎,早知道春梅家這麼好過,當初我就讓我們家瑤兒嫁給他們家老大了,”婦人們插科打諢,拿楊天生調笑。
“老大有啥好的,破相不說,腿也受傷了,好不好還得另說呢,我看是老二好,模樣俊俏,還懂禮知禮,要是老二願意,我覺得你可以讓你們家瑤兒嫁過來當平妻,一百兩聘金呢,夠吃喝半輩子了。”
王春梅聽得真是後背一陣冷汗,娶一個李香蓮就已經掏空她所有的家底兒,這要是再娶一個,還不要了她的老命啊。
“表嫂子,看你說的,瑤兒那麼好的姑娘,怎麼也輪不到做平妻啊,是不是?再說了,我們蓮娘陪嫁了一個丫鬟過來當通房呢。”
“真是可惜啊……”王春梅表嫂子妝模作樣地惋惜了一下,這事兒就翻篇了,衆人說着其他的事情了。
王春梅心疼那銀子,賠笑了兩句出去了,酒席快開始了,她不抓緊先吃點兒,一會兒準得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