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記了是誰說過,人害怕到了極致就會變得憤怒,此刻父親就是被嚇生氣了。只見父親雙目圓睜,牙齒緊緊的咬着發出咔咔的聲音,捏緊了拳頭衝着這個結了冰的怪物就輪了過去,實誠的錘在了小張的臉上。小張似乎並不感覺到疼,笑的聲音更加尖銳。這絕對要比一個女人用指甲劃黑板更加讓人心煩意亂。
“不愧是凶神,果然挺厲害的,要不是老婆子我有些道行估計也被你這一拳震飛出去呢。咯咯咯……”
“倒是挺耐打的嘛,我看你有什麼能耐。”
父親不知是由於氣憤還是恐懼渾身顫抖的厲害,喘着粗氣一拳接一拳的就往小張臉上招呼,每打一拳都會掉下一塊冰來。就在父親準備繼續攻擊的時候門被踹開了,胖劉從外頭衝進來,一盆粘乎乎的液體衝着父親和小張就潑過來。父親一愣感覺手腕上的手突然鬆開,小張四肢着地奔着門口就躥了出去,父親拎着耙子緊跟着追了出去。
說到這裡有人可能不知道耙子是什麼東西。東北農村都會開荒種地,用耙子歸攏或散開穀物、柴草或平整土,帶有鐵質的尖利的齒。世界上偉大的發明都要歸功於勞動人民,勞動人民總是能用自己的智慧來征服大自然。這一點我深深的感到驕傲。
小張跳到院子裡用自己的胳膊劃拉着臉,似乎還不習慣使用人類的雙手來達到目的,野獸般的嚎叫響徹這粗狂的土地。父親拎着耙子站在小張面前,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身後胖劉帶着一個身穿狗皮襖子的青年男子跑了過來。
“此事到此爲止吧。您也知道這小子是凶神投胎,你若硬拼也不會佔到什麼便宜。既然雙方都沒有什麼隔世的冤仇也沒必要把事情搞大,您說是不是?”年輕漢子客客氣氣的說到。
“小子,你今日破我功法你覺得此時我會善罷甘休麼?”小張眯着眼睛怪聲怪氣的說到。
“仙姑何必和我一個後生賭氣呢?我是常三太爺的出馬弟子。仙姑不如賣我個面子,日後我爲仙姑尋一戶好人家,每日香火供奉不也是件美事麼?咱也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今天仙姑若是非要爲難於我,那我也只能請我家常三太爺出來和仙姑好好談談了。”漢子低頭彎腰,話裡藏話名爲商量實屬威脅。
小張眨眨眼睛,衡量了一下局勢說。
“小子。我家孫兒只是嘴兒饞了,聞見香味去看看,不想卻被這凶神兩下打的折了道行,此時若擱了往日我非叫這煞人陪出命來。不過既然你把常老太爺都搬出來了,我也沒理由不給你這個面子。今日的事我不追究就是了,不過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仙姑放心,後生這點事還是懂的,請仙姑回去等着便是了。”漢子說完話只見小張渾身開始發抖,嘴巴抽了三下便倒地不起。漢子和胖劉都長出了一口氣。父親早已看傻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漢
子拍了一下父親的肩膀說到。
“兄弟,沒事吧。虧了我及時趕來,要不然可就麻煩了。我叫魏黨生,你怎麼會招惹上這個老太太的?”
父親看了看這青年漢子沒好氣的說到。
“我自己也能打跑她,所謂邪不勝正,怎麼還需要你們這些歪門邪道來幫忙,還放走她。”
“是是是,知青說的都對,但是兄弟,你看看自己的手再說吧。”黨生拉過父親的手剛剛還白嫩嫩的手現在已經發黑,一條黑線順着血管一點點向上蔓延着。黨生從皮襖裡伸手掏出一枚小刀片迅在父親的手臂上割了下去,父親疼的一咧嘴。只見黨生死死的捏住父親的虎口那條黑線加快了延伸的速度到刀口處從傷口上順着皮膚流出來,黑血滴落在地上腐蝕的附近雜草都迅速燒死。黨生一直捏到紅血流出來才放了手,拿出一疊紙錢燒成灰呼在父親的傷口上。父親疼的連連跳腳,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黨生啊,這麼遠的路跟我跑過來,還救了我們兄弟一條人命,快,進屋我還藏了點酒,咱們喝點也壓壓驚。”胖劉手裡還拎着剛纔的盆拉着黨生和父親就往屋裡走。父親看着自己一身黑不啦嘰的東西拉住胖劉。
“胖兒,你剛纔給我澆的什麼東西啊,咋這麼鹹啊?”胖劉看了看父親說道。
“黑狗血啊。哦,對了,剛纔在廚房放着來着,端出來時候着急醬油扣裡了。”
酒桌上父親和黨生越聊話越多,從貼第一張大字報聊到怎麼到這來插隊,推杯換盞不久父親就語無倫次了。東北人的男人多數是以酒會友,喝的越實在感情也就越好,尤其是在那個年代。文革的熱潮並沒有影響到這裡太多,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漢子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父親便給他講述了很多城市裡的事情,黨生告訴父親山裡的傳說和民情,最後黨生還央求父親教他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黨生和父親是同年出生,卻比父親小了半個月,兩個人意氣風發的漢子一拍即合結爲了異性兄弟。黨生見父親喝的有些多了便安頓父親睡下,讓胖劉去宰了三隻野雞,倆人拎上就往山上走去。
黨生在前方的破山洞停住了腳步。黨生和胖劉把三隻野雞擺在洞門口,又拿出從公社順的一個海碗倒了滿滿一海碗的酒擺在洞口,說道。
“仙姑宅邸後生就不方便進去了。貢品給您擺放整齊請仙姑慢慢想用,後生就告辭了。”說完便拉着胖劉回去了。
第二天天剛亮,父親就早早的起來投身到一天的勞動中。在上山的過程中父親驚訝的看見在前面的山洞門口擺放着公社的海碗,父親嘆了口氣。
“這幫孩子又是誰開了小竈了,又不敢在公社裡吃,竟然躲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連碗都不記得收回去。”父親嘴裡嘀咕着就奔着洞口走去。
父親把碗收到懷裡一擡頭的功夫,只覺得眼前一
亮。洞口裡頭竟趴着一直渾身雪白的大狐狸。父親忙小心翼翼的鑽進去白狐狸卻沒任何反映,像是睡着了一樣,父親十分欣喜,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啊,這一身毛皮正好給奶奶做個大披肩。想到家鄉的奶奶父親趕緊解開自己的褲腰帶把白狐狸捆好,摸着這光滑的毛皮父親心裡美開了花。父親一路小跑回了公社摸了一把刀就往出走,胖劉早已起來了正在洗漱的他看見了忙把嘴裡的牙膏吐掉笑着問道。
“商哥,你咋樣了,這一大早上的拎個刀幹啥去啊,咋?昨兒喝的酒還沒醒呢?”
父親回頭衝胖劉一樂說。
“胖兒,一會上我屋去叫上我兄弟,晚上咱們吃肉!哥今天撿到寶了。”說完大笑着往外跑,到門口才想起來,從懷裡把山根撿的海碗往門口一放一溜煙兒的就跑沒了。胖劉樂呵的回過身嘴裡還搗鼓着。
“撿到啥了能樂成這樣。城裡人真是沒見過啥世面。”
當胖劉眼睛掃到門口的海碗的時候整個人都傻在原地,半響才緩過神來媽呀一聲撒腿就往父親房間跑,邊跑邊喊。
“黨生,黨生啊,快出來啊,有大禍事了。”
在東北,大部分人都知道黃皮子,很多人供奉保家仙其中黃鼠狼就佔有十分重要的一席地位。見過黃皮子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見過白皮子的就寥寥無幾了。黃皮子修煉,千年黑,萬年白,說的就是修爲的不同會影響毛皮的顏色。父親看見的其實就是醉酒的白皮子。正所謂冤家路窄,這白皮子正是頭一天晚上來找父親討說法的黃二仙。在這種非常時期爲數不少道行高深的仙家都被紅衛兵搗毀了老窩,斷了香火,自己卻還能在這享受到貢品黃老太高興的不亦樂乎,又見後生懂事,酒肉齊全便一時貪嘴吃多了酒,還沒等到洞裡就醉倒過去了。
當黨生和胖劉趕到的時候父親已經把白皮子剝的乾乾淨淨的了,父親看到黨生來了急忙喊黨生過來幫忙。
“兄弟,你看看,我撿了個大白狐狸。這毛多好,這麼大的狐狸咱可夠吃幾回子的了,吃不了就偷摸的賣出去,還能給家裡寄點。來,搭把手!”
父親說着把白皮子皮扔給黨生,叫胖劉過去幫他把肉分了。胖劉直拍着大腿呼天搶地的跪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我滴媽呀,你咋還把它宰了呀!你這他娘哪是什麼大白狐狸啊,這是昨個和你打架的黃老仙啊。我的冤家,我們有大禍事了!”
說着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抓着地上的土又砸下去。父親看了看自己手裡攥着的剛掰下來的一顆牙尷尬的扯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不會吧,黃皮子不應該是黃的麼?這咋長成這樣?兄弟?”父親也感到頭皮發麻,求助的看着黨生希望黨生能告訴他這就是個大白狐狸。黨生看着眼前的場景也冒起汗來,看着父親肯定的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