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兩人已來到蘇怡姜房門前。
陽光透過窗子傾瀉屋內,映的屋子裡一片亮堂,只是屋中之人的臉上卻滿是陰霾。
“如兒給姨母請安。”百里清如欠了欠身,輕聲道。
“靖王妃好大的架子啊,說的好聽些,是來給我請安的,可卻要我這老婆子等你半日。”蘇怡姜一面說着,一面將手中的茶盞端起來,抿了一口。
聞言,百里清如只得做了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微笑着擡眸,不顧蘇怡姜陰冷着的臉,只笑道:“姨母莫要生氣,是如兒錯了,不該貪睡,這才誤了請安的時辰。”
只是,她這般伏低做小,卻沒得來意料之中的迴應。蘇怡姜冷冷的哼了一聲,冷聲道:“既是心中不想請安,那這規矩便也免了罷,也省得礙着王妃睡覺!”
百里清如心內冷笑,我若說真的不來了,恐怕你的道理要更多了吧。
只是,這話只能在心內想想,卻是萬萬說不得的。百里清如暗暗的吸了一口氣,自我安慰道,說就說了,反正她也不是整日裡的跟蘇怡姜待在一起的。只要順順當當的請了安,回到晗安閣之後,她就當一切沒發生過。
然而,她不計較,倒是有人先替她出頭了。
連翹方纔就看不過眼蘇怡姜冷着臉對百里清如,此刻見她說出這種話,頓時怒氣衝衝的開口道:“小姐現在懷着王爺的孩子,本就應該好好的休息,但是小姐還是堅持日日請安,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哄你開心麼!今日,她不過是起晚了些,蘇夫人又何必這般地責怪小姐?若是知道的,說您家教嚴厲。可若是讓外人看見一個姨媽如此苛待孕婦,怕是就要說您爲人心胸狹隘了吧!”
蘇怡姜聞言臉色驟變,“騰”地從座位上起來,三兩步便已來到連翹面前,在百里清如來不及言語之際,擡手便揮向連翹的臉頰上。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連翹頓時只覺左頰火辣辣的疼。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蘇怡姜,還未開口,便聽後者擡高了聲調,怒聲道:“一個下人都敢用如此態度跟主人說話,果真是癡傻的主子教不出什麼好奴才!既然你的主子不會教你規矩,那我這個做姨母的,便替她好好教教你什麼叫規矩好了!來人,把這個不知禮數的賤婢給我關到柴房去!”
她這話一出口,頓時叫屋內衆人噤若寒蟬。平日裡,祁承璟對這個姨母的態度,衆人都是知道的。是以,雖然百里清如在場,可見了蘇怡姜這般模樣,也只得硬着頭皮走到連翹的身邊。當下便有幾個丫鬟上前要將連翹拉去柴房。
見狀,百里清如這下急了,眼神切切地望着蘇怡姜,軟聲道:“今日之事是如兒的錯,如兒的衣食起居一向都是由連翹照料,姨母看在如兒的份上就饒了連翹這一次可行?”
作爲靖王府的女主人已經這般說了,若是換做旁人大概多少也會給幾分薄面,然而他卻不是別人,而是蘇怡姜。
縱然是百里清如求情,蘇怡姜不但也沒有一絲要饒過連翹的意思,反而回過身再一次指責起百里清如:“靖王府少了誰都照
樣過,況且一個丫鬟都調教不好,你這個當主子的亦是脫不了責任,還怎會再厚着臉皮求情呢?看來靖王妃需要待在晗安閣好好地反思己過!”
百里清如聞言,心中怒火陡升,淡粉長袖下,粉拳握的緊緊的,指甲深深嵌在掌心。蘇怡姜這話,擺明了是要讓她不痛快!
她眯了眯眼,寒光迸射,卻又在欲發作之時,生生的忍了下去。蘇怡姜畢竟是祁承璟的姨母,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回了晗安閣,剛巧碰上前來送東西的長青。
見百里清如滿面的寒意,長青生生的打了個寒顫,遂疑惑的問道:“王妃,連翹呢?”
百里清如神色一閃,微微嘆了口氣,道:“她被蘇夫人關起來了。”自己不能正面跟蘇怡姜起衝突,長青卻未必不可以。畢竟,他對連翹有情。
果然,聽了這話,長青頓時緊張了起來:“爲什麼?”這話裡,已經有了隱隱的怒氣。
“她爲了維護我,得罪了蘇夫人,還被蘇夫人打了。都是我無能。”百里清如說完這話,便轉身徑自回了房間。
長青攥着拳頭,在原地站了一瞬,大踏步向府外走去。他是粗人,可也不傻。連翹的性子火爆,定然是王妃收了委屈,她才鳴不平的。爲今之計,只有通知王爺回來,才能解決此事。
珠翠環繞的房內,有婦人正側臥在軟榻上,微微眯了眼假寐。一旁的小丫頭小心翼翼的爲她捶着腿。
“璟兒給姨母請安。”
聽得男人的聲音,婦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看到來人後,她這才露了抹真心的笑意:“是璟兒啊,快來姨母身邊坐吧。”一面說,她一面揮退丫頭,坐起了身。
祁承璟含了笑意,應了聲“是”,在蘇怡姜的身邊坐了下來。
“璟兒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到我老婆子這裡來啦,公務處理完了?”蘇怡姜帶着笑意,打量着祁承璟,狀似隨意的問道。
“璟兒的身子姨母又不是不曉得,我哪裡有什麼公務,不過是掛個虛職而已。”說着,他接過丫頭遞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方又繼續笑道:“還是姨母這裡的茶合心呢。”
聽了這話,蘇怡姜頓時輕輕笑了起來,嗔道:“你這孩子,就會說好聽話哄姨母開心。說吧,今兒嘴這麼甜,所爲何事啊。”
祁承璟微微一笑,打量了眼屋內,這才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姨母的慧眼。今兒早上的事情我聽說了,是如兒莽撞了,特地來給您老人家陪個不是。”
聞言,蘇怡姜嘆了一口氣,道:“按理說呢,我也不該跟她這個小輩兒置氣。可是,這年紀輕輕的就沒規矩,我若是不調教調教,她怎能勝任靖王妃呢。”
祁承璟點頭應了聲是,道:“姨母一片苦心,我是知道的。值守,您也知道,如兒她心性單純,恍若稚子。平日裡,在府內又自由慣了的。且現在有懷有身孕,胎像本就不穩。連翹是她的身邊人,服侍的也很好,如兒是離不了她的。姨母,您看,要不就將連翹那丫頭放了吧。”
“哼,我看你賠禮是假,爲她說情
是真!不過一個癡傻的丫頭,有什麼好的?我說璟兒,你怎麼就對這麼個癡傻的女人上心呢!”蘇怡姜一雙秀眉蹙起,話語間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見狀,祁承璟正色道:“姨母,我愛清如,不管她是癡傻還是清醒,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都會只有她一個。況且,她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全是因爲我。這一生,我都會護她周全,所以,她若是有不順您心意的地方,還希望姨母多擔待。”說着,祁承璟又含笑道:“如兒就如同孩童一般,雖然口無遮攔,卻也沒有壞心思,姨母跟她相處久了,就會知道她的秉性了。”
見祁承璟話裡的意思如此堅決,蘇怡姜皺眉看着他,只得悶悶的嘆氣道:“罷了罷了,這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老婆子是管不了咯。”
如此說了幾句閒話,見蘇怡姜始終是鬱郁的樣子,祁承璟識趣的告了退,回了晗安閣。
待得那抹俊逸的身影出了院落,再也不見。蘇怡姜眸子的怒氣也越發的盛了起來。她緊緊的攥着茶杯,只聽得細微的聲響不斷傳來,便見那茶杯上逐漸佈滿了細小的裂縫,繼而詭異的在她手裡化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一旁的丫頭們看的心驚肉跳,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蘇怡姜恍然未覺,一雙眸子也越發的赤紅了起來。慕容兮,是不是你這個賤人在報復我!怎麼,你死了還不夠,還要讓你的女兒來算計我的璟兒麼?!哼,當初我能讓你跟他做了鬼鴛鴦,如今我照樣能叫你的女兒也陪你一家團圓!
回到晗安閣的時候,百里清如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喝藥,一雙好看的眉頭蹙的緊緊的,小嘴抿着,那張臉上也越發的泫然欲泣。
祁承璟等了半日,方纔見她委委屈屈的將那一碗安胎藥喝完,忙得捏了蜜餞喂進了她的嘴裡。
百里清如張口含住,這才覺得滿嘴苦澀好了些許。那甜膩的味道沁入心脾,她不由得舒適的喟嘆了口氣,衝着祁承璟露了一抹笑意,道:“璟哥哥,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呀?”
屋內的丫鬟見狀,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祁承璟坐在她的身邊,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笑道:“有你在家裡,我定然要早些回來的,不然你又該不好好喝藥了。”
百里清如撅了嘴,道:“我幾時不老實了。唔,說起來,我今日起的晚了,姨母生氣了呢。”今兒的事情,蘇怡姜定然會添油加醋的告訴祁承璟,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先說出來。
聞言,祁承璟摸了摸她的頭髮,嘆了口氣,道:“對不起,如兒,讓你受委屈了。”說着,又將她攬在懷裡,柔聲道:“你現在懷着身子,本就該好好休息,是我疏忽了。明兒個起,你就不用去請安了,姨母那兒我已經說過了,連翹我已經讓長青去接了,你莫要擔心。”
聽了這話,百里清如頓時心內一陣感動。是她太過低估他對自己的感情了,這才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她只以爲祁承璟不會怪她便是好了的,誰料想,他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替她做好了。
她的璟哥哥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