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一拳,檀邀雨似乎仍不解氣,又是一拳落到子墨腰上!緊接着,第三拳便直朝子墨的面部而去!
子墨卻沒有絲毫要躲的意思,眼見拳頭要打個結實,卻又在子墨的鼻尖處停了下來。
檀邀雨並沒有放下拳頭,她垂着頭,神色晦暗不明,聲音帶着嘶啞道:"我只認你是子墨,與你是何人之子並無關係。"
子墨知道,自己的退縮和自卑,並不只是因爲自己拜火教主兒子的出身。他騙了邀雨許多事,卻依舊覺得只有自己是對邀雨傾心相待的人。
可他同樣也清楚,哪怕再有一百種糟糕的出身,檀邀雨依舊是檀邀雨,檀邀雨眼中的子墨,依舊只是那個陪着她從小到大,不離不棄的子墨。
似乎不需要再做什麼解釋,子墨緩緩張開手臂,將邀雨抱住,輕聲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回來了,不會再走了。"
檀邀雨本想伸手推開子墨,可見那他手上纏滿的布條,布條上滲出的血,終歸心疼地眼圈一紅。
心疼之餘,又有喜悅。
父親和哥哥們都回到了她身邊,連子墨也回來了。自己想要的一家團聚的願望正一點點實現。
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不再是被關在地下,見不得光的女郎。檀邀雨不知是高興,還是委屈,突然抓着子墨就嚎啕大哭起來!
哭到連子墨都手足無措的時候,檀邀雨才漸漸止住了眼淚。
子墨看着邀雨桃子一樣紅腫的眼睛,心疼之餘竟有些感慨,"你很久沒這麼哭了。我記憶裡,還是剛被關進地宮的時候,你纔會哭成這樣。"
檀邀雨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抹抹眼睛,一時竟開始憧憬,"如今父親和哥哥們都到仇池了,等我從吐谷渾回來,我便再去派人接母親。要清修她可以在我的道觀裡清修,做個觀主什麼的。"
子墨自然什麼都順着邀雨,"好。都聽你的。你要去吐谷渾,我就陪你去。"
"那不行!"檀邀雨立刻否決,"且不說你傷成這樣,必須乖乖在城裡養傷。況且你和紅龍可能是唯二存活的藥人了,除非不得已,決不能再讓你同拜火教的人接觸。"
子墨的神情變了又變,似乎欲言又止。
檀邀雨怕他誤會,忙又解釋道:"我這麼說可不是嫌你!這次若不是被吐谷渾的使者鬧得沒辦法,我也絕不會跑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的小命可金貴着呢!"
"不是這個,"子墨猶豫着搖搖頭,半晌後才道:"我知道拜火教現在聖壇的位置。"
"你說什麼?!"檀邀雨瞪大了眼,"你查到他們的老巢了?!方纔在滿翠樓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子墨依舊顯得很猶豫,他斟酌着道:"因爲這消息實在真假難辨。且不應該說是我查到的...而是...九熹告訴我的。"
"九熹?哪個九熹?"檀邀雨怔了一下,隨後猛地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說,彭城王那個側妃?!她不是拜火教的人嗎?"
子墨點頭,"她應當是拜火教主的女兒。她曾押送紅龍回聖壇,所以知道拜火教主現在的位置。"
檀邀雨只覺此時自己的腦袋漲到比眼睛還腫,她疑惑道:"她爲何告訴你?因爲你是她哥哥?還是她想棄暗投明?"
子墨搖頭,也皺起眉,"大約兩者都不是。"子墨回想起當日的情景,繼續道:"當時我知道彭城王要對將軍不利,急着去檀府救人。。是九熹突然攔住我,讓我直接去碼頭,還將聖壇的位置告訴了我。"
"我起初不信,還是去了檀府,結果發現將軍果然不在。
這才趕去碼頭尋人。"
檀邀雨聽得一頭霧水,"拜火教的人,幹嘛要救我爹?"
"不知道。"子墨搖頭,"我想不出九熹爲何幫我。這聖壇的位置,也難以覈實。"
檀邀雨想了想道:"先別打草驚蛇。照圓圓所說,拜火教此次派來埋伏我爹的人武功平平,他們要麼是刻意隱藏實力,要麼就是無人可用了。"
"也有可能是故意給你設下的陷阱,"子墨猜測,"讓你覺得他們實力不濟,便會主動送上門去。否則我實在想不出九熹爲何要將聖壇的位置告訴我。"
檀邀雨兩手一攤,"好巧不巧,我如今也是廢人一個。即便這聖壇的位置是真的,我也沒有硬闖的本事。"
子墨露出滿臉的憂色,"你當真內力全失了?"
檀邀雨齜牙,"我方纔打你那兩拳,你還沒感覺出來?"
子墨伸手去揉邀雨頭頂頭髮,"其實這樣也好。你不是一直想從這內力中解脫出來,如今沒了真氣,你再不用擔心它失控了。"
檀邀雨嘆了口氣,人或許總是貪心。有內力時想做個普通人,真的做了普通人,又不甘心自己再無力殺敵。
然而此時糾結都是無濟於事, 眼下只能將力所能及的都做好。現下最迫切的,就是解決了吐谷渾這個刺兒頭。
多事之秋,爲了防止各種突發的狀況,檀邀雨不得不連續兩日不眠不休地做好各種應對。
檀邀雨不怕彭城王。雖然世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檀道濟必然是逃來了仇池,可如今三足之勢已然成型,無論哪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硬要論親疏的話,仇池同北魏倒是往來的更頻繁些。彭城王若是不知死活,爲了殺掉檀道濟就要同仇池宣戰的話,檀邀雨是一點不介意禍水南引,直接聯合了北魏南下的。
畢竟比起仇池,劉宋纔是北魏真正垂涎三尺的疆土。
檀邀雨最要避免的情況,便是自己此次前往吐谷渾會遭遇什麼不測。
儘管天道已變,檀邀雨作爲拐點之人的使命已經完成。即便她真的死了,天道也會按照新的軌道演變下去。
可作爲在仇池深受百姓愛戴的仙姬,在行者樓備受關愛和認可的樓主,所有人也都爲了邀雨的安全絞盡腦汁。
檀邀雨原本的軟甲在同阿胡拉一戰時毀了,何盧在那之後便日以繼夜地研究更好的戰甲。
此時將新做的軟甲給邀雨穿上,還尤嫌不夠地在軟甲上又加了不少暗器機關。
棠溪幫着邀雨穿戴機關時,幾次欲言又止。
檀邀雨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小聲寬慰道:"墨耀很機靈,她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圓圓留了人手在建康城外接應她,一定能帶她平安歸來。"
棠溪瞬間紅了眼圈,小聲訥訥道:"婢子只怕她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