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輕輕推開,有丫頭送上膳食和熱水。
白灼躺在榻上熟睡,看樣子是迷藥的勁兒上來了,真的暈了。
寧雲筱脫了衣服泡在浴缸裡,熱水緩解了寒冷與疲憊。
兩個丫頭在一旁等着侍奉,她瞥了她們一眼,“你們下去吧,有事我會再叫你們。”
她這性別是女的,大皇子的身份自然是假的,也就不用裝腔了。
兩個丫頭來伺候之前就被吩咐了好生伺候,自然不敢怠慢,應是匆匆退了出去。
她漸漸的睡了過去,水面上飄着的花瓣貼在她的脖頸上。
另一邊,赫連淺與耿郡丞也在密談。
“殿下如今露面,可是已經做好了回宮的準備,肅清以往迫害殿下之人?”耿郡丞問道。
“我一直都未曾消減過回宮的心思。”赫連淺端着茶杯喝了口茶,“只是經此一事你算是暴露了,那個都郡衛除掉,城中的異黨也留不得,守城五千兵將,只能聽你的指揮。”
“是。”耿郡丞點頭,“殿下放心。”
“只是……”他想了想遲疑的問,“適才冒充殿下的女子,和那個男人,以及其餘幾個護衛如何論處?”
“他們自有辦法離開,這之前,只要在晉城一日,你便聽候差遣。”赫連淺補充道,“但若無過。”
這話的意思是隻要不做太過的事,你都不用制止。
耿郡丞聽得明白,頷首,“是。”
“好了,你下去吧,這幾日這官邸是不會平靜了,那邊你常去盯着點。”赫連淺說道,“如若寧姑娘要出門,你不要派人跟着。”
耿郡丞一頓,旋即知道了冒充赫連淺的女子姓寧。
他點點頭,“那下官就先退下了,殿下早些歇息。”
說罷便施禮,倒退着往房門而去。
赫連淺也在洗漱之後,和衣睡下。
不過他們說的寧雲筱卻沒有在第二日出府轉轉。
她發燒了,身上都燙手。
沒有溫度計,但她估摸着少說也有三十八度五。
白灼勒令她裹着被子在牀榻上發汗,幸虧現在邊境日日零下,換了夏天,她汗沒發出來,人已經熱死了。
丫頭端着托盤,奉了湯藥上來。
“吃藥。”白灼立刻接過來,在牀榻邊坐下,看着他那笨拙的拿着勺子的樣子,竟是打算喂藥。
寧雲筱果斷拒絕,“你是想讓我一口一口的把這碗可以殺死老鼠的毒鼠劑給喝了?”
白灼撂下勺子,放棄了喂藥的打算,直接把藥碗捧了過來,“那你仰頭都啁了吧,不用一口一口喝。”
寧雲筱瞪眼,“我說的一口一口不是這個意思。”
白灼依然端着湯藥。
寧雲筱拗不過他,只得拿過藥碗,一口氣將湯藥喝了個乾淨,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蚊子。
“我好想念帶糖衣的西藥啊!這什麼都沒有。”她苦大仇深的說。
白灼本來輕鬆的神情在聽了這話以後僵了一下。
寧雲筱裹了裹棉被,只露出個腦袋,側身蜷着腿。
“雲筱。”白灼看向她,突然換了一句。
寧雲筱應道,“嗯?!”
“你以前和我說,你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真的嗎?”白灼的聲音很低。
寧雲筱迅速從腦子裡把這個‘以前’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給找了出來。
“你這麼問,大概覺得是真的吧。”她說道。
白灼略一蹙眉,“本來我以爲那是自己醉酒聽見的胡話,現在看來是真的。”
“你知道那種叫火炮的攻城利器,說的東西也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做衣服的新奇點子,還有對感情的態度,都是平常女子沒有的。”他專注的看着她。
寧雲筱笑了笑,“誇我麼,太假了。你也不用覺得這些多特別,在我們那兒,有這種想法的女孩子滿街都是。”
話到此處,她便忍不住多說兩句,“在我們那裡,沒有獨立的皇權掌控,雖然也分窮人和富豪,但在大部分的時候是人人平等的,政府執行一夫一妻的制度,婚外情是要受到民衆指責的。”
“你想回去嗎?”白灼忍不住脫口而出,問完就後悔了,他現在已經不能沒有她了,萬一她說想回去怎麼辦?
他看着寧雲筱,眼睛裡不自查的浮現期盼,渴求的複雜神情。
寧雲筱笑着搖了搖頭。
白灼頓感心中一鬆,但不待他向她投以一個寬慰的眼神,就見她的臉上出現一抹苦笑。
“我回不去了!”寧雲筱說道,坐起來向白灼靠近,“我死了,在那個世界的我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我是天元國丞相之女,寧雲筱,嫁過一次人,是個下堂婦。”
白灼能感受到她的失落,摟住她的肩膀,故作可惜的說,“那太遺憾了。”
寧雲筱擡頭,不解的看向他,“怎麼就遺憾了?”
“因爲這下堂婦的身份於你來說很快就會結束了。”白灼笑了,眼裡亮亮。
他說道,“我很快就會娶你了。”
寧雲筱盯着白灼看了一會兒,迅速躺下去,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來。
她伸手按了按眼睛。
這輩子殺了太多的人,她早就變得無比理性與鎮定,上一次流淚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媽蛋!
就這麼簡單的兩句話,竟然讓她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因爲一個人結束一種生活,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讓她嚮往的,因爲最起碼有這麼一個人。
白灼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這樣了,帶着些許不安躺到榻上,隔着被子摟住了她。
寧雲筱明顯感覺這麼一掀被子,一蓋被子,又一感動,腦袋更疼了,渾噩的厲害,但白灼的手摟過來的那一瞬間她還是立刻就察覺到了。
她在被窩裡轉了個身,伸出手抓住了白灼的衣服,還沒等把眼睛閉上,就感覺頭頂一亮。
得,被子又掀開了,這點兒熱乎氣跑了個精光。
她擡頭就對上白灼那雙閃着亮光的眼睛,被他暗藏的慾望嚇了一跳。
“我現在還是病人。”她趕緊往後退。
白灼突然眯了一下眼睛,笑的有點痞氣,“想什麼呢你。”
寧雲筱語塞,沒等反駁,就感覺眼前一黑,白灼柔軟帶着一絲涼意的嘴脣吻上了她的眼睛。
寧雲筱一僵,心哐哐直跳。
白灼的吻一點一點向下移,鼻樑,臉頰,最後再到嘴脣。
火熱又溫柔的吻,一點點的勾起兩人的慾望。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耿郡丞的聲音,“殿下,下官有要事稟報。”
對於天天能看見寧雲筱卻吃不着的白灼來說,現在的情況無疑是天雷勾地火,哦,不對,現在的情況是一盆冷水當頭淋下來。
他氣不打一處來,十有八九能成的事居然就這麼黃了!
寧雲筱卻抓住這空檔應道,“何事?”
說完便推開白灼坐了起來,爲了避免暴露,她一直着男裝,此時倒也不用再整理髮髻。
“聽聞殿下身處晉城,此地官員想拜見大皇子,並設下了接風宴,下官特來請示,不知殿下是否出席?”耿郡丞在外面問。
“昨夜夜涼,我,身有不適,不便出席。”寧雲筱說道,“耿郡丞替我表達謝意即可。”
“是!”耿郡丞應聲,“那殿下好好休息,下官告退。”
休息!都被你打斷了,怎麼休息!
白灼很不高興,這比煮熟了的鴨子飛了更讓他難以接受,最起碼鴨子飛了還能看見鴨子。
於是寧雲筱一打眼就看見他僵着的臉,薄脣不悅的抿着。
雖然剛剛被打斷了,她沒有了慾望,但難免還有些心猿意馬。
這牀榻是不能再上了,她走到了左面地龍上坐了下來,從案几上抽出一本書來看。
沒想到白灼跟了過來,在對面坐下,生硬的說,“此地文字繁瑣,你纔來,定不識字,我念與你聽。”
寧雲筱笑了,“好。”
她將書遞出去。
白灼接過,慢慢念起來,他的聲音賦有磁性,放低了聲調更加緩和溫柔。
冬日的暖陽透過紙窗照射進房中,也照暖了二人。
……
一月十五,文武百官在今日全部參加朝會。
大殿裡的人分四溜站着,文官,武官,自成一派,中間隔着七八米遠的距離,鋪着紅色絨毯。
年老的皇帝在龍椅上坐着,黃色龍袍,其上繡着祥雲龍紋圖案,半白頭髮挽髻,戴着冕冠,前後十二旒隨着他的呼吸身體微動也跟着緩緩搖擺。
“慶平關一事就此定論,不必再議,衆卿家可還有其他國事稟報?”皇帝的聲音傳出來,他微微向椅背仰去,大概是覺得早朝不會這麼完,想靠着歇一歇。
果然,下首一武官站了出來。
“稟皇上,末將有本啓奏。”他說道,拱手彎腰行禮。
皇帝擡了擡眼皮,“准奏。”
武官便開口道,“天元國攻陷我軍已經佔領的慶平關時所用到的武器威力巨大,末將等現在還不知天元國有多少這樣的武器,實屬被動,若天元國此時來襲,邊境必然危及。”
他又彎腰行禮,“懇請皇上命細作潛入天元國督造司,尋得此武器的圖紙帶回我國,也好命人儘快趕製。”
“哦?”皇帝疑惑,“還有此事?”
“皇上不知?”武官也疑惑,他猛地想到了什麼,旋即大怒,氣道,“皇上,此事早有幕僚上摺子啓奏,皇上既然已經批閱了邊境呈上來的奏摺,爲何會不知此事。”
他看向左手邊的一溜文官大臣,揚聲喝道,“莫不是有人膽子大到攔下了奏摺?這是誤國!”
“邊境戰況大事!用急報送到皇上面前的摺子你們也敢攔!”武官直接罵道,“真是吃了熊心豹膽!像你們這種只知道亂議戰事的廢物就應該通通下了大理寺的牢獄,把牢底坐穿。”
他又看向皇帝,再次施禮,語氣強硬,“望陛下徹查此事,今日能有東北邊境戰況摺子被攔,明日就有人敢假傳聖旨,此等亂臣賊子,絕不能姑息!”
武官這話一出,這些文官立馬不答應了,他們亂哄哄的說,“皇上,鍾將軍出言污衊臣等,臣要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