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季嵐光起了個大早,七點的火車,她和北鬆必須六點之前走出家門, 趕往火車站。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 旅行用的東西也已經準備妥當, 只要把熟睡的北鬆叫醒, 他們就可以出門了。
叫北鬆起牀是個非常艱難的任務, 不叫上半個小時,北鬆是不會起來的。
“妖怪居然還會睡懶覺?”季嵐光看着睡眼惺忪的北鬆,不解的問道。
“我的本體是蛇, 又不是植物,吃喝拉撒睡是我的本能。”北鬆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他閉着眼睛從牀上起來, 穿上衣服後, 又閉着眼睛去了浴室。
北鬆是個極其注重個人衛生的妖怪,一直遵循着一天刷三遍牙, 每天洗一次澡的習慣,比樓下那個愛美的狐狸精還矯情。
季嵐光跟到浴室,盯着正在刷牙的北鬆,擔憂的問:“既然是蛇,那到冬天的話, 得冬眠吧?”
一睡就是幾個月, 太耽誤她掙錢。
北鬆擦掉嘴上的泡沫, 睜開眼睛, 對季嵐光許諾, “我儘量把冬眠的時間控制在半年以內。”
北鬆已經成精多年,不用冬眠也能熬過寒冷的冬天, 不過睡覺是他唯一的愛好,他不準備放棄。
坐在去火車站的出租車上,季嵐光一直在考慮,北鬆去冬眠的話,她應該怎麼辦。
現在行業競爭這麼激烈,要是一歇業就歇半年的話,顧客肯定會被別人搶走。
雖說以前沒有北鬆的時候,季嵐光的生意也做的挺好的,可那時候她是沒有辦法,每接一單生意,都是拿命在搏。
現在有了北鬆,季嵐光一直吊着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不用每次出門之前都寫好遺書,生怕自己有去無回,死之前連句話都沒留下。
上了火車,安置好行李之後,季嵐光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北鬆冬眠的時候,可以讓小九代替北鬆,幫她去抓鬼。
狐狸不用冬眠,小九又長了一副花樣美男的皮囊,對年齡小的女性顧客很有吸引力。
乘火車,向來是漫長且無聊的事情,季嵐光刷了會兒網頁,又吃了會兒零食,再一看時間,纔過去半個小時。
這趟火車得行駛六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季嵐光苦惱的想,剩下的五個半小時,她要怎麼熬,才能不覺得無聊呢?
在季嵐光無比苦惱的時候,北鬆已經仰着頭睡了過去。
要說北鬆的睡眠質量,那可是真好,躺到牀上,不到五分鐘準能睡着,周圍聲音再大也震不醒他。
季嵐光拿出手機,摟着北鬆的脖子,拍了張自拍照,發到了朋友圈。
“和表妹出去玩啦,大家不要太想我。”
那個懷疑自己被女鬼纏上的富家子弟,第一個出現給季嵐光評論,“季師傅,你表妹好漂亮,有空介紹我認識一下吧。”
季嵐光驚訝的想,那個富二代的眼光真不錯,北鬆都睡成那樣了,他居然還能看出北鬆漂亮來。
季嵐光轉過頭,用力的拍醒北鬆,跟他開玩笑,“有個富二代想追你,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嫁入豪門?”
“沒有。”北鬆冷漠的掃了季嵐光一眼,半閉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說:“我不喜歡男人。”
不喜歡男人,難道喜歡女人?季嵐光想起,晴音好幾次都說北鬆是人妖,難不成,晴音是看出什麼來了。
季嵐光往旁邊挪了一下,與北鬆拉開了距離,她倒不是歧視北鬆的性取向,她只是不想與北鬆產生任何超越友誼的感情。
她和北鬆可是表姐妹,要是發生點什麼,可是會遭天譴的。
富二代見季嵐光不回覆他,又給季嵐光發了條微信,“你表妹對我沒興趣?”
季嵐光,“我表妹家裡有人去世了,正在守孝,不能談戀愛。”
給自己守孝,應該也是守孝吧?
季嵐光怕富二代有意見,忙把晴音的電話號碼連同晴音的照片,一起發給了富二代。
晴音的相貌可比北鬆高了好幾個檔次,富二代連猶豫都沒猶豫,直接對季嵐光說:“我就不打擾咱表妹了,讓她安心守孝吧。”
季嵐光收起手機,在心裡爲那個富二代點了根蠟,希望晴音能下手輕點,別把那個富二代給打死,她還打算藉着那個富二代,把自己的生意打入富豪階層呢。
無數個事實告訴季嵐光,越有錢的人越迷信。
這一路,北鬆都在補覺,快到終點站時,北鬆終於醒了。
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後,北鬆纔想起來,他和季嵐光正在坐火車。
長途火車,坐到最後大家都疲乏了,除了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還在玩手機,其餘的人都處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間。
季嵐光沒睡覺,她拿着一枝毛筆,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的寫符紙。
最貴的硃砂配上最正宗的黑狗血,季嵐光寫的這幾張符紙,光成本就得五百塊錢。
別的事情,季嵐光都可以馬虎,可這符紙是她唯一可以用來保命的東西,她向來無比認真。
北鬆拿起季嵐光剛寫好的一張符紙,瞧了一眼。
符紙的力量很微弱,對付普通的小鬼還行,要是碰到稍微有點道行的妖怪,符紙就變成了廢紙。
北鬆把符紙放回原位,對季嵐光,“以後你不用寫符紙了,我來保護你?”
“真的假的?”季嵐光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真正把承諾付諸於行動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人活着,還是靠自己比較穩妥。
“當然是真的。”北鬆見季嵐光不相信,拍着胸脯對季嵐光說:“我比你那個破符紙有用多了。”
季嵐光不悅,“什麼叫破符紙,這可是我師傅臨終前特意教給我,讓我保命用的。”
季嵐光很相信他師傅,他師傅說符紙能保命,那肯定能保命。
北鬆,“下次再遇上什麼事情,還是大聲喊救命吧。”
北鬆想起,在季家靈堂那天晚上,季家老太太明明就在不遠處的房間裡,可季嵐光愣是連喊都沒喊她一聲。
正常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第一反應肯定是喊救命。
“又不是我喊了救命,就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季嵐光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讓人心疼的話。
北鬆的眸中浮現出一絲凌厲,他原以爲,季嵐光能養成現在這種沒心沒肺的性格,肯定是被人寵愛着長大的,可再仔細一想,哪個受寵的孩子,會像季嵐光一樣,完全不依賴別人。
北鬆問季嵐光,“你師父真的對你很好嗎?”
季嵐光點頭,“當然。”
北鬆追問,“有多好?”
季嵐光歪着頭回憶,“給我飯吃,給我衣服穿,給我地方住,還花錢讓我讀完了初中。”
如果師父不收留她,她肯定活不到現在。
給口飯吃給件衣服穿就叫對她好了,那季家別的人呢,對季嵐光又是什麼態度。
“季家的人呢,對你好嗎?”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可是北鬆還是心存僥倖。
季嵐光輕輕一笑,彷彿聽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拜託,我是個孤兒,又不是季家的人,季家人憑什麼要對我好,他們能給我口飯吃,我已經很感激了。”
胸腔被莫名的煩悶充斥,心口忍不住一陣陣發疼,北鬆很生氣,他氣自己沒能早點醒來,沒能早點陪在季嵐光身邊。
季嵐光察覺到北鬆的情緒,無奈的說:“童年不幸福的是我,你跟着生什麼氣?”
北鬆經常強調,他已經活了一千多年了,可是季嵐光搞不懂,他既然活了那麼多年,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呢。
北鬆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除了心疼以外,什麼承諾也給不了季嵐光。
記憶還沒有恢復,他根本不知道五百年前發生過什麼事情。
萬一只是他單方面對季嵐光有好感,季嵐光根本就不喜歡他呢。
甚至有可能,他和季嵐光根本就是仇敵,所以,他才寧願摘除記憶獨自沉睡五百年,也不願意去面對季嵐光。
季嵐光眨了眨眼睛,“要不然,你以後對我好一點,就當補償我那不幸的童年了。”
北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好。”
北鬆是爲了季嵐光才精變的,他由蛇幻化爲人,本就是爲了陪在季嵐光身邊。
也許別的記憶沒有恢復,但是他對季嵐光的愛意,卻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