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昏昏欲睡。
季嵐光的作息時間很好,晚上十點睡覺,第二天早上六點起牀,每天正好八個小時,不多也不少,像這樣熬到半夜十二點鐘,還是頭一次。
又累又困的感覺,可真是要了季嵐光的老命了。
爲了保持清醒,季嵐光從地上站起來,手扶着牆壁,不緊不慢的踱步。
屋子內寂靜無比,只有鞋底摩擦地面時,纔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前半夜的平安無事,讓季嵐光緊繃了好幾個小時的神經赫然放鬆。
最艱苦的幾個小時都已經熬過去了,她剩下要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天明。
季嵐光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走到桌子旁邊,盯着季雪的屍體看了一會兒。
確認季雪的屍體沒有詐屍的跡象後,季嵐光拿出手機,想看看陳立安有沒有主動聯繫她。
看完手機之後,季嵐光沮喪的嘆了口氣。
沒有,短信微信電話私信通通沒有,陳立安根本就沒有聯繫她。
發了一會兒呆以後,季嵐光鬼使神差的打開了晴音的朋友圈,她有預感,她的男朋友陳立安此刻一定和晴音在一起。
果然,晴音一個小時之前分享了一張聚會的照片,照片上男男女女算起來,大約十多個人,而陳立安坐在晴音旁邊,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摟着晴音的肩膀,對着鏡頭笑的正開心。
季嵐光知道陳立安和晴音之間有曖昧,可是陳立安這麼明目張膽的出軌,還是第一次。
季嵐光把手機舉到眼前,看着那張照片,沉默了一會兒,打開通訊錄,撥通了陳立安的電話,想把事情問清楚。
萬一,陳立安想和她解釋呢?
電話沒人接,一直忙音。
季嵐光沮喪的想,沒有萬一,陳立安根本沒想過要和她解釋。
電話掛斷以後,季嵐光給晴音發了一條微信。
微信的內容簡單直白,“你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季嵐光特意把陳立安三個字換成了我男朋友,這樣才能顯得她更理直氣壯一點。
晴音的回覆很簡單,“嗯。”
季嵐光不死心,“你們在哪?”
一分鐘以後,晴音發過來一張照片,從縮略圖裡看,照片上的人確實是陳立安和晴音,而背景,是在一張雙人牀上。
季嵐光猶豫了一下,放大了那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不僅是在牀上,而且是在她家的牀上。牀上有她的哆啦A夢玩偶,有她最喜歡的條紋牀單,牀邊的桌子上還放着她和她師傅合照。
那是她和她師傅唯一的一張合照,她視若珍寶,一直放在家裡最顯眼的位置。
季嵐□□的渾身發抖,陳立安太過分了,他就算出軌,也不能當着師傅的面啊。
“你怎麼在我家?”季嵐光給晴音發微信,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晴音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挑釁,“問你男朋友去啊,他帶我來的。”
季嵐光嫌文字沒有力度,直接發了一條語音過去,“從我家裡滾出去。”
晴音,“就不滾,怎麼樣。”
面對這種赤.裸裸的挑釁,季嵐光根本毫無辦法,她離那個賤.人十萬八千里,想回去揍她一頓出氣也不可能,只能看着手機乾生氣。
季嵐光咬了咬嘴脣,狠狠的發了一句,“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誰不要臉啊,是你男朋友非要拉我過來的,說想煮碗麪給我吃。”晴音發完這句話,還發了一個“不關我事”的表情包。
季嵐光和陳立安在一起十年了,陳立安從來沒有下廚爲她做過一頓飯,她這些年過生日,陳立安都是隨便給她買個最便宜的蛋糕了事,連碗長壽麪都沒給她煮過。
心酸到無以復加,季嵐光嘆了口氣,也不管什麼詐不詐屍了,直接手抵着桌邊,借力坐到了放屍體的桌子上。
“你怎麼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季嵐光纔看到晴音發過來的微信。
季嵐光,“懶得罵你了。”
晴音,“別啊,妹妹,你平時的態度可沒這麼消極,姐姐我看你也不容易,奉勸你一句,就陳立安這種人渣,早甩了早止損。”
季嵐光實在懶得回覆晴音了,她直接關掉手機,把手機扔到了一邊,背靠着屍體,仰頭看着屋頂上的節能燈,眼前閃現的都是晴音剛纔給她發的那張照片。
一想起那對狗男女在自己的家裡偷情,季嵐光就氣的牙癢癢,“他們太不要臉了,你說是不是?”
季嵐光拍了一下身後的屍體,雖然季雪死的透透的了,可是季嵐光還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哪怕那個人隨時都有可能屍變。
“這麼多年我爲了掙錢給他湊學費,昧着良心禍害了多少屍體,你說他怎麼說變心就變心了呢?”季嵐光單手拄着下巴,皺着眉頭控訴。
一般情況下,人在集中注意力思考問題的時候,會本能的忽略掉周圍的一些異狀。
比如季嵐光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就沒有看到她身後的季雪,那輕輕顫動的睫毛,以及漸漸彎起的手指。
“肯定是那個狐狸精先死皮賴臉勾引他的,我家親愛的人那麼好,一時發善心,不忍心拒絕小時候的好朋友也是有可能的,你說是不是?”生氣過後,季嵐光冷靜了下來,開始把錯往晴音身上推。
其實說再多也是自欺欺人,晴音是師大的校花,膚白貌美,身材頂尖,家世優越,身上穿的不是LV就是香奈兒。
而且聽陳立安說,晴音不光人長漂亮,腦子也聰明,年年都拿國家獎學金,沒一年落下過。
總之一句話,晴音的人生,簡直就是季嵐光的夢想。
季嵐光低頭反思了一下自己,她長相普通,身材普通,學歷低掙的少,身上穿的不是網上的便宜貨,就是地攤上賣的運動服,怎麼看怎麼丟人,每次一見到晴音,她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你說,我回去以後應該怎麼做?”季嵐光看着季雪的臉,認真的思考,“撕破臉是不可能的,我都二十六了,馬上就要談婚論嫁了,不能再折騰了。”
這麼多年都在一起了,怎麼着也能有點感情,季嵐光相信,陳立安是不會主動和她提分手的。
“反正我已經原諒他那麼多次了,再多原諒他一次也沒什麼,對不對?”季嵐光考慮了這麼久,最終還是決定妥協。
“你也感覺我很軟弱很沒有用,是不是?”季嵐光用手指摳着桌子,低着頭自言自語,“我也不是離了男人活不了,我是真的很喜歡陳立安,師傅去世了以後,我的身邊就只剩他了,真的,有他陪着,我的生活還有點盼頭。”
“我的心裡都是他,他要是離開了我,我肯定活不下去的。”季嵐光抽出一張符紙,折了幾下,折成了一個心形握在手裡,“老天,你保佑他永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季嵐光閉着眼睛,學着電視劇裡的樣子,靜心祈禱。
季嵐光每天都在和鬼神打交道,看慣了各種因果報應以後,她明白,命這種東西,不信是不行的。
像她命這麼不好的人,老天估計是很難眷顧她的。
“老天應該喜歡那種長得漂亮,一看就是很有福氣的人吧。”季嵐光羨慕的拍了一下季雪,“就像你這樣,雖然死了,看起來也是美美的。”
季雪小時候長得就清秀,幾年不見,出落的更加水靈了,雖然現在死了,但那屍體也是脣紅齒白的,眉清目秀的。
季家雖然人口多,但是跟季嵐光相同年紀的,就只有季雪一個人了。
兩個人一起上學放學,寫作業跳皮筋,沒事講點小秘密,說點小八卦,也算是親密無間。
羨慕過後,季嵐光揉了揉酸澀的眼皮,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
凌晨兩點,正是最累最困的時候,季嵐光豎起耳朵,警覺的聽着周圍的聲響。
深夜的靈堂,越來越靜,只有交相重疊的呼吸聲,迴盪在耳邊。
聽着清晰的呼吸聲,季嵐光原本鬆鬆垮垮的身體瞬間僵硬,她嚥了一下口水,嘗試性的屏住了呼吸。
她已經停止呼吸了,可是呼吸聲還在。如果她沒有呼吸,那屋子裡面的呼吸聲,到底是誰的?
似有似無、時遠時近的呼吸聲,像一把利刃,切割着季嵐光脆弱的神經。
季嵐光嚇的汗毛直立,她睜開一隻眼睛,害怕的打量着旁邊的屍體。
屍體一動不動,表面上並無異常。
季嵐光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把手指送到了屍體的鼻子下方,想探一下屍體的鼻息。
季嵐光沒有猜錯,屍體真的在呼吸,一下接着一下,有規律的,不間斷的在呼吸。
季嵐光伸回手指,心臟狂跳。
完了,真的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