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喝茶,只是爲了掩飾她心裡的緊張。
她也不知自己爲何緊張,反正,面對鳳沐軒,她就是有點緊張。
見鳳沐軒欲將門窗關上,她連忙阻止,因太突然,語氣很衝,“別關!”
鳳沐軒疑惑地看向洛安,“塵兒,你不是有話想與我說嗎?”
她心裡十分鬱悶,塵兒就算不想她關上門窗,可也用不着兇她吧。那語氣,聽着好像自己要對她做出不軌之事似的。
況且,自己就算想做,也肯定會先得她的同意,纔敢碰她,她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洛安察覺自己剛纔太激動,連忙平復下心情,一本正經道:“反正我要跟你談的事情不算機密,所以,門窗開着不礙事。”
說罷,她就將手裡的丹青遞向鳳沐軒,“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將這幅丹青還給你。”
鳳沐軒看向洛安手裡的丹青,一愣,“這是——”
顯然,她一時沒想到洛安手裡的丹青就是她送出的那捲。
“我曾經在府上辦了一場私人宴會,那天,你身子有恙,未來,便託你外婆,也就是左相大人送來了這幅丹青。”洛安垂下了眸,掩盡一絲暗沉。
鳳沐軒竟然忘了?
難道當時她真的只是隨手將這幅丹青增予她的?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她以後一定會整死這個女人!
鳳沐軒聽着洛安的話面色一僵,顯然是想起來了,但她並不伸手去接,只疑惑地盯着洛安,“你還我做什麼?”
洛安被問住了,自己總不能說自己曾去過她的書房,見過這幅丹青,便覺得這幅丹青對她應有特殊意義,所以,她不該送自己。
想了想,她便隨口扯了個藉口,“我不喜歡這幅丹青,便想還了。”
鳳沐軒臉色一白,掩在袖下的手倏地收緊,掐進手心,讓她保持着理智,眸中隱現怒意,幾乎咬牙切齒,“爲何不喜歡?”
這個女人今日就是過來折辱自己的不成?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畫了一抹背影,實在單調,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洛安跟鳳沐軒槓上了,直直望進鳳沐軒眼裡,眸中,毫無躲閃之意,反而醞釀着一股燎原之勢。
“便是不喜歡,扔了,燒了,都成!你爲何非要拿來還給我?”鳳沐軒氣得身子顫抖了起來,一雙邪魅的鳳眸瞪着洛安,恨不得吃人。
洛安見鳳沐軒生氣了,心裡反而舒爽了。
嘴角扯出盈盈的笑意,徑自將手中的丹青拆開,提着,展示在鳳沐軒面前,一點點逼近她,盯着她臉上的每一絲神情變化,“鳳沐軒,這麼有內涵的丹青,我怎麼捨得毀了?”
鳳沐軒看了眼那幅丹青,纔看向洛安,眸中已有幾分戒備,“你什麼意思?”
見洛安向她逼近,她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心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難道你沒看出來嗎?”洛安看了眼丹青,又看向鳳沐軒,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這丹青上的背影很像你。”
鳳沐軒眸中閃過一抹慌亂,嘴上堅決不承認,“塵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胡話?”洛安忍俊不禁,“鳳沐軒,你真當我是傻子不成?”
鳳沐軒不答,只眸光深邃地看着洛安,掩在袖下的手緊了鬆,鬆了又緊。
“怎麼?沒話了?難道你真沒看出來?那你現在仔細看看。”洛安將手裡的丹青往上提了提,以便鳳沐軒能更清楚地看到丹青上的內容。
鳳沐軒只看着洛安,對丹青沒再施捨一眼,語氣已帶着一絲顫抖,“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剛纔不是說過了,我今日就是來還丹青的。”洛安一臉笑意地看着鳳沐軒,心裡更確定鳳沐軒心裡有鬼,那她送自己這幅丹青肯定是別有用意,“莫非,你覺得我還想做什麼吧?”
鳳沐軒暗自深呼吸幾口氣,將自己心裡的怒意平復下去,纔看向洛安,笑道:“塵兒,你若真的只是過來還丹青的,何必親自?只需派人將丹青送來就行了。
而且,這丹青,我既已送出,便不會再收回,所以,你還是拿回去吧。拿回去,你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我干涉不到。”
“這幅丹青竟然被原主人嫌棄了呀!”洛安故作驚訝地看向手裡的丹青,隨即甚爲失落地沉吟了一句,似在跟丹青對話,又似自言自語,“怪不得,她纔會將你贈予我。”
“不是!”鳳沐軒立馬否認,眸光顫抖了起來,手心已被掐出血痕,急急解釋,“這幅丹青是我最珍愛的一幅,正因爲它是我最珍愛的,所以我才願意將它贈予你。”
她垂了眸,一滴淚從眼眶裡滾落而下,哀切的語氣,低訴,“塵兒,算我求你,不要再踐踏我的心。”
這個女人,果真是她這輩子的劫難。
當初,自己若沒有爲她動心,該多好。
洛安忽視着心裡的一絲痛意,面上依然笑意盈盈,“鳳沐軒,你少蒙我!既然是最珍愛的,就該自己好好珍藏,何必贈予我?
即使真如你所說,你是因爲愛我,才願意將自己最珍愛的東西贈予我。但你別忘了,那只是你最珍愛的,而非我的!”
說罷,她欲撕手上的丹青。
她今天非逼得鳳沐軒說出她將這幅丹青贈予自己的真正用意。
不然,這疙瘩一直存在心裡,她難受!
憑什麼這個女人送了幅破畫給自己,就得自己難受?
憑什麼?
既然這個女人說這幅破畫是她最珍愛的,那自己便當着她的面毀了它,讓她也難受!
要難受,大家一起難受!
鳳沐軒看到洛安的動作,大感不妙,連忙撲過來,欲從洛安手裡搶回那幅丹青。
她無法接受,自己最珍愛的東西當着她的面被毀,而且,毀了它的人,竟然還是,她願意將自己最珍愛之物予之的人。
洛安似乎早料到鳳沐軒會有這一動作,連忙後退一步,躲過了鳳沐軒的搶奪,手上的丹青,已被她撕了一半。
鳳沐軒看到丹青被毀,急瘋了,連忙又衝過去搶。
但洛安就像一條滑溜的泥鰍,次次都能躲過鳳沐軒。
幾次躲閃下來,洛安已將手中的丹青四分五裂,然後無所謂地一甩手,零碎的紙片翩然落地。
“啊——”鳳沐軒尖叫出聲,連忙跪到地上,顫抖着手,將地上的碎片收攏起來,然後,一點點拼湊,魔怔了一般。
只是,無論她怎麼拼湊,都再也恢復不成原初。
守在外面的玄月聽到屋內的動靜,想闖進去看看。
只是纔到門口,她就被人攔住了,而攔住她的人,正是六月。
玄月感覺自己被人制住,連忙看向後方,見只是一個黃毛丫頭,頓時被驚到了,想繼續反抗,奈何這個黃毛丫頭的點穴手法太刁鑽,她用了內力,竟然還是掙不開半分。
下意識地,她刻意壓低聲音,問道:“你做什麼?”
因爲,她覺得丟人。
自己曾經好歹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如今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輕而易舉地制住,若被殿下看到這幅畫面,她以後還如何有臉面對殿下?
同時,她心裡也十分驚訝。
剛纔她本以爲這個黃毛丫頭只是那女人的婢女,沒想到竟會武功,更鬱悶的是,武功竟比她還高。
看來,那個女人身邊的人才,不少。
六月用鼻孔看着玄月,極其囂張,“喂!我還想問你呢,你進去做什麼?”
玄月一怒,瞪着六月,只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但一想到屋內的殿下,她立馬沉下氣,道:“屋內有異動,殿下定有難,我要進去助她。所以,你快放開我。不然,殿下若遇了難,你難逃其咎!”
“喲!”六月忍不住嗤笑出聲,明知故問,“你家主子是殿下,我家主子也是殿下,你說的是哪位?”
“自然是我家軒皇女殿下,你快點放開我!”玄月眸中迸射出熊熊怒火,氣得身子都微微哆嗦起來。
六月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那你的意思是,你家殿下打不過我家殿下,所以,你纔要進去助她?”
“你——”玄月被六月堵得沒了話,直接欲吼出聲,“你快放——”
只是,她才發出三個字,就被六月點住了啞穴,最終只能幹瞪着六月。
六月不爽了,“你瞪什麼瞪!再瞪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剛纔主子進屋前,暗中指示過她,待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讓任何人進屋。
所以,她纔會阻止玄月進去。
見六月真的欲伸手戳自己的眼睛,玄月被嚇得趕緊閉了眼,心裡又是憤恨,又是着急。
六月直接將玄月拖到了一個角落。
見四周有暗哨欲動,她便對她們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我家主子能做什麼?最多跟你們殿下小打小鬧罷了。
你們進去,若見了兩個殿下因一點小打鬧而變得狼狽的模樣,你們覺得自己以後還能活得長嗎?”
她才說完,那暗處的暗哨便不動了,一切都歸於平靜。
而六月滿意地拍拍手,繼續守在門外,八卦地聽着裡面的動靜,一雙眸子賊亮賊亮的。
屋內,鳳沐軒一直跪在地上,拼湊着地上的碎片,眸中的淚不可抑制地滾落,溼了碎片上的墨色,墨色暈染開來,只剩下一片模糊。
忽然,她轉眸瞪向洛安,幾乎嘶吼出聲,“爲何?爲何一定要逼我?爲何?!爲何?!”
洛安抱着手臂,站在一邊看着鳳沐軒,眸光暗沉,嘴角的笑意未減分毫,“不爲何?只是想看看你最鍾愛的東西被毀,會是個什麼反應?現在終於看到了。”
她忽然走上前,彎腰,湊近鳳沐軒,低語,“原來,不過如此。”
這個死女人,還挺較真!
那她乾脆再添一把火,還怕套不出她一直隱藏在心裡的想法?
鳳沐軒卻在這時,突然站起身,一把將未反應過來的洛安摟進了懷裡,然後低頭,照着懷中女子的脣壓了下去,狠狠地撕咬,如野獸般兇猛,只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吃拆入腹。
洛安感受到脣上的痛意,纔想起掙扎,雙眸憤怒地瞪着眼前的女子。
她腦中已經一片空白,未想到用內力,所以,無論她怎麼掙扎,都無法掙開鳳沐軒對她的鉗制。
她心裡頓時又氣又惱。
這女人發什麼神經?
剛纔還哭得傷心欲絕的,怎麼這會子就來佔她便宜了?
她真的快被這個女人氣死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輕薄自己了!
要是個美男,她還能接受,關鍵竟是女人!
她竟然被一個女人強吻了兩次!
啊——她快瘋了!
“鳳沐軒,你給我放開!”洛安支吾道,感覺嘴裡已瀰漫出血腥味,她掙扎得愈加厲害。
鳳沐軒吻罷,還不盡興地在洛安下脣處咬了咬,一雙含了情慾的鳳眸癡迷地望着洛安,無比認真的語氣,“真甜,跟當初一樣。”
臉皮一直厚比城牆的某女,臉紅了,只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傻了一般。
然,下一瞬,她動作了。
一巴掌呼在了鳳沐軒的臉上。
這一巴掌甩出後,洛安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隨即硬生生地將手別在身後,看着被她打懵的鳳沐軒冷笑出聲,“鳳沐軒,你是變態,我可不是!”
隨即,她舔了舔被咬破的下脣,擡手摸了摸,一臉無所謂,“甜?你說對了,這血腥味,的確是甜的。
我也不多廢話,今日就問你一句,你送我那幅丹青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就是剛纔被我毀了的那幅。上面那個男子的背影像你,你別說,只是巧合?!”
鳳沐軒蹙了蹙眉,眸中閃過一抹痛楚,隨即,她擡眸認真地看着洛安,“若我說,只是巧合,你信麼?”
“不信!”洛安不假思索地回道。
鳳沐軒釋然一笑,“若我說,我就是那畫中人,你信麼?”
洛安蹙起眉,只緊緊地盯着鳳沐軒,眸光深邃,不答,掩在袖下的手倏然握緊。
“一定也不信吧。”鳳沐軒垂眸,代洛安答了一句,嘴角的笑意轉爲苦澀,似在自言自語,“是啊,這麼荒誕的事情,你怎會信?”
洛安儼然平靜下來,直直地盯着鳳沐軒,走至她面前,伸手撫上她剛纔被打的臉頰,一臉溫柔的笑意,“鳳沐軒,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
只是,你知道,這份愛戀終究不容於世俗,也不可能被我接受,所以,你特別想變成一個男子待在我身邊。
然,這畢竟是天方夜譚。所以,你只好畫下一幅自己男子模樣的丹青,送到我身邊,以留做一份念想。”
她心裡只剩下這個假設了。
雖十分牽強,但也幾分在理。
而且,她知道,那幅丹青在鳳沐軒認識自己之前就已經存在,依這個女人的抽風思維,她吃飽了沒事幹畫一幅自己男子模樣的丹青也不無可能。
只是後來,她遇見了自己,便想到將這幅丹青贈予自己。
她故意說將那幅丹青說成是鳳沐軒認識自己後才畫的,只是不想讓鳳沐軒懷疑她曾經進過其書房。
“塵兒……”鳳沐軒眸中閃過掙扎,忽然一把摟住洛安,將臉埋在她肩上,低泣出聲,“是,我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說罷,她又立馬搖了搖頭,語氣已有幾分哽咽,“不!不是喜歡,是愛,是愛!我愛你,塵兒。真的很愛,爲了你,我在改變,在放棄。
可是,你爲何就是看不到?!爲何?即使我是女子又怎樣?我對你的愛並不比你身邊那些男子的少!難道,你真的不曾對我動過心?哪怕只是一點點,也不曾有嗎?”
洛安已經徹底石化,鬼使神差地,她擡手輕輕摟上鳳沐軒,在她背上拍了拍,語氣平靜,“鳳沐軒,你別忘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之所以這般糟糕,可不止因爲我們倆都是女子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