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蒼老的男人看着白牧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神色又驚慌害怕起來,緊緊的摟着江流兒,將他藏在自己身後,望着白牧的眼神帶着困惑和哀求。
白牧明白過來,急忙露出笑容,用盡量和氣的聲音道:“老人家,別害怕。我只是看到這位小兄弟長得有些像我一個故人,所以纔有些好奇而已,我們沒有任何惡意的。”
他的話讓黝黑蒼老的男人臉上害怕的神色少了一些,但是還有些驚疑不定的看着白牧。
結果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一個男人搶先說道:“龐老哥,軍爺問啥你就說啥,這有啥不能說的。軍爺,我來說。這位老哥姓龐,叫龐德,我們都是老兄弟了,從小一起打漁一起長大的。江流兒不是龐老哥的親兒子,是他們在海邊撿到的孩子。當時小傢伙才只有五六歲,光記得自己叫做江流兒,還有一個哥哥,爹孃都被倭寇給殺死了。
龐老哥兩口子一直沒有孩子,也就把這孩子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看待。江流兒這孩子也很聰明懂事,我們大家也都很喜歡他。軍爺,您看還有什麼想問的?”
說話的漢子倒是個直率的性子,一口氣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白牧想要的信息倒是都有了。
白牧心中有數了,對龐德道:“是這樣嗎,老人家?”
叫做龐德的漢子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剛纔說話的男人,只好點點頭道:“軍爺,是這樣的。”
白牧點點頭又轉過頭對江流兒問道:“小兄弟,你原來還有個哥哥?你還記得你哥哥叫什麼,現在在哪裡嗎?”
江流兒毫不猶豫的大聲道:“我當然記得了。我爹孃被那些狗孃養的倭寇殺死之後,在這個世上我就只有哥哥這樣一個親人了。哦,不,我說錯了,我現在又有了爹孃。爹,娘,你們別擔心,你們永遠都是我的爹孃,我會給你們養老的。”
江流兒自覺失言,又急忙扭頭對龐德兩口子安慰道。
龐德兩口子只是緊緊拉着江流兒的胳膊表情複雜,好像生怕這個養了十來年的兒子忽然消失了一樣。
江流兒安慰完養父母后轉過頭繼續道:“我哥哥叫做江川,是個讀書人。當年哥哥離開家說要去遊學的時候,我才五歲。
哥哥走了沒多久倭寇就殺到了我的家鄉,爹孃帶着我逃跑的時候被倭寇給殺了。爹孃把我藏進了一個破舊的舢板上推進了海里,我纔沒有死,最後被我現在的爹孃給救了。”
江流兒口齒清晰的說道,說到倭寇殺死親生父母的時候依然恨得咬牙切齒,顯然父母慘死的情景對當時已經有清晰記憶的他來是一輩子不可能忘記的事情。
白牧聽到這裡,心中已經確信了八分。這個江流兒極有可能是主公江川的親弟弟了。
只是他還需要再確認一下:“小兄弟,你哥哥離家這麼多年了,你就沒再找過他嗎?”
“天下這麼大,我去哪裡找啊。哥哥當年走的時候說是要走遍天下。他走了沒多久,倭寇就來了,爹孃都死了。我順水飄到了這裡,和我現在的爹孃相依爲命,打漁爲生,一年下來只能吃飽肚子,根本沒有什麼盤纏去找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現在還活着沒有,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我好想哥哥,若是能再見到哥哥,那就好了。”
江流兒說到這裡的時候,情緒顯然有些激動,眼淚都涌了出來,一邊說一邊伸手抹眼淚。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雖然眼前這人是個一身煞氣的軍人,可是他卻本能的認爲這個人不是壞人,對自己沒有歹意,而且好像還有一股值得信任的感覺,這讓這個本來聰穎機警的少年不由的在白牧面前流露了真情。
聽到這裡,白牧心中思忖道:“是了,是了,這個少年一定就是主公的弟弟沒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問道:“小兄弟,若是你還能見到你哥哥,你還能認識他嗎?”
“嗯,如果真能見到哥哥,我一定能認出他的。爹孃臨死之前告訴我,哥哥的胸前有一對對稱的紅痣。而且哥哥的樣子我也記得一些,只要我見到他,我就一定能認出來的。”江流兒想了一下後篤定的道。
白牧沉吟了一下之後對龐德道:“老人家,我可能知道這位小兄弟的哥哥在哪裡。我現在就帶這位小兄弟去認人。你們可以在這裡先休息,也可以去我們那邊的帳篷裡休息。”
江流兒一聽白牧能幫他找到哥哥,一下子興奮起來,一雙黑亮的眼睛更加明亮起來了,激動的拉着白牧的胳膊道:“將軍哥哥,你真能幫我找到我哥哥?”
白牧笑着點點頭道:“當然,我從來不說假話的。”說完看着龐德。
龐德神色複雜糾結的看着興奮的江流兒,有一種自己要失去這個樣子的難受,那種難受壓的他喘不過氣來,最終重重的嘆了口氣道:“老漢跟軍爺一起去,江流兒無論如何還是我的孩子。”
…………
港灣邊的海岸上,工程營已經搭建了一座小型的軍營。
軍營裡面由許多帳篷組成,外圍則用工程營攜帶的大車圍了一圈,圍成了一個圓形軍營,四面還都設有高高的瞭望臺,上面已經有士兵在值守。
同時在這些大車外圍還用巨大的原木尖頭樁紮起了一道寨牆,等於又多了一層防禦。
大營最中間最大的那頂帳篷正是江川的王帳,帳篷門口的王旗和江家軍軍旗已經豎起,在海風之中飛卷飄揚。
兩排親衛分列兩側,按劍而立,緊緊的護衛在轅門之外。營中還有一隊隊的親衛正在巡邏走動,整個營地有序而肅然。
江川坐在王帳之中,正在聽剛剛從山海關趕來的白錦繡稟報軍情。
“黑冰臺的人手主力雖然在遼東,但是從去年冬天開始,我就已經派人向關外滲透了。現在包括京城在內,在青州,越州等地都已經有了我們的分舵。現在這些分舵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基本的消息打探彙集還是可以做到的。”
“恩,遼東是我們的根基,當然不能掉以輕心。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入關,關內的佈局就要成爲黑冰臺的重心。你讓青州的人好好注意一下,確認李自成的糧倉是不是就在濟南府。如果確認的話,最好包括敵人佈防情況都要搞到手。”
白錦繡沉吟不語,江川看着她,輕輕的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笑道:“這件事的確有困難。你需要什麼支持,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給到你。我們剛入關,對關內的情況一無所知。你的黑冰臺就是我的眼睛。等這段時間過去就會輕鬆多了。”
白錦繡臉一紅,手下意識的要往回抽,最終卻還是沒有動,任憑江川握着,垂着頭,臉上飄起兩片紅雲,垂着頭輕聲道:“你就會用好話哄我,這話都聽了好幾遍了。我啊,是上了你這賊船下不來了。”
江川尷尬的一笑,好像這種話自己確實說過不止一次了。
白錦繡感覺到了他的尷尬,擡起頭來看着她,兩人目光交匯,誰都沒有挪開,竟然一時有點癡了。
看着白錦繡那嬌俏的容顏,雖然依然是男子打扮,可是卻讓江川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衝動。
他慢慢站起身來,握着白錦繡的手更緊了些,身子向前慢慢湊了過去,一雙眼睛散發出熾熱的光芒。
白錦繡似乎也明白要發生什麼,臉上的紅雲更紅了,不由的微微揚起頭,輕輕的閉上了眼睛,紅潤飽滿的櫻脣猶如一枚成熟誘人的果子一樣就這麼呈現在了江川面前,一副任君採擷的動人模樣。
只有那不斷顫動的長長的睫毛才暴露了她心中此刻的緊張和恐慌。
江川心中那股衝動更加強烈了,他呼吸都開始有些急促起來,眼神更加熾熱,慢慢靠近了,嘴巴對準那枚誘人的紅蘋果就要咬下去的時候,忽然帳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他一下子縮回了身子,剛纔的衝動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握着白錦繡的手也鬆了開來。
白錦繡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臉色尷尬帶着歉意的江川,臉上的幽怨分外清晰。
她站起身來,臉色迅速的恢復了平日的清冷,只不過看向了剛剛走進王帳之中的那道身影的目光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