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流零跟着傾雲入了宮,像往常一樣趴在大殿樑上偷聽朝議。
冊立太子是件關乎國家命運的大事,皇帝、大臣以及百姓們都非常重視。數百年來,齊國一直奉行立儲當立長的制度,但自二百多年前齊國聖宗皇帝打破這個規定,定以賢能爲冊立標準之後,齊國的歷屆皇座便基本上都是有德者居之。而這一過程,大臣的意見佔據了重要作用,皇帝會根據聲望的高低來選擇繼承人。這就相當於近現代的選舉制度,在這種時代,還是有一定的民主性的。
大臣們紛紛遞上奏摺,相繼表明態度。
皇帝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靜靜地聽,靜靜地看,對於各大臣要支持哪個皇子他都瞭然於心,甚至連四王各能得到多少票數都在他的掌握中。而他想立君熙爲太子的意願,也在大臣們紛紛表態之後,慢慢浮現。
司康最先醒悟過來。曾幾何時,向來低調的君熙在新生官員中的聲望這麼高了?若非老皇帝刻意爲之,能出現這種結果嗎?君熙的支持者甚至超過了他和傾雲。原來,他們一開始就被老狐狸算計了!可惡!
然後傾雲、右相以及左相、君熙等人也相繼明白過來。對於如今這種局面,他們自覺沒有再多費口舌的必要,朝議變成了一種形式。所以沉默,是明智的選擇。只有一些尚未察覺的人,依舊努力地陪老皇帝演着這場戲。
流零看司康面色陰鬱,雙手緊握,顯然對這種結果大爲不滿。對這個驕傲的男人來說,老皇帝的這個做法必然讓他覺得受到了侮辱。
傾雲稍微沉得住氣一點,但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只見他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瑞風就可以不論了,老皇帝壓根就沒把他這個浪蕩子列入考慮,他自己也對此興趣缺缺。四位王爺中,最沒競爭力的就是他了。
流零暗想,這之中最難受的恐怕就是君熙了。以他的個性,對權利並不熱中——這一點和瑞風差不多,但老皇帝偏偏看中了他的穩重豁達和對其他三王的影響力,硬要把他推入權利的中心。他的太子之位一旦落實,代表未來將要陷入無休無止的麻煩中。而且,他一定認爲這對才能遠勝於他的司康和傾雲並不公平!
看着臉色變換不定的衆人,老皇帝眼中不着痕跡地閃過幾許隱憂。他的這幾個兒子個個都很優秀,更難得的是兄友弟恭,感情和睦。但權利這個東西,最大的特點就是能迷失人心。他費盡心機,就是不想看到他們被權利腐蝕,反目成仇。
而今,雖不知道他這個決定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但至少可以把危險降到最低。只希望,他們之間的感情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流零完全明白老皇帝的心情,一個既爲人君又爲人父的人的心情。
他深思了一會,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朝議之後,太子人選雖尚未定下,但基本上已無懸念。等大臣們都下了朝,流零拿着那塊御賜的龍形腰牌來到御書房晉見皇帝。
兩人談了大概兩個時辰以後,皇帝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笑着對流零道:“你的這個提議很有意思,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不但能加固他們四人的感情,還將對齊國未來的發展產生重大的影響。”
“皇上過獎了。”
“朕很好奇。”皇帝突然問道,“你應該是傾雲的人,怎麼似乎更支持立君熙爲太子呢?”
“以大局爲重,君熙是最合適的人選。”流零笑道,“皇上不也是這麼認爲嗎?”
“……”
“若無其他要事,請容小人告退。”
看着流零的背影,老皇帝一臉莫測高深。
隔天早朝,皇帝意外地沒有立刻確立太子的人選,反而宣佈要給四王一次特別的考驗。
他要求四王以考察澤穗城的發展狀況爲目的,在那裡生活一個月。出發前,每人只能準備三十兩作爲生活費,可以攜帶一兩個隨從,但隨從不能插手四王的生活,衣食住行完全由他們自理。期間不允許泄露王爺的身份,皇帝會派幾批人秘密監督,一旦發現違規者,立刻遣送回都。一個月後,四人各自交一本冊子,論述這一段時間考察澤穗城的心得。
“這一個月的生活和最後的心得體驗,也將成爲冊立太子的依據。”老皇帝最後總結道。
衆人驚訝,議論紛紛。
其中最爲高興的當屬君熙、司康和傾雲三人,皆因立儲的事情又有了轉機。儘管不知道老皇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可以肯定得是,司康和傾雲因爲這個決定重新燃起了鬥志。
反倒是好象局外人的瑞風平靜一點。他看着老神自在的皇帝,暗自猜測此舉的目的。他可不認爲這是給司康和傾雲爭取太子之位的機會。
此次旅程定在三天後出發,隨行所帶的錢物和人員都經過嚴格檢查。隨行人員帶多少錢物不論,只要不暗中資助四位王爺就行了。他們的作用只是給王爺們作伴或者提點意見。
君熙帶上了神醫嚴辰和沐如一。司康帶了他的幕僚織南。傾雲自然把流零帶上了,另外還加了一個疾雨充當馬車伕(挺大材小用的)。瑞風則一個也沒帶,瀟灑獨行。
四位王爺一人一匹馬加一輛裝有流零、嚴辰、沐如一和織南以及各人行李的大馬車,浩浩蕩蕩地朝目的地澤穗城出發,開始一場全新的旅程。
這一個月,將會發生什麼事呢?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