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遙依舊堅持每天給江城做肌肉按摩,可江城的身子日漸飽滿起來,她給他翻身也越來越吃力。常常一套全身按摩下來,自己已經大汗淋漓,筋疲力盡。
夏遙覺得江城該爭氣點,這回總該醒來了吧。可是眼看到了第三個階段都剩不到一週了,江城還是沒有醒。
夏遙有些害怕了,再下去她還能去哪裡籌錢啊,琪琪她是真開不了口了,唯一能借的就是自己父母。可夏爸爸夏媽媽都是普通工薪,一輩子幸辛苦苦也就攢下了二三十萬塊養老的錢,她怎麼忍心。
想到這醫藥費,夏遙晚上常常睡不着覺。
全身肌肉按摩是個繁瑣枯燥的活,夏遙常常邊給江城做邊和他說話。這天,她按着按着便開始數落起江城:
“江城啊,你怎麼還不醒呢。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嗎?這裡的醫藥費真的好貴,一天都要好幾萬呢。我和阿峰都在拼命給你籌錢,就你不爭氣,不肯起來…….”
說着,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們真的沒錢了,我都向琪琪騙了一百萬了,真的不能再開口了。阿峰現在在C市日子也很難過,他也沒有辦法籌到那麼多錢,你再睡下去,我只能跟爸媽借了,可他們辛苦一輩子,也就攢了二三十萬塊,都是要養老的錢啊,我要是騙來了,他們以後怎麼辦啊…….”
她越說越傷心,乾脆伏在牀頭嚎啕大哭起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她活了將近三十年,一直都挺有主意的,可此時此刻,真是無助到了崩潰。
等她哭夠了,哭累了,慢慢擡起頭準備繼續按摩,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夏遙揉揉鼻子,柔聲道:“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倒點水給你喝。”
說完,起身拿起水壺去飲水機倒水。邊灌水她邊想,不是電視裡昏迷的人醒來都是先動動手指嗎,怎麼他是先睜開眼呢。
想着想着,水就漫過了杯沿慢慢溢了出去。夏遙的手開始抖了起來,她把杯子顫顫巍巍放到桌上,手指死死摳着掌心,慢慢回過頭。
視線已經變得模糊了,但仍能看到那雙眼睛是睜着看着她的,而掌心確實也摳的很痛。
夏遙一步步走向病牀,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上。
走近了,那雙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看着她,夏遙一下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他。
他回來了,她的江城回來了。
喚鈴摁下,護士很快就到了病房,看到江城醒了,轉身便去叫來了愛德華醫生和他的幾位助手。一羣人圍着江城一通檢查,確定了他神經反應已經正常。夏遙興奮得不行,待醫生走後,一步不離守在江城病牀邊和他說話。江城醒來後,還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只用眼皮眨巴着跟她迴應。
夏遙說了許久,意識到江城該休息了。給他又掖了掖被子,道:“好了,你把眼睛閉上睡覺了。醫生說了,你要多休息,多休息就好得快。”
江城看看她,嘴角掛起一絲笑意,真的慢慢又閉上眼了。
夏遙輕輕握住他的手,守在牀邊,還是不願離開,像看着寶貝一般盯着他。
等到深夜了,夏遙也沒回陪護牀休息,就趴在江城牀邊迷迷糊糊睡着了。
握在她手裡的大手不知何時動了,輕輕用手指扣着她的手。夏遙被皮膚上那癢癢的感覺喚醒,她驚喜不已,“江城,你能動了!你剛纔是在叫我嗎?”
江城看着她,竟然輕輕點了一下頭。
“回……牀上睡覺。”
聲音虛弱,但確確實實從他口中發出。
夏遙激動得不行,含淚連連點頭,“好,好,我回牀上睡覺。”
說着她就站起身,回到了陪護牀上。躺到牀上,蓋上被子,她卻還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江城。
江城看着她,微微笑着,又開口了:“閉上眼睛,睡覺。”
夏遙咬咬嘴脣,笑着閉上了眼睛。
這一晚,她的心裡卻無比踏實。
第二天早上,愛德華醫生過來檢查,夏遙馬上跟他彙報了江城的進步。愛德華醫生一聽也很興奮,嘰裡呱啦用英語說了一通,旁邊的護士剛想給夏遙翻譯。病牀上的江城卻先開口了,用標標準準的英語發音向愛德華醫生說了幾句。
愛德華醫生眼中的驚喜難抑,馬上跟江城對話了幾句。一旁的夏遙一愣一愣,又轉向護士小姐求助。
護士小姐笑着對夏遙道:“江先生在跟醫生交流病情。愛德華醫生很驚喜江先生的恢復情況,而且他現在能那麼清楚的用第二語言和愛德華醫生對話,說明他的大腦沒有什麼問題。”
夏遙笑着連連點頭。
江城和愛德華醫生對話了幾句,神色悄然有些黯淡。愛德華醫生溫和的又說了幾句,江城淡淡一笑,點點頭道了聲謝。
夏遙緊張的問護士,“他們說什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護士寬慰道:“沒事,江先生是問愛德華醫生,自己的恢復期要多久。醫生說完全康復至少還要半年時間,讓他安心休息。”
夏遙點點頭,輕咬住嘴脣。
待送走醫生護士,夏遙關上病房門,走到江城牀邊。她輕輕握住江城的手,溫和笑道:“江城,我知道你着急起來。可俗話說的好,病去如抽絲,你受的傷可不輕,我們總得一步步來不是。你要是越着急,反倒影響了休息,好起來不得更慢啊。”
江城看看她,微笑點點頭。
夏遙燦爛一笑,又道:“你放心吧,本來醫生也沒料到你那麼快醒,可是你很爭氣,只要醒過來,就好辦了。”
江城又笑着點了一下頭。片刻,他道:“夏遙,讓我坐起來一會吧。”
夏遙點點頭,上前調動了智能牀的角度,又把枕頭整了整,讓江城靠着舒服點。
正收拾着,江城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對不起。”
“什麼?”夏遙一愣。
一方面這三個字在江城口中實屬罕見,另一方面,他說“我愛你。”或者問“你後悔嗎?”這類的話才比較符合電視劇劇情啊。
可江城看着她,還是清清楚楚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拿錢砸你,讓你辭掉工作。不該在吵架後不去追你,害你發燒。生日那天,我也不該和兄弟們喝酒喝一晚上不管你。”
夏遙笑了,輕輕捧着他臉:“你都聽到啦?”
江城點點頭,“聽到了,你和我說話,和你媽媽電話,和朋友電話我都聽到了。聽到了,動不了。”
夏遙笑着又緊緊抱住他的頭,眼淚一下又滑落下來。
原來,江城一直都在她身邊,他從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