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江城的心情也沒有好起來。夏遙想了想,便提議晚上去江濱公園逛逛。江城點頭同意了。傍晚,夏遙特意多燒了個他愛吃的菜。
吃完飯,江城接了個電話,對夏遙道:“我有點事,得先出去一下。”
夏遙點點頭,他就走了。
夏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覺自己對他的世界還是很遙遠。
萬業酒店的地下三層,煙鬼低垂着頭跟着阿峰走進了倉庫門。
江城站在倉庫中間,雙手插袋,背向着門。胖子一見煙鬼進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煙鬼低頭走到江城身後,低聲道:“城哥。”
沒有回答。
煙鬼低聲又道:“我錯了。”
沉默許久,江城轉過身,狠狠一拳便砸在他左臉上。煙鬼被強勁的力道狠擊倒地。江城上前一把拎起他胸口衣服,提起他,怒道:“爲什麼要碰那東西?”
煙鬼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江城更是怒火,拳窩緊握,又是一拳。
煙鬼滿頭滿嘴是血,嗚咽道:“城哥,我錯了,我不敢了…….”
江城怒道:“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開始的?!”
煙鬼哭道:“……去年九月,我跟人在酒吧玩的時候。他們說就幾次沒事的,我就,我就……”
江城一咬牙,又是狠狠幾拳。
煙鬼臉上淚水血水混成一片,卻沒閃躲一下,沒求饒一句。
江城緊攥着的拳頭在半空停留了許久,忽然狠狠一把甩開他,站起身,目光如冰錐恨刺着他。
煙鬼爬到他腳邊,哭道:“城哥,我戒,我一定戒,你原諒我……求你……原諒我…….我跟你七年了,你給我次機會…….”
江城看着他,滿眼噴火,咬牙盤桓許久,什麼也沒說,轉身怒氣衝衝出了倉庫。
待江城走後,胖子衝上前,便踹了煙鬼一腳,怒罵道:“煙鬼,你是要氣死城哥是不是?!他當我們都是親兄弟,你還這麼逼他!”
煙鬼嗚咽着低着頭。
阿峰走上前,蹲下身,看着煙鬼沉默很久。煙鬼擡頭看向他,嘴脣顫動,卻說不出話。
“你還要做兄弟嗎?”阿峰終於開口道。
煙鬼點點頭。
阿峰又是一陣沉默,才道:“你知道該怎麼辦,我不多說。”
煙鬼又狠狠點點頭。
阿峰站起身,正要轉身離開,煙鬼一把抓住了他手,哭道:“阿峰,你幫我勸勸城哥。我一定戒,讓他不要生氣了。我知道錯了…….”
阿峰低頭看了他片刻,沒有回答,走出了倉庫。胖子看着煙鬼許久,咬咬牙,也走了出去,鎖上了門。
煙鬼看着那重重鎖上的倉庫門,嚎啕大哭。
胖子走到JEEP牧馬人車邊,打開副駕駛門,坐了進去,狠狠摔上了車門。阿峰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車前窗,沉着臉。胖子看了看他,“阿峰,怎麼辦?”
阿峰蹙着眉,沒有說話。
胖子急道:“城哥什麼也沒說,總不能就這樣把煙鬼扔在倉庫不管吧。”
“你讓他怎麼說?怎麼處置?”阿峰沉聲道。
胖子頓時語塞,眉頭緊鎖,沒再言語。
阿峰咬着脣,沉默了許久,道:“你自己開車回去,我去找城哥。”
胖子轉頭道:“你準備怎麼勸城哥?”
阿峰沉聲道:“不知道。”
“那,那你找到城哥能幹嘛?”胖子急道。
阿峰長吐一口氣,道:“城哥很生氣,可最後那幾拳停住了,說明還有餘地。”
胖子看看他,點點頭,“好,那我等你電話。”
阿峰一點頭,胖子打開車門下了車。阿峰啓動車子,一踩油門,牧馬人衝出了車庫。
晚上9點多,酒吧的樂隊表演已經開始,人羣都向大廳聚集。酒吧吧檯前稀稀落落坐着幾個男女,或低聲說笑,或脈脈含情。阿峰看了一眼,走向角落裡的江城,在他身邊坐下。
江城也不看他,低頭啜了一口酒,看着前方虛空,一言不發。
阿峰點了杯酒,飲了一口,也是一陣沉默。
兩個男人一起經歷過那麼多出生入死考驗,早已不需要言語表述,都能明白對方想說什麼。更何況,這個話題又是關於同樣親如手足的兄弟,太多感情牽扯,也無從說起。
江城喝完一杯酒,又讓服務生再續了一杯,端起杯,阿峰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城哥……”
江城沒搭理他,低頭又啜了一口。
阿峰躊躇了會,道:“再給煙鬼一次機會吧。”
江城緊緊握着杯壁,沒有回答。
阿峰沉默了很久,也喝了口酒,才道:“你走後,他沒有讓我求你饒命,只求我勸勸你,讓你別生氣了。他說他知道錯了,一定會戒的……”
江城沒有說話,目光狠狠看着前方。
江城從管理林氏開始,對毒品便控制得非常嚴苛。他對這東西的牴觸接近偏執,手段也從不仁慈,因此林氏上下這幾年從來沒有人敢觸犯過他的禁區。可近在身邊視如手足的心腹卻在他眼皮底下犯了這事,對於他而言,怎能不是一個沉重打擊。
江城沉默着又喝了幾口酒,起身要走。
阿峰站起身,看着他。
江城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腳。他佇立許久,纔開口道:“找人看住他,戒不了,別再讓我看見他。”
阿峰點點頭,他知道,江城也捨不得這個兄弟。
夏遙等江城回家,一直等到了晚上快11點。江城回來時,一身酒氣,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蹙眉看地。夏遙在一旁坐下,不知該怎麼開口相問,也不知是否該問,她低頭思索,看到了他紅腫的指關節。夏遙一下拿起他的手,“怎麼了?你打架了?!”
“沒事,不小心擦的。”江城扯過手,“你先睡吧,我坐一會。”
夏遙躊躇了會,還是起身洗漱沐浴先上了牀。直到凌晨1點多,江城纔回到牀上,依舊抱住她。可那一晚,兩人各懷心事,都沒睡好。
過了兩天,江城要出發去S省了,夏遙幫他收拾行李,邊揀衣服邊交待道:“S省可比我們這裡冷多了,你出門一定要記得多穿點。萬一中午熱,也別急着脫,春捂秋凍,可別感冒了。”
江城看着滿滿當當的行李箱,笑道:“你還不如把衣櫃都讓我帶上得了,我就出門一個星期,那麼多衣服,哪穿的過來。”
夏遙放下衣服,道:“有備無患啊,一個星期有七天,現在一天溫度都幾個變化,多帶點總是安心點。”
江城環住她的腰,低頭用鼻尖輕點她鼻尖,“要不然你把自己打包進去吧。有備無患。”
夏遙笑着勾着他脖子,“好啊,城哥也收我做個小弟吧,跟你出去闖蕩。”
江城嘴角勉強牽出笑意,沒有說話。
夏遙知道,他不會讓自己觸碰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