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沒想到向南依會有此一問，向如萱微怔，隨即竟下意識的看向了顧安塵。
要是他沒在這兒的話，指不定她就直接說了，可現在他就在旁邊坐着，倒是讓她有些遲疑。
但顧安塵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們之間的對話似的，專注的將保溫杯裡的粥盛到碗裡，病房中頓時香氣四溢。
見狀，向如萱這才坦言道，“我爸把腿摔了。”
“怎麼回事？！”
“這幾天A市都在下雪，路面結了冰，他騎車去學校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向如萱低聲說着，眉頭緊緊皺起。
“嚴重嗎？”
“小腿輕微骨折，腳踝也扭傷了，還有一些擦傷。”頓了頓，向如萱有些試探的說，“我請了三天的假回A市。”
“那我……”
“等你考完試，感冒徹底好了，我送你回去。”顧安塵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向南依的話。
她詫異的擡眸看向他，卻見他神色溫柔的舀了一匙粥送到了她的脣邊，“一上午都沒吃什麼東西了，喝點熱粥。”
一聽這話，白芮和向如萱倒是沒什麼反應，可旁邊的韓諾卻立刻接了話茬兒，“執行長這邊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公司了。”
“辛苦你了。”
“應該的。”
目光掃過旁邊的白芮，顧安塵語氣認真，不似玩笑，“多謝。”
小一和她成爲朋友，他很樂見。
完全沒想到顧安塵居然會和她道謝，白芮一臉懵逼的站在那，好半晌纔回過神兒來，“誒……咱哥倆誰跟誰啊……”
說完，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說……那個……”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白芮連連擺手，結果舌頭像打結了一樣，好不容易纔恢復了自然，爲了掩飾剛纔的“意外”，她一臉高冷的回了一句，“不用客氣。”
“韓諾。”
顧安塵喚了一聲，後者立刻會意，“好的。”
話音方落，便拉着白芮走出了病房。
如果說開始的時候向如萱還沒領會到顧安塵的意思，那麼在韓諾接過話之後，她便徹底明白了。
人家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了，她怎麼好再繼續待下去。
“那……南依你好好休息，等考試早點回家，今年假期別再打工了。”
“嗯。”
輕輕點了點頭，向南依斂眸擋住了眼底的一抹異色。
她心裡很清楚，向如萱的一番話，原沒有表面上聽起來的那麼簡單。
二叔摔倒了，行動肯定不方便，二嬸在醫院上班本來就很忙應該也沒什麼時間照顧他，堂姐一開始的打電話的意思，應該是想讓她考完試儘快回去照顧二叔。
應該是這樣……
沒錯吧！
*
被韓諾拉出來之後，白芮扒着門框又往裡面瞄了兩眼，朝着向南依做了兩個鬼臉之後，她才無聲的帶上了門。
脫下身上的大衣還給韓諾，她趕緊套上了自己的羽絨服。
病房裡的溫度太高了，還好走廊裡能稍低一些。
“走吧！”韓諾將大衣搭在手臂上，掃了白芮一眼就率先邁開腳步。
“上哪去？”
“當然是送你回公寓。”
見他說的理所當然，白芮卻不禁微怔，“你剛剛不是說要回公司嗎？”
“你聽不出來那只是說辭嗎？”
“聽不出來啊！”
“……”
沉默的望着白芮，韓諾像是在說，給你個眼神兒，自行體會。
瞧着他一副頗爲無語的樣子，白芮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和你鬧着玩呢！”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那是他找的藉口。
相反，正是因爲她知道，所以纔會乖乖的跟着他出來。
“這麼好笑嗎？”
見韓諾眼中並無笑意，白芮脣角的笑容一僵，搖了搖頭，“……不好笑。”
“既然不好笑，那我就給找你點好笑的吧！”
一邊說着，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然後白芮就聽到了自己手機“叮咚”響了一下。
她疑惑的看着他，在他示意的目光下，掏出了手機。
然後……
“什、什麼情況這是？！”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白芮險些以爲自己眼花了，“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boss的感謝。”
“啥？”
微微揚脣，韓諾耐心的解釋，“這是執行長的謝禮。”
對於現在的白芮來講，沒什麼比實打實的money更有用了吧！
謝禮要送的正中下懷，這才能讓對方感覺到真誠的謝意。
看着白芮笑的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韓諾也不禁跟着彎脣。
這個見錢眼開的模樣，還真是和他有點像呢……
向如萱走出病房的時候，就見到不遠處的那兩個人相對而立，互相凝望着，笑的格外甜蜜。
她緩步朝他們走去，只覺得腳下像是有千斤重。
韓諾餘光瞥見了向如萱的身影，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斂眸，隨即伸手拍了拍白芮的肩膀，“小白，幫我買杯咖啡。”
“好噠。”一心沉浸在“發財”的喜悅當中，白芮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那個……姐姐要喝點什麼嗎……”
終於回神的時候，她看到向如萱就站在旁邊，腳步一頓，客氣的問了她一句。
“額……不用了，謝謝。”
點了下頭，白芮寶貝似的捧着手機離開了。
等到這裡只剩下了韓諾和向如萱兩個人，她才緩緩的擡頭看向了他，“韓諾，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當面問你。”
僅僅是聽這聲稱呼，韓諾就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
他點頭，溫淡有禮，“你說。”
“你……有女朋友嗎……”向如萱鼓足勇氣說出了心底的話，然後一臉期待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沒有。”
“那……”她的眸光在一瞬間亮起。
“但我有喜歡的人了。”平靜的望着向如萱，韓諾那麼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熱情一點點冷卻，漸漸變得死寂。
“是那位白小姐，是嗎？”
垂眸，韓諾的聲音依舊溫和，“她是溫氏集團董事長的外孫女。”
一句話，道明瞭所有。
向如萱錯愕的看着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是這樣的人。
所以……
他是爲了前途和事業纔去追求那位白小姐的！
有那麼一瞬間，向如萱感覺韓諾在她心中的形象崩塌了。
當初他在學校禮堂裡侃侃而談的景象歷歷在目，但現在想來，卻覺得無比諷刺。
什麼理想、什麼奮鬥，結果還是無可避免被現實打擊的鮮血淋漓。
“你……”她皺眉，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白芮端着咖啡朝他們走了過來，韓諾微微頷首，“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先走了。”
話落，他迎了白芮幾步，接過她手裡的咖啡就朝電梯間走去。
而向如萱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們格外般配的背影，心裡酸澀的難受。
他說“我們”……
卻不是她和他。
*
病房裡
顧安塵一匙一匙的喂向南依喝粥，她沒說話，他也同樣沉默着。
一碗見底，他才溫聲開口，“還吃嗎？”
她搖頭，“有點飽了。”
“困不困？”
搖頭。
“會不會覺得冷？”
繼續搖頭。
“小一……”
沒等顧安塵的話說完，向南依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溫熱的臉頰貼在了他的頸側。
他一僵，然後立即回抱住她。
“怎麼了？”他輕撫她的發，聲音柔的像水。
“對不……”她原本想道歉，可是話一出口才驀然想起，他說過不喜歡聽她說這三個字，於是她沉默了下來。
“嗯？”
臉頰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向南依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莫名覺得心安，“二叔受傷住院，我得留下照顧他。”
“我知道。”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
“可是……”
“等他情況好轉了，我們再去法國。”顧安塵接下了她沒有說完的話，體貼到了極致。
但他越是這樣，向南依心裡就越是覺得過意不去。
她知道他有多期待帶她回去見他的家人，即便他一貫內斂，可她同意和他回家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欣喜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而且，爲了帶她回家，他還特意排開了很多工作。
儘管他總是在她面前表現的很悠閒的樣子，但她知道，其實他一直都很忙。
有一次她夜裡醒來，看到書房的燈還亮着，他坐在辦公桌後面，桌面上堆疊的文件擋住了那張俊逸非常的臉。
那一刻，她其實很想抱一抱他，就像他平時對她那樣，充滿疼惜和憐愛。
“顧安塵……”
聽出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顧安塵捧着她的臉，見她眼眶有些紅，整顆心都揪起來了，“小一，我並沒有不高興。”
他知道她在自責，更明白她心裡對他的歉意，但這沒什麼，只要她開心，他怎樣都好。
“去法國什麼時候都可以，不是一定要現在不可，但他是你叔叔，又把你從小養大，現在他生病住院，你怎麼樣都要回去看一看的，這些我當然會理解，難道我看起來很不通情達理嗎？”
“……我怕你會失落。”
“失落嘛……”顧安塵沉吟了下，“這倒的確有一點，小一呢，會和我一樣有些失落嗎？”
她一直皺着眉，緩緩點頭。
見狀，顧安塵微微彎脣，笑的心滿意足，“這就夠了。”
得知她心裡和他有一樣的期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在乎。
“那等你8號考完試，我們就去A市。”
“我們？！”向南依訝然。
“不是我們，又該是誰？”
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向南依開始以爲顧安塵是在和她開玩笑，但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又覺得不像。
“你要和我一起去A市？”
“嗯。”
“不上班了嗎？”
顧安塵低低的笑着，聲線醉人，“剛好排出了幾天假期，不用多浪費。”
“哪裡會浪費呀，你留着我們去法國的時候用呀！”
“小一，我是老闆。”
言外之意就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翹班。
雖然該做的工作一樣都不會少，但至少時間可以隨意安排。
“可你去A市……”想到二叔家就在那，向南依有些欲言又止。
儘管她什麼都沒說，但顧安塵還是猜到了她內心的想法，輕輕揉捏着她溫軟的掌心，他眸色深深的望着她說，“小一，我想先去見過你父親。”
在那之後，再登門拜訪她叔叔一家。
心中的想法被他一語道出，向南依不禁有些動容，傾身吻了他一下便立刻退開，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孩子一樣。
“什麼意思？”他擁住她，挑眉輕笑。
“謝禮。”
他不讓她和他說“謝謝”，那她就只能用這種辦法來表達她的謝意了。
誰知某位大少爺想了想，卻忽然得寸進尺起來，“這樣便算道謝了，小一也未免太沒誠意了。”
“……”
感覺有點後悔向他道謝了。
幽怨的小眼神兒從顧安塵的身上掃過，向南依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裝，驀然想起他是從H市趕回來的，她不禁擔憂道，“你就這麼回來了，簡兮那邊怎麼辦？”
“不用擔心，他和林司南能搞定。”
想了想，向南依覺得他還是回去幫他們比較好，“你要不還是……”
“嗯？”
顧安塵微微揚眉，疑問的語調讓她的心“忽悠”一顫，於是就很沒出息的把話嚥了回去，只抿着脣搖了搖頭。
心知她在想什麼，他便耐心解釋給她聽，“林司南雖然看起來不着調，但論起做生意的手段，能在他手裡討便宜的人不多，有他在，不會有事的。”
“哦……”
“好了，別擔心他們了，有這功夫還是多檢討檢討你自己吧！”
眨了眨眼，向南依有些茫然。
檢討？！
自己怎麼了？
見她一副渾然未覺的樣子，顧安塵垂首，鼻尖輕輕貼着她的，開口的聲音透着一絲不悅，“我才一走，你就出事了，難道不該檢討嗎？”
沉默了一會兒，向南依大着膽子嘟囔了一句，“那應該是你檢討纔對吧……”
他要是不走，她怎麼會出事呢！
想到自己現在也學會像他那樣“沒理辯三分”，向南依忍不住彎脣輕笑。
原來，胡攪蠻纏的感覺這麼好，怪不得他從來不和她講道理。
聽到了向南依那聲小小的反抗，顧安塵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你說的對，是我該檢討，所以，從下學期開始，我會每天監督你健身鍛鍊的。”
“……”
一聽到鍛鍊兩個字，向南依臉上的笑頓時就僵住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運動。
“能不能……”她嘗試着討價還價。
“不能。”斬釘截鐵。
“……”
談判失敗！
“小一，你的體質太差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經常感冒，免疫力也低，這樣的身體素質肯定不行，所以一定得鍛鍊，不過剛開始強度不會很大，循序漸進，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可不可以……挑一些比較溫和的運動……”
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顧安塵最終無奈的搖頭失笑，“比如？”
“瑜伽，行嗎？”
相對而言，向南依覺得這個她還可以接受。
可不知道爲什麼，在她說出這兩個字之後，顧安塵的神色似乎有些……
嗯……
複雜。
“不可以嗎？”向南依一臉呆萌的問他。
她看現在好多人都在學瑜伽，既能鍛鍊身體，也能調整身形，應該還是很不錯的。
掩飾的輕咳了下，顧安塵點頭應允，“可以，你想學就學吧，等下學期你開學回來，我就幫你聯繫老師來家裡。”
“不用那麼麻煩，去健身中心就好了。”
“你以前沒有瑜伽基礎，去健身中心學習的話，估計會很難跟上節奏，所以請老師來家裡，先慢慢熟悉起來。”
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向南依也就不再堅持，“嗯，那就聽你的。”
笑着揉了揉她的發頂，顧安塵當然不會承認，他這麼做，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