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依拿着手機回來的時候，她先是躲在餐廳門口的盆栽後面“偷窺”了一會兒，見向書禮和顧安塵之間的氣氛很是和諧，她這才神色輕鬆的走了過去。
雖然她很清楚爸爸的性格，但既然他特意把她支走，那就應該是不想讓她聽到他們的對話，可她卻不免好奇。
事實上，她很少有這麼重的好奇心。
但現在涉及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她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那顆“作亂”的小心臟。
走到向書禮身邊坐下，向南依把手裡的電話遞給了他，“剛剛回來的路上有人給您打了一通電話，不過我沒接。”
“好的，我看看。”
趁着向書禮翻看手機的功夫，向南依將目光轉向顧安塵，卻見他神色得意的朝她揚了揚眉。
像是在說，沒有本大少爺搞不定的事情。
見他這副樣子，向南依的眸中卻閃過了一絲笑意。
現在表現的這麼淡定，也不知道昨晚緊張的睡不着覺的人是誰……
“爸爸，您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呀？”
“大概一週左右。”
畫展雖說是結束了，但畫廊裡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而且，在確定回國之前，他也得先問問小依的意思。
背井離鄉小半輩子，向書禮的確是思念故土，也很想回國來生活，但比起這些，當然是他女兒的喜好更重要。
“你上次和爸爸說，你得到了一份出國留學的名額，是嗎？”
“只是一個機會，最終的結果還要看校方的選擇。”
“一定可以的，爸爸相信你。”這話倒不是向書禮在刻意鼓勵安慰她，相反，他正是因爲了解向南依的實力纔會這樣說，“但是出國留學這種事，要和安塵商量一下，別自己私下做完決定再告訴人家。”
“嗯，我知道。”
輕輕點頭，向南依一臉的乖巧。
倒是顧安塵坐在旁邊，聽到向書禮的話，神色變的略有些複雜。
這位岳父大人，真的是讓人無法討厭。
原本因爲他從小拋棄向南依的事情，顧安塵在心裡對他有些芥蒂，這份排斥雖然隨着知道他們父女感情的深厚而漸漸減少，但卻依舊存在。
可這一刻，留存在他心裡最後的一絲彆扭也煙消雲散了。
好像忽然就明白，姑媽喜歡上這個男人的原因了。
眼神真摯的望着向書禮，顧安塵一貫清冷的音色緩緩響起，“您放心，如果小一選擇出國留學，我完全沒有意見。”
“你們兩個人沒有分歧就好。”
顧安塵微微頷首。
他們當然不會有分歧，因爲小一真的選擇出國的話，他會陪她一起去的。
到時候就讓姑媽坐鎮總部，他去分公司，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他可以每個月回國一次，這是他早就決定的。
這樣來回折騰或許會有點累，不過累一點，說不定小一會更心疼他。
心裡這樣想着，顧大少爺的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狡猾。
“記得告訴爸爸你的決定，到時候我也好做些準備。”
“準備？”向南依微疑。
“要是小依決定出國的話，爸爸就暫時不將工作遷回國內，等你留學的時候，可以留在那邊多陪陪你，不過你要是不想去的話，那爸爸這次回巴黎之後就會處理工作的事情，儘快早點回國，以後就能和你一起生活。”
向南依的神色有瞬間的怔愣，然後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
她是不是……
有點太任性了？
其實早在她還沒上大學的時候，爸爸就想接她去法國長住，但是被她拒絕了。
比起在國內，國外的花銷實在是太大了。
爸爸一直覺得沒有照顧好她，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所以他就拼命的賺錢，甚至選擇放棄自己曾經的堅持和原則，只是爲了給她提供優渥的生活。
而且，那時候她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看事情看的那麼通透，她會迷茫、會費解，和爸爸相處的時候，她會有些無措和侷促。
分別太久，即便血濃於水，她也沒有辦法很快融入“女兒”這個身份。
思念她是有的，但卻吝嗇表達。
所以那個時候的她需要時間，去慢慢接受這個她曾經在心裡怨怪過的父親，去漸漸熟悉父女之間難以割捨的親情。
爲了不讓她有太大的心理壓力，爸爸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所有的要求。
她想留在國內，就讓她留在國內。
怕她生活的不好，就不斷往她的銀行卡里打錢。
可是她太過清楚，依照爸爸當時的經濟實力，那些錢對他而言是負擔，否則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回國來陪着她。
他一直很想彌補他曾經缺失的那段時光，她都明白。
猶豫了下，向南依伸手挽住了向書禮的手臂，“爸爸，謝謝您。”
眼眶略有些酸澀，她垂眸避開了他的注視。
“小依……”向書禮看着面前的女兒，眼角漸漸溼潤，“和爸爸說什麼謝謝，只要你開心，爸爸做什麼都願意。”
恍惚間，向南依似乎想起了之前和顧安塵的對話。
每次她和他道謝，他總要神色認真的糾正她。
他說，並不喜歡聽到這兩個字。
顧安塵作爲她男朋友都不喜歡，那爸爸作爲父親，大概也會覺得自己和他見外了吧！
這樣想着，向南依難得像個小女孩兒似的靠在了向書禮的肩上，感覺心裡暖暖的，“爸爸，我也希望您能開心。”
只要他能開心，她也會竭盡所能。
*
晚餐過後，顧安塵見向南依似乎並沒有跟他回家的意思，心裡不禁無限怨念，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人家父女倆許久未見，肯定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並且有些話，估計是關乎他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當着未來岳父的面兒把人家女兒拐回去和自己同居。
於是，在送他們回到樓上的客房之後，顧安塵就十分禮貌的準備回去了。
“我已經和羅毅說過了，伯父這幾天如果要外出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他。”輕輕揉了揉向南依鬆軟的發頂，顧大少爺將“體貼”兩個字表現到了極致。
“嗯。”
“那你最近幾天就陪着伯父吧，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繫我。”
“好。”
說完，向南依忍不住彎了脣角。
“笑什麼？”走廊裡沒有人，顧大少爺肆無忌憚的握住了她的手。
“覺得你現在越來越賢惠了。”
俊眉微皺，顧先生似乎對她的話頗有微詞，“現在？”
難道他以前就不賢惠嗎？
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向南依趕緊表態，“我的重點是後面的程度副詞，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那我這麼賢惠，小一就不準備獎勵我一下嗎？”
“準備。”
“然後呢，什麼時候開始落實？”
“擇日不如撞日呀，就是現在。”話音方落，向南依就踮起腳尖親了他的脣角一下，“這個獎勵，你還滿意嗎？”
黑眸微眯，顧安塵忽然伸手摟緊了她的腰，“滿意……”
“滿意的話，就請顧先生再接再勵呦~”說着，她還鼓勵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刻，顧安塵明顯感覺到自己被“馴化”了。
不知道是從什麼開始，小一就像是慢慢摸清了他的套路，一點點的無聲化解，既能給他一點甜頭，又能保證自己會全身而退。
偏偏，他對這樣的小一半點抵抗力都沒有。
微微垂首將額頭輕抵在她的肩窩處，顧安塵的聲音中透着無盡的無奈，“幸好只是一週而已。”
要是再多幾天的話，估計他會選擇放棄僞裝自己。
“顧先生……”
“小一，七天很漫長的。”他的下顎輕輕磨蹭着向南依的肩窩，語氣有些小幽怨。
“你是在暗示我，讓我快點催爸爸回法國嗎？”
“當然不是。”
果斷否定了向南依的猜測，顧安塵湊近她的耳邊輕聲低語，“我是在暗示你，我即將迎來七天孤枕難眠的日子。”
“七天很快就過去了。”
“可是聽不到小一在我耳邊難耐軟糯的喘息聲，我會失眠的。”
“……”
緩緩的閉上眼睛，向南依覺得他把對話聊死了。
又抱了她一會兒，顧安塵才終於戀戀不捨的把人放開。
臨走之前，他甚至還不忘叮囑她，“記得和岳父大人報備一下我們領證的計劃，而且我準備把你的戶口遷過來。”
“落戶到S市嗎？”
“嗯。”
他不僅要擁有和她一樣的紅本本，而且還想在戶口本上添上她的名字。
那是一種，想要單獨而絕對擁有她的念頭。
不光要單獨的愛，而且要單獨的被愛。
儘管，聽起來有些自私。
*
終於將顧大少爺哄走了，向南依這才轉身回到了房間。
向書禮似乎有些訝異她會這麼快回來，眸中帶着一絲驚訝，“安塵回去了？”
“嗯。”
“我看他是個不錯的孩子，是不是對你很好？”
“非常好。”向南依一臉認真的點頭。
見她這個反應，向書禮就知道，她一定是愛慘了顧安塵。
而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好奇，不知道他們都曾經歷了什麼，能夠讓自己原本內向害羞的女兒這樣全身心的去愛一個人。
“他會做飯給我吃，給我買糖果，接送我上下學……”
聽着向南依的話，向書禮卻越來越沉默。
因爲他的感覺很強烈，自己的女兒就是被“拐走”了。
更令人無奈的是，她是自己心甘情願跟着人走的。
想到這些，向書禮的心裡既欣慰又矛盾。
慶幸有一個人能這樣呵護疼愛他的女兒，卻又心塞自己的女兒心裡裝滿了另外一個男人。
誰知他才這樣安慰自己，就又聽到向南依的聲音軟軟的響起，“爸爸，我們之前商量了一下，想得到您的同意之後，就去……”
“嗯？”
“去民政局……登記……”
“你們現在就要結婚？！”饒是向書禮平時表現的再淡定，此刻也難以掩飾臉上的震驚，“小依，爸爸倒不是不同意你們結婚，但你現在還沒畢業，會不會有點早？”
眨了眨眼，向南依不禁在心裡想，哪裡是有點早，明明就是太早了。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顧先生等不及了呀！
估計他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帶她去扯證，又怎麼會嫌早呢……
“爸爸，您擔心他對我不好嗎？”
“那倒不是。”
“您以前不是對我說，感情不能用時間來衡量，心中充滿愛的時候，剎那就是永恆。”向南依迷濛着一雙眼望着向書禮，“既然最終肯定會和他結婚，那時間或早或晚，其實都是一樣的。”
“爲什麼這麼着急登記呢？”
“嗯……”沉吟了一下，向南依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顧先生給供出去，“本來是想等我大學畢業的，但是到那時候顧安塵就30歲了，他怕我嫌他老。”
“小依真的嫌他老？”
“是有一點。”
“……”
面對自家女兒這樣坦率的回答，向書禮倒是有些錯愕。
30歲的年紀，事業有成，其實算是很年輕了。
而且，他大小依幾歲，這在向書禮眼中並不算什麼，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小依會在乎年齡。
沉默了下，他試探着對她說，“爸爸倒是覺得，年齡沒那麼重要，何況安塵只大你6歲，其實是一個剛剛好的跨度，亦兄亦友，既能照顧你又能陪你玩，時而成熟穩重、時而幼稚天真。”
“這麼說，您不嫌他年紀比我大？”
“只要你喜歡，爸爸當然不會有意見。”向書禮生怕女兒覺得自己干涉她太多，於是趕緊表態，“你們要登記也行，不過婚禮是不是等到畢業比較好？”
“嗯，這是當然了。”
輕笑着挽住了向書禮的手臂，向南依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慧黠的精光。
搞定！
也不知道，事後爸爸發現她偷換概念會是什麼反應……
*
向書禮回國的第二天，他就帶着向南依外出看房子去了。
原本他並沒有確定要紮根在S市，但是昨天瞭解了小依的意思之後，他就做了決定。
何況，她要和安塵結婚，兩個人應該不會選擇去別的地方。
既然這樣，向書禮就不得不爲自己的女兒在這兒安個家。
房子的選址就在S大附近，不過和顧安塵買的那種酒店式公寓不同，他看中的是一個花園式小區。
環境相對來講比較僻靜，不像市中心那樣繁華。
裡面有獨棟的別墅，也有小高層。
之所以看中了這邊的房子，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爲了方便向南依上學。
很明顯，這時的向書禮還沒有意識到，他昨晚已經答應了向南依讓她和顧安塵領證，這也就意味着，他們父女倆獨居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但是這個問題，他是在以後纔想到的。
“小依比較喜歡哪種戶型？”父女倆前前後後看了幾個，最終決定從排除後剩下的兩個中選一個。
“都可以，不過獨棟的別墅會不會有點大？”家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住，這種三層的別墅未免有些空蕩蕩的。
“嗯……好像是有一點……”
“我比較喜歡有自己獨居的那種小院子，可以種些花花草草，但是可能沒有想要的那麼小的面積。”
“其實大一點也沒什麼，以後等你和安塵有了孩子，都送到爸爸這兒來，那時候就熱鬧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也要有孩子，向書禮的眼中就不禁溢滿了笑意，“而且，以後過年可以接你二叔他們過來，咱們全家人在一起過年，房子太小住着也不方便。”
忽然聽他提到了向知達一家，向南依脣邊的笑容不禁一滯，然後被她低頭的動作擋住。
該怎麼告訴爸爸，他印象中的“一家人”，其實早已變得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