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拉着寧心走出了火鍋店,林司南從一開始的氣勢洶洶變成了現在的忐忑不安。
衝動之下把她拽了出來,可是現在他卻開始糾結,該怎樣向她解釋纔好……
說剛剛那個女人是他的女朋友?
還是說,他只是把對方當成了“**”?!
可這些話說出去,恐怕只會讓她對他的印象更差。
但是,林司南真的很想告訴寧心,他只有性經驗,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戀人。
只是——
他會覺得有些骯髒。
所以他很不想,玷污她的世界。
腳步緩緩停了下來,林司南眸色深深的站在原地,默然無語。
寧心望着他的背影,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不知道爲什麼,心裡覺得悶悶的不太舒服,好像他不該這樣沉鬱。
理智告訴她不該詳細過問他的事情,但心卻快大腦一步。
“你怎麼了?”她輕聲問他。
“我……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背對着寧心,林司南一直沒有轉過身,握着她的手也不斷的收緊。
他很怕一對視她的雙眼,他就沒有勇氣對她坦誠一切了。
在他活了25年的人生當中,曾說過無數的謊話,欺騙過很多人,可唯有此刻被他握着的這個女孩子,他不想騙她。
就當……
他是良心發現。
或許鄒雪的出現已經讓她發現了什麼,也許在她心裡他已經很不堪。
但是至少,他不想變的更壞。
明顯感覺到林司南的指尖在輕輕顫抖,寧心微微蹙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回握住了他的手。
而後,她看到他的背影明顯一僵。
“寧、寧心……”
“如果那些話讓你這麼痛苦,其實你可以不必說的。”她並沒有窺探他隱私的打算,所以,他沒必要非得告訴她。
“……寧心,我很差勁。”林司南忽然低聲道。
“我並不覺得。”
“因爲你不瞭解我。”
要是她知道他曾經的劣跡斑斑,或許就會對他敬而遠之了。
聽到他的話,寧心微微蹙眉,“瞭解?”
他對“瞭解”的定義是什麼,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所熟知的程度嗎?
“莎士比亞曾經說過,和一個男人相處,多瞭解他而不必太愛他;但和一個女人相處,則應該多愛她,卻不要試圖完全瞭解她。”
皺眉將自己的手從寧心的手中抽了出來,林司南眼眶微紅,第一次有流淚的衝動,“寧心,像現在這樣就好……”
淺顯的接觸,程度適當。
徹底瞭解一個人,或許就會破壞那份美感。
因爲了解的越深入,就會接觸到越多的黑暗面。
步伐沉重的向前邁出一步,林司南心裡告訴自己,走出這一步,就再也不可以回頭了。
她是天真乾淨的小公主,和他不一樣。
現在他們兩個人能相處的這麼和諧,完全是因爲寧心把他當成了朋友。
可如果她知道自己對她的企圖,還會表現的這麼自然嗎?
拒絕他,她心裡應該也不好受吧。
所以寧心,就這樣吧……
這一晚,林司南臨走之前聽到寧心說了最後一句話。
她對他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人不瞭解海,不知愛海;也有人瞭解海,卻不敢愛海……林司南,你是哪一種……”
他——
是哪一種呢?
*
接下里的一段時間裡,林司南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寧心。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下班之後,他沒再出去“浪”過,而是老老實實的回家看電視。
某天忽然來了興致,他就一個人去了溜冰場。
手扶着欄杆,癱瘓似的在裡面嘗試滑行。
腦海中不自覺的回想起那天,寧心拉着他的手一起滑冰的情景。
說他膽小懦弱也好,說他優柔寡斷也罷。
其實,他只是不自信。
不確定這樣的自己能帶給她幸福,更加不確定,這樣的自己能夠擁有幸福。
他很想見她。
很想……
想念的感覺,在心中百轉千回,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前兩天他去見景琛,他對他說了一句話,“如果能真心愛上一個人,那麼不管對方是何等惡劣,哪怕對方並不愛自己,可人生至少不會是地獄,最多,有點黯淡而已。”
這句話,無論是放到寧心亦或是他的身上,都很適用。
閃神間,腳下一滑,他毫無防備的摔在了地上。
由於沒有戴護具,他的手肘狠狠的磕了一下,腳踝也扭到了。
近乎狼狽的坐在地上,林司南抿脣苦笑。
感覺自己特別像被人拋棄的“怨婦”……
可分明,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
輕嘆了口氣,林司南皺眉脫下了鞋子,心裡盤算着該給誰打電話來接他回家。
安塵還是景琛呢?
正猶豫着,卻意外見到朝輝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林先生。”朝輝扶起了他。
林司南下意識的往他身後掃了一眼,卻失望的發現,寧心沒在。
“謝謝。”
“應該做的。”朝輝很客氣。
“你……”
“是心心讓我跟着你的。”
“她讓你跟着我?!”林司南有些驚訝。
點了點頭,朝輝如實相告,“那天晚上她看你的狀態很不好,擔心你出什麼事兒,所以就讓我在偷偷盯你幾天。”
“那她……是已經走了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林司南異常緊張。
事實上,出國對他來講並不難,就算寧心走了,他想找她,一樣很容易。
難只難在,他跨不過心裡的牆。
因此,他矛盾的期待着朝輝的回答,卻又同樣害怕着他的回答。
“明早的飛機。”
“哦……”
“林先生,我送您去醫院吧。”朝輝扶着他往外走。
只不過,林司南卻並不配合。
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個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狀,朝輝微疑,“林先生?”
“……沒事。”
微微搖頭,林司南悵然若失的推開了他的手。
勉強朝朝輝笑了笑,他卻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那個瞬間,保鏢大哥都有點不忍心打擊他了。
“其實,你要是喜歡我家心心的話,可以直接告訴她啊。”這種事情,總不好讓人家女孩子先開口,他看起來挺紳士的,不應該不懂這個道理啊。
猛地轉頭看向朝輝,林司南的眼中充滿了驚詫。
他說什麼?!
“額……咳……”朝輝掩飾的咳嗽,“我告訴你啊,我可沒說我家心心喜歡你,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爺們兒一點。”
“你不反對我喜歡她?”
“我說你腦子是不是壞了?我反對啥啊?”他也沒有立場反對啊!
“不怕我會傷害她嗎?”
“傷害”這兩個字眼兒刺激了朝輝敏感的神經,有什麼冰冷堅硬的東西抵在了林司南的腰間,“傷害?你試試……”
開什麼玩笑,有他們哥幾個兒在,能讓別人欺負他們家心心嘛。
敢惹他們家心心不痛快,分分鐘丟到海里去喂鯊魚。
“不試了,我不捨得。”林司南微微低頭,耳根微紅。
“但是……”朝輝話鋒一轉,“我說的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其他三個人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
“還有先生和太太,不知道他們喜歡啥樣的女婿。”
“……”
“話說心心究竟喜不喜歡你呢?”
“……”
“她要是喜歡你,爲啥表現的不明顯呢?”朝輝開始忍不住自言自語,“可要是不喜歡,那她爲啥對你這麼好?”
“……”
林司南其實還有話說,但就是插不上嘴。
在由朝輝送他去醫院的時候,他再三猶豫,還是試探着問他,“我受傷的事情,你會告訴寧心嗎?”
“放心吧。”
聽他說的信誓旦旦,林司南以爲他會說“放心吧,一定會告訴她的”。
結果——
“我知道你怕她擔心,不會告訴她的。”
“……”
大哥,他其實並沒有那麼高尚的節操。
或者應該說,他壓根就不知道節操是啥。
不過已經被“捧”到了這個高度,林司南也不會傻到自己拆自己臺,只能昧着良心附和,“……那我就放心了。”
事實上,內心在滴血。
他多麼想讓寧心知道他受傷了,雖然只是扭傷。
但他相信,只要她得到消息,她就一定會來看他,這樣他可以一解相思之苦了。
而且,他還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是她主動來找他的。
也許是上帝聽見了他的祈求,不忍心爲難這個愛的小心翼翼的傻孩子,也許,上帝只是單純心疼他欠費的智商,總之,寧心真的出現了。
她這幾天迷上了一家小吃,朝輝從邊策口中得知的。
於是在送林司南去醫院的時候,特意繞了路。
其實他也不確定就能碰到對方,畢竟已經過了寧心平時吃點心的時間,但或許,愛神選擇站在了林司南這邊。
那道刻入腦海中的身影,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猝不及防……
她攜了一輪驕陽而來,融化了他的心。
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
*
“你怎麼會忽然扭傷了呢?”坐在病牀邊,寧心蹙眉問道。
“……不小心。”
他當然不會說是自己溜冰摔的,多丟人啊。
只是他不說,卻不代表朝輝也不會說。
所以——
寧心定定的望着他,“溜冰摔的?”
“……”
瞬間將視線落到了旁邊朝輝的身上,林司南無聲的朝他豎起了中指。
看起來冷冰冰的,沒想到居然會是個話嘮。
怎麼嘴比他鬆呢?!
簡直像棉褲腰一樣……
“你明明不會,幹嘛要去溜冰啊?”寧心覺得奇怪。
“就是因爲不會,所以纔想學。”
“自學?”
聽出她的語氣帶着明顯的質疑,林司南尷尬的轉移了話題,“沒什麼事兒,你去忙你的吧,不需要在這兒陪着我。”
“我打算沒陪着你。”
說着,寧心站起身要走,令某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真走啊?!”他就是欲擒故縱一下。
“不是你讓我走的嗎?”寧心笑着挑眉。
“客、客氣一下嘛……”
他哪知道她這麼實在,說什麼都信。
唉……
心塞。
“我去幫你推輪椅,扭傷而已,不好一直佔着牀位啊。”她安撫的朝他笑笑。
目送着寧心走出去的背影,林司南的眼中充滿了糾結。
最後,還是閉着眼關了手機。
他在心裡想,就這一次,讓他任性一下,因爲他真的很想她能陪在他身邊,即使那所謂的扭傷根本就是他聯合了醫生在誇大其詞。
但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連朝輝他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天爺就也別和他過多計較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司南的禱告有了效果,接下里的一切,都出奇的順利。
將他送回了家,寧心並沒有急着要走。
“你餓了嗎?”
“餓了。”不餓也會回答“餓”。
“想吃什麼,給你叫份外賣。”
“……”
正常情況下,她不是應該說,“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的嗎……
大概是理想和現實相差太遠,林司南一時愣住沒有迴應。
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寧心笑的有點小壞,“瞧把你嚇的,我和你開玩笑的。”
“調皮……”他就說嘛,她怎麼可能讓他吃外賣!
“你告訴我,讓我輝哥幫你去酒店買回來。”
“……”
這和外賣有什麼區別?
美團跑腿嗎?!
寧心發現,戲弄林司南這件事,是會上癮的。
比如現在——
“好了、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她正色道,“蛋炒飯你愛吃可以嗎,雖然有點簡單。”
“當然可以。”
“但我不會做。”
“……”
這丫頭一定是故意的!
看起來長得文靜老實,其實是“蔫壞兒”。
經過幾次被耍的經歷,在寧心再詢問他的意思,林司南打死不再開口。
寧心也懶得再問,直接打開冰箱查看了一番,然後選擇給他煎了一份牛排,搭配水果沙拉,“抱歉,我只會做這些。”
畢竟,她進廚房的次數屈指可數。
截止到目前爲止,他是第7個吃到她做的飯的人。
“前6個是誰?”他很好奇。
“爸爸媽媽,還有輝哥、策哥、暮哥、洐哥,現在又多了一個你。”寧心彎脣微笑。
“很好吃。”
切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林司南咀嚼的咬肌有點酸。
貌似火候差了點、色澤不那麼美觀、味道比較平淡、擺盤沒有亮點,其餘都還湊合。
當然後面這些話林司南並沒有說出口,畢竟他又沒像林染那樣長了一張欠抽的嘴。
不過,寧心對他的稱讚深感質疑,“真的?!”
“嗯。”
“可他們都說我的廚藝很一般。”
“是真的,我覺得很好吃。”
聞言,寧心忽然朝他湊近了幾分,笑容意味深長,“那要不要再來一份?”
“……”
掉坑裡了。
“下、下次吧。”說完,林司南的眸光不禁變的有些黯淡。
明天她就要走了,應該不會有下次了吧。
將叉子上的牛肉送進口中,他狀似不經意的問她,“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下午3點,你要來送我嗎?”
“下午……”他愣愣的重複,“那你可以再做份牛排和水果沙拉給我嗎,我……很喜歡……”
喜歡你煎的不算好吃的牛排,也喜歡那個煎牛排的你。
只是,我不敢奢望你也同樣喜歡我。
“什麼程度?”
“嗯?”林司南微疑,什麼“什麼程度”?
“你的喜歡,到什麼程度?”她追問。
“我……”
“村上春樹曾在《挪威的森林》裡面寫,喜歡一個人的程度,就像喜歡春天的小熊一樣。”
“小熊?”
“春天的原野裡,你一個人正走着,對面走來一隻可愛的小熊,渾身的毛像天鵝絨,眼睛圓鼓鼓的。”寧心聲音柔柔的講給他聽,“它邀請你和它一起打滾玩,於是,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着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地滾下去,玩了整整一天……”
“真好……”
寧心,你不知道,我就是這麼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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