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顧家,剛好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
顧青梧看着向南依微腫的眼睛,她什麼都沒問,而是張開雙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顧青梧狀似無所察覺般的說笑,“哎呦,一上午沒看到我們家小依寶貝,有沒有想姑媽呀?”
向南依沒說話,而是伸手回抱住了她。
“瞧瞧,還不好意思了……”
“丫頭臉皮薄,哪像安塵那麼沒臉沒皮的。”顧老爺子也笑着附和,一時間,家裡的氣氛變的格外的熱鬧歡快。
被自家爺爺拿來“砸掛”,顧安塵無奈的苦笑,目光關切的凝在向南依的身上。
拍了拍她的頭,顧青梧像哄小寶寶似的朝她低語,“好吧,姑媽帶你去洗個手,然後咱們好回來吃飯,你陳阿姨做了好多你愛吃的菜。”
說完,她徑自拉着向南依走進了洗手間。
向書禮站在原地看着,眸色不禁一暖,眼中充滿了感激。
他知道,顧青梧這麼做並不是爲了他、也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小依。
她是真的很喜歡小依,把她當成了一家人。
自己的女兒能夠嫁到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裡,向書禮不僅覺得安心,而且很慶幸。
還好……
老天是公平的,曾經他和南伊無法給小依的愛和溫暖,現在終於有人替他們一一添補,再沒什麼比這更令人覺得幸福的了。
“書禮,過來吃飯吧!”顧老爺子朝他招了招手。
“好。”
先回臥室去換了身衣服,向書禮下樓之前,目光不禁落到了衣櫃上。
想起了什麼,他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本相冊。
和送給顧安塵那本一樣的封面,甚至連厚度都是一樣的,但實際上,卻比向南依的相冊輕了很多,裡面只裝了一半左右。
照片裡都是一個人,南伊。
有她認真畫畫時的樣子、有她喝咖啡時的樣子、也有她什麼都不做,就只是望着鏡頭清淺微笑的樣子。
萬般風情,都不爲外人道。
最後一張照片截止的日期,是97年2月7號,就在向南依出生前一週。
他記得她那時的肚子已經八個多月了,吹皮球似的鼓了起來。
每天他都會給她拍一張照片,想着等孩子出生以後,他可以拿着這些照片告訴她,媽媽懷她的時候很不容易。
只是,他現在卻並不會和小依說這些。
她只需要知道,她的出生有多令身爲父母的他們感到期待和欣喜,他們從來沒有不愛她、更加沒有想過要拋棄她。
輕輕的摩擦着相冊的一角,向書禮把它放在了牀頭櫃上,想着晚點拿給小依看看。
從前這本相冊雖然也在,但是他只能一個人回憶,並不敢拿到小依面前,現在終於不再有顧慮了,她可以好好了解一下她的母親。
勾脣輕笑了下,向書禮隨即走出臥室下了樓。
*
午餐過後,向南依陪顧老爺子下了一盤棋,見他時不時的就說兩句玩笑話,她抿脣笑着,心裡暖的像擁抱了太陽。
爺爺是擔心她心情不好吧……
所以,纔會拉着她下象棋,連午覺都不睡了,還一直給她講笑話。
這樣一想,向南依悄悄的讓了老爺子兩步,當然最後決勝局的時候,她分毫沒讓。
將顧老爺子“殺”了個片甲不留之後,向南依就美滋滋的出去見溫知夏了。
說起來,自從兩個人上次分開之後,之後就一直沒有碰過面,再次約在健身中心碰面的時候,向南依不禁想起了連清風。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他和知夏還挺相配的,難得有些好奇後續發展是怎樣的。
正在發呆的時候,不想溫知夏已經走到她面前了。
“小依。”
她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容溫婉動人。
“你來啦!”向南依笑的有些意味深長,“怎麼沒看到二哥呀?”
根本沒想到她會忽然來這麼一句,溫知夏明顯一愣,隨後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幾天沒見面,我怎麼覺得你變壞了呢……”
“有嗎?”
“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向南依笑笑,挽着她朝更衣室走去。
那個瞬間,溫知夏甚至有些恍惚。
明明自己纔是心理醫生,可這個女孩子的心思卻同樣十分細膩,她懂得用怎樣的方法來化解彼此之前的尷尬。
否則的話,“連清風”這個話題就會一直橫亙在兩人中間。
與其一直避而不談,不如一開始就戳破這層紙,但向南依聰明就聰明在,她懂得適可而止。
這樣想着,溫知夏忽然有些懷疑。
她是不是已經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雖然顧先生說她的表現很正常,並沒有什麼異樣,但溫知夏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這個問題,一直到兩人的瑜伽課程結束,她也還是沒有個結論。
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轉頭望着向南依,溫知夏柔聲笑道,“最近的身體狀況怎麼樣,有沒有覺得自己的體力或多或少有了些改變?”
“……有。”
“還沒恢復體力嗎,臉怎麼這麼紅?”
心虛的笑了笑,向南依藉着擦汗的動作岔開了話題。
她怎麼能告訴對方,她的體力改善與否,都是顧先生說了算。
而且,檢驗的唯一標準就是在牀上。
唉……
說多了都是淚。
上完瑜伽課之後,向南依陪溫知夏去商場轉了轉,兩人一邊悠閒的逛着街,一邊隨意聊着天。
“我覺得你現在和我最初認識的時候,好像不太一樣了,你自己有感覺嗎?”
“有。”向南依點頭。
“似乎比之前更外向了一點。”
“你是說打趣你和二哥的事情嗎?”她忽然笑的有些小邪惡。
溫知夏無奈的抿脣淺笑,看向向南依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縱容和寵溺,像是知心的大姐姐一樣,“我想我應該收回剛剛的那句話,你不是變的外向了,而是徹底跟別人學壞了。”
“不是別人……”
向南依笑聲嘟囔了一句,腦中閃過了顧安塵的樣子。
如果她真的學壞了,那一定是被顧先生帶的,就連小白都說她是根紅苗正的好孩子,變成現在這樣都賴某人。
沒有聽清她的話,溫知夏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什麼?”
“沒什麼……我說着玩的……”
背地裡嚼舌顧先生這種事,和小白或者小眠一起還行,但對方是知夏的話,她就沒有那個膽子了。
畢竟,有可能會被報復的。
正在閃神的時候,不想迎面走過來了一個女人,一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對不起、對不起,小姐,你沒事吧?”
“小依……”
“知夏!”撞到向南依的女人一臉驚訝的嘆道,“真的是你!”
詫異的看向對方,溫知夏的臉色瞬間一變。
或許是看她並沒有反應,對方拉住她的手,神色有些難以置信,“不會吧,你不認識我了?”
“你……”
“我是羅嬌啊,我們以前在心理諮詢室共事過,你怎麼回國之後連以前的同事都不記得了?!”羅嬌狀似不悅的朝她抱怨了幾句。
勉強露出了一抹笑容,溫知夏的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糟了!
倒是向南依,安靜的站在旁邊聽着兩人的對話,在聽到羅嬌提到“心理諮詢室”的時候,她也只是微微垂下眼睫擋住了眼底的思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知夏,那你和你朋友先聊,我先回家了。”沒等羅嬌說要離開,向南依就先開了口。
一聽說她要走,溫知夏還沒說話,羅嬌反而自來熟的笑道,“我只是恰好路過,約了朋友在這邊吃飯,要不乾脆大家一起吧?”
“不用了。”溫知夏拂下她拉着自己的手,眸色微涼。
“那好吧……”
感覺到溫知夏的態度有些不冷不熱的,羅嬌便悻悻的收回了手,朝她們輕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而隨着她的離開,溫知夏和向南依之間的氣氛莫名變的有些詭異。
兩人都沒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向南依才忽然挽住了她的手臂,語氣如以往一般熟稔親暱,“你那位朋友話有點多……”
說完,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像是覺得這樣在背後議論別人有些不好。
“小依……”
溫知夏皺眉想說什麼,誰知卻被向南依給打斷了,“那邊有賣冰淇淋,要不要吃?”
“……剛運動完就吃這麼高熱量的東西,會長胖的。”
“不長胖哪有動力減肥啊!”
沒再給溫知夏拒絕的機會,向南依拉着她朝販賣窗口走去,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把白芮那套歪理邪說學習的很到位了。
於是,五分鐘之後,她們兩個人的手上每人拿了一個冰淇淋。
“現在天氣還有些涼,冰的吃多了喉嚨會不舒服。”嘴上是這麼教導向南依,可溫知夏自己卻也吃的很歡快。
“我不太經常吃的,這是和你一起出來,所以偷偷吃一次。”
“爲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
“因爲顧安塵不讓我經常吃……”向南依笑的像是惡作劇的孩子,“不過他應該知道我偶爾會偷吃,這是從不戳破而已。”
深深的望着溫知夏,她頓了頓才又接着說,“這是他對我的小縱容,就像我對他一樣。”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又彷彿充滿了無盡的深意。
聽到她這樣說,溫知夏拿着冰淇淋的手微微頓住,並沒有轉頭和向南依對視。
開車送她回顧家的時候,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向南依下車準備走進別墅,溫知夏纔開口叫住了她。
“小依……”她有些欲言又止。
“嗯?”
再三猶豫,溫知夏才朝她走近了幾步,忽然揚脣笑道,“你好,我是溫知夏。”
向南依微怔,而後同樣回以微笑。
“我的自我介紹,或許有些晚。”溫知夏眼神真摯的望着她,“對不起……”
她只說了這三個字,讓人誤以爲她是在爲遲來的自我介紹道歉,但實際上,向南依知道她不是。
“沒關係。”
揚了揚溫知夏送給自己的小餅乾,向南依笑的溫軟,“算是賠禮,我收下了。”
拉住溫知夏的手,她又接着說,“改天你來家裡,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補上我的謝禮。”
“謝禮?”
“嗯。”她點頭,“謝謝你,讓我變的……”
向南依微微歪着頭,像是在思考該用什麼詞來表達,片刻之後,粉脣輕啓,“有點小壞。”
剛好壞到……讓人覺得有些小可愛……
*
目送着向南依向院裡走去,溫知夏立刻撥通了顧安塵的電話。
對方接通之後,她先是道了歉,“顧先生,很抱歉。”
顧安塵沉默了一下,像是已經猜到了什麼,只淡淡應了一聲,並沒有說別的。
似乎這個結果,並沒有讓他覺得很意外。
“酬勞會按最初談好的價錢付給你。”
“謝謝,但我想不用了。”她並不差這筆錢,“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出於義務接近向小姐,但到了現在,我們已經成爲朋友了,所以出於對小依的尊重,希望你理解。”
截然不同的兩種稱呼,已經昭示了溫知夏心裡的態度。
默然片刻,顧安塵清冷的聲音響起,“以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開口。”
“多謝。”
“嗯。”
簡單應了一聲,顧安塵剛好掛掉電話,卻沒想到溫知夏忽然有些猶豫的對他說,“顧先生,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下……”
今天羅嬌出現的有些太巧了,她們兩個雖然之前曾經在同一家心理諮詢室共事過,但對方只待了不到一個月就辭職了,也就是說,她們並沒有很熟悉,所以對方今天的表現讓她覺得有點奇怪。
何況爲了避免出現類似今天的情況,他們早在之前就已經“排查”了可能會對她身份造成影響的人,甚至就連她的父母都沒有出現在小一的面前過,就怕他們因爲和向伯父認識的關係而在不經意間說漏了嘴,而這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連清風。
至於羅嬌這個人,甚至一開始就不在她的防備範圍內。
而此刻被溫知夏掛在嘴上的羅嬌,卻正悠閒的坐在咖啡廳裡喝着咖啡。
彈了彈鮮紅的指甲,她笑着接過了覃柯遞給她的支票,“謝了。”
前幾天這人莫名其妙的聯繫上了自己,說是有個白給錢的活兒,問她接不接,她開始還以爲是騙人的,誰知道對方一上來就匯了一大筆錢給她,說是事成還有一半。
聽了對方的要求之後,她果斷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是說幾句話的功夫,就能賺這麼一大筆錢,她何樂不爲!
看着這女人一臉財迷的樣子,覃柯嘲諷的笑了笑,“這是今晚飛國外的機票,最近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回來了。”
“這是爲什麼?”
“問這麼多對你沒好處,做好你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了。”
“切……”
抽出覃柯手指間夾着的機票,羅嬌踩着高跟鞋離開了餐廳。
直到她徹底走後,一直坐在他們後面位置上的許妍珊才走到了羅嬌剛剛的位置坐下,“找人盯着她一下吧,我覺得她未必會聽話的離開。”
“許小姐,這就不是你需要擔心的問題了,既然收了你的錢,我自然會把事情幫你處理乾淨,絕對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的。”
“但願如此。”
掂了掂手裡查到的資料,覃柯不經意的感嘆道,“時機差了一點點,要是再早點知道向南依有心理問題,說不定我還能幫你把事情設計的更完美一點。”
“你什麼意思?”
“怎麼?”覃柯挑眉,“你不是想要從心裡上擊垮對手,然後趁機上位嗎?”
緊緊的皺起眉頭,許妍珊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般惱羞成怒,“你的話太多了,做好你該做的。”
說完,她就沉着臉走開了,並沒有看到身後覃柯玩味的笑容。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