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黑暗像是一雙冰寒枯乾的手,緊緊的掐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再難呼吸,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
母親決絕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她被困囚在無盡的黑暗中,所有人都棄她而去。
世界像一個路人似的,停留了一會兒,向她點點頭,卻依舊走的堅決。
無形的牢籠困住了她,外面飛過一隻鳥兒,她以爲它是自由的,而它其實是疲憊的。
活着總得飛、總得鳴,不飛不鳴,與死無異,然而翅膀生鏽了,喉嚨也生鏽了,腦袋在腐爛,心在發着黴,就算冀望一個清新的死也不可能。
“小一……”
恍惚間,有一道溫柔的聲音輕喚着她,那樣憐惜、那樣小心翼翼,她甚至都不敢相信。
還會有人,這樣在意她嗎?
“小一,醒醒。”
醒來?
她很想,但是卻做不到。
天堂的夢纔是容易醒的,而地獄的苦趣卻漫漫無盡,一夜便相當於一個永劫,就算捱到了天亮,也不過就是開始了一個新的無期徒刑而已。
顧安塵看着向南依皺緊了眉頭明顯很不安的樣子,他輕撫着她的臉想將她喚醒,可她卻好像深深的陷入了夢境裡,眼淚不停的流下,卻遲遲沒有睜開雙眼。
“小一、小一……我是顧安塵……”
小一,是誰?
顧安塵,又是誰?
迷迷糊糊的想着,忽然感覺到原本發冷的身子漸漸變得溫暖,顫抖的手被人緊緊握住,她像是被陽光包圍着,周身都暖洋洋的。
眼前忽然就變得明亮起來,有一絲光照進了她的心底。
男人擔憂心疼的目光不加掩飾的落在了她的眼中,重重的印在了她的心上。
原來,她是小一。
而他,就是顧安塵。
對視上向南依盈滿淚水的雙眸,顧安塵眸光微暗,聲音卻依舊溫柔,“是不是做了噩夢?”
愣愣的看着顧安塵,向南依回憶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了點頭。
她還以爲在學校發生的事情是夢,原來是真的。
“……謝謝。”緩緩的退出了顧安塵的懷抱,向南依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只不過,眼神躲得過,身體卻躲不過。
再次被他的手臂緊緊環住,這一次她卻一點多掙脫不開。
“小一,你知道我爲了靠近你,編了多少謊話嗎?”
向南依微怔。
他的聲音很低沉,在寂靜的夜色悅耳的像是大提琴的音色。
“第一次在S大見到你的時候,其實你的學生證就在我身上,但是爲了能多一次聯繫你的機會,所以我撒了謊;後來你去找我,我們喝了咖啡,我是故意不付錢的,目的當然也是爲了能夠以還錢爲理由再去找你;甚至,就連現在的這棟房子,其實也是在你住院期間纔買下的,爲的,當然是能夠有更多的機會接近你。”
察覺到向南依的身子微僵,顧安塵卻並沒有停下。
“還有……保姆會被辭退,並不完全是因爲你想要獨立生活,而是我不想有人來打擾我們,沒有她在,我就可以做飯給你吃,和你一起收拾屋子,雖然這些事情都很簡單,但是對我而言,機會難得。”
輕捧着向南依的臉頰,顧安塵笑的釋然,“林司南說的是對的,這纔是我的真面目。”
也許是顧安塵一下子說了太多的內容,向南依錯愕的望着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也或許,她原本就沒有打算開口。
“小一,這樣的顧安塵,如果你拒絕了他,他會掉進limbo……”眸光變得越來越幽暗,顧安塵的額頭輕輕的抵住了向南依的。
比起她來,的確是他更有做魔鬼的資格,只好委屈她做天使了。
她也許不是一切人的天使,但至少是他的。
平靜的被顧安塵抱着,向南依眨了眨眼,掛在睫毛上的淚珠掉在了眼角的那顆淚痣上,莫名讓人心疼。
其實,她知道的,要掉進limbo的人不是顧安塵,而是她。
她不喜歡孤獨,不過是不想要失望而已。
可是遇見他以後,她忽然很希望,能夠有一個希望。
他在她的面前將自己徹底的剖析開,無非就是不想讓她去面對自己的那些黑暗。
光芒帶給她光明,但他纔是那個執燈的人。
她不知道深切的愛應該是什麼樣子,但如果有人問她,她會說出顧安塵的名字。
“對不起……”向南依的聲音低低響起。
顧安塵的呼吸一滯。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拒絕。
“對不起……我喜歡你……”雖然,算不上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