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河的兒女們 一
已經是黃昏了,天依舊炎熱。韓斌把噴霧器放在了三爹的門口,便搖搖擺擺的走下河去。他不知是中毒還是中暑,大腦昏沉沉的有些糊,胸口悶悶的提不起氣來,腿也有些發軟。河兩岸長滿了茂密的蘆葦,擋住了午後依然炎熱毒辣的陽光和暑熱,他無力的在河邊的草叢裡坐了下來。河水清涼涼的,一陣微風吹過,他忽然感覺到清醒了許多。只是眼皮依然沉重,難以睜開。一陣睡意襲來,他四仰八叉的躺進了蘆葦旁的草叢裡。
一大羣歸巢的鳥兒在蘆葦上空此起彼落的盤旋,喧鬧。談情說愛,炫耀着自己的美麗和家的安適。不時有兩隻追逐的鳥竄向他沉睡的草叢,見到地上有人,“呀!”的一聲驚叫着又飛走了。這時候,一隻鷂子出現在鳥羣裡。逮着一隻鳥死命的追。不遠處,還有一隻鷹在盤旋,伺機捕食漫天飛舞的鳥羣;再遠的地方便是藍天了。那天看起來是逾遠逾藍,逾藍逾遠。。。
金枝等的都有些着急了。天這麼熱,割了一天的草。頭上身上全是灰和汗,怪難受的。太陽已經落山了,下地的人們已經和放牛的牧童們一起往回家趕了。估計丫丫河現在已經沒人了。於是一羣丫頭們嘰嘰喳喳的往丫丫河走去。
從村子到丫丫河大概一里多路,三爹就住在丫丫河邊的窯臺上。是下河的必經之路。三爹的房子前有一小塊平坦的地。地上栽着三棵垂楊柳和一根老桃樹。是專門供下地幹活的人歇息乘涼用的。房子的對面是一孔廢棄的古窯。中間是塊空地,地上栽了些瓜果蔬菜之類的東西。據說這窯是前清的時候,村上一位有錢的地主請河南人來修的,距今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應該算是古董了。前些年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時候,這窯上也曾熱火朝天的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日以繼夜的添磚加瓦。可自從改革開放,包產到戶以後。燒窯的,制磚的全回家弄自己的地去了。於是,這窯便被閒置,荒廢了。只有三爹一個人住在這,侍弄這窯臺上的三畝三分地。
丫丫河不深也不寬。平常的時候水僅及腰。河牀平坦而光滑,一年四季水又清又涼,能一眼望穿。兩岸茂密的蘆葦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紗帳,擋住了酷暑,也擋住了人們的視線。
和往常一樣,丫頭們一走近河邊,便肆無忌憚的脫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赤條條的跳進了河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們下河戲水洗澡全部脫成了**,連小褲衩也褪了下來。自從身體發育以來,丫頭們再沒有在人前鬆開過釦子。即使在家裡洗澡,也是匆匆忙忙,羞羞答答的。哪怕多看一眼自己的身體,都會臉紅髮燒。彷彿遭到了褻瀆似的。而今天,她們居然素面朝天,把自己美妙的酮體展露在了光天化日的曠野,這紗帳搖曳的丫丫河。
水,歡快的流淌着,清涼涼的,肆意的親吻着少女們青春的酮體,一天的暑熱,一身的塵土,也在這河水的嬉鬧中消失殆盡了。好涼好舒服好暢快喔。。。
熟睡的韓斌終於被丫頭們唧唧喳喳的喧鬧聲驚醒了。矇矓中他睜眼輕輕一掃,幾乎驚呆了。怎麼村裡的這些女孩都在這幹什麼,咋會一個個赤身**的在水裡玩耍。也不知道害羞,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悄悄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擰了一把,疼!這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一種年少輕狂的激情立刻溢滿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他的眼睛幾乎滴出血來。只覺得渾身血脈噴張,一股急流突然噴涌而出。大腦“嗡”的一聲變成了一片空白。“啊!”他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顫抖的輕吼。
當韓斌再一次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已是月掛中天了。河岸邊的蘆葦被月亮塗成了乳白。薄薄的輕霧輕輕的飄蕩在水面上。一隻螢火蟲從遠方飛來,在他的頭頂轉了一圈,又一閃一閃的在蘆葦深處消失了。一滴露珠從葦葉尖滑落砸在他的腦門上。帶給他一陣清新的涼意。
“剛纔不是做夢吧?”他想,一陣笑意從心底浮起。
";金枝,萍枝,曉舟,明明。。。”他愜意的細數着剛纔出現的女孩。回味着女孩們青春誘人的美體。一隻夜蚊子飛來,在耳邊嗡嗡的叫。他擡起手往臉上拍去,一股鑽心的疼痛霎時傳遍全身。
這時候他才記起,正當他心潮澎湃,□□的時候,背上突然遭到了一記重擊。接着,被人一把抓住了頭髮,拽進了水裡。其餘的便什麼也記不得了。
他艱難的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也變的□□了。汗衫,褲頭所有的衣物已不知去向。他下意思的捂住了下身。再摸摸身上,感覺渾身都疼,渾身佈滿了傷痕。
整整一天了,三爹還是感到心裡不爽。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一隻雞,到底到哪去了?
昨天早上,一隻野雞飛進了他的柴房。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抓出來宰了。收拾好後已經是吃早飯的時候了。他把雞燉在竈臺上便出去買酒去了。然而,當他買來酒以後,卻發現竈臺上雞變成了一罐清水和幾根吃剩的雞骨頭。
雖然小屋的門從沒上過鎖,多少年來,從沒丟過什麼東西,更何況這點吃的東西。莫非是對面窯裡住的那個畜生吃了。那是一條大蟒蛇,身子足有小桶般粗細。曾有幾次晚上見過他在河裡喝水,但他沒傷過人。即使他餵養的雞鴨跑到對面窯裡去覓食,他也沒傷過。通靈着呢。再說,那畜生吃東西是和骨吞的,哪有留下骨頭和清湯的道理。莫非,是菩薩或者是神仙什麼的,借我的手做好。吃完了給我留下的一點清湯和骨頭。。。這樣想着,心裡不由得有點惻然。嗨!可惜,那清湯讓我一怒之下給扔了。不然還可以喝兩口沾一點仙氣。
自從在丫丫河洗澡被韓斌看見後,曉舟的心理老感覺怪怪的。那一天金枝把他扯下河淹了個半死,拖起來又一頓拳打腳踢,還不解恨。不知是誰帶頭下手扒光了韓斌身上所有的衣物,並扔進了水裡。那一刻,曉舟的心裡着實有些不忍,並且還有點隱隱的作痛。從小玩到大的夥伴,用得着下這手?雖然他是男的。。。可當韓斌裸的□□突然袒露於他們眼前的時候,少女的矜持和好奇讓她迅速的避過臉去卻又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幾眼。雖然僅僅只瞄了幾眼,可那東西卻像長了根一樣印在了腦子裡,揮之不去,而且還時不時的跳出來,弄得她臉紅心跳,心如鹿撞。
自從那天痛打了韓斌之後,金枝的心理也有些懊惱。後悔不該下那麼重的手。一羣赤身露體的丫頭圍毆一個十□□歲的小夥,並且扒光了人家的衣服,這話要是傳出去。豈不丟死人了。更何況自己的身體。。。真沒必要那麼狠。要是被人知道了,將來怎麼嫁人?都怨金晶,只一下就把他打暈了。不然還可以給他交代清楚,讓他把嘴閉緊了,把這事亂在肚子裡。
好在事情已經過去兩三天了,村裡並沒有傳出什麼閒話,也沒見韓斌的人影,他似乎把這事並未泄露出去,她們心裡有些放寬了。倒是昨天去窯臺的時候三爹的臉有點黑。也許那天偷他的雞吃被他知道了。韓斌到河裡去偷看我們洗澡,一定是他讓去的。因爲我們到河裡洗澡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不然韓斌爲什麼能提前藏在蘆葦叢裡偷看。金枝突然冒出一種想法,而且越想越覺得這事和三爹脫不了干係。是他!一定是這個死老頭子在報復我們,故意讓韓斌去藏在哪看我們的。真可恨!想到這,她不由得恨得有些牙癢癢的了。
八十年代的農村,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處於極度匱乏之中。附近大隊的一旦有電影,年輕人比過年還高興。但電影場並不是一個好的去處。一場電影幾乎很少能完整的放完,經常會出現打架鬥毆甚至殺人的事件。電影廠幾乎全是露天的,一般在大隊部的禾場,要不在一塊空置的閒田裡。碰見下雨,一多半要成落湯雞。而且,這裡龍蛇混雜,各色各樣的人都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那一天對河的新建大隊有電影。洗罷澡,收拾完天已經黑了。丫頭們過了河,趕到電影場的時候,電影已經開演了。今天放映的是【洪湖赤衛隊】,銀幕上韓英正領着赤衛隊員們衝進彭家坪,土雷當着炸彈甩,鞭炮代替機關槍,軍號吹的滴滴答。。。場上好一些的地方以經擠滿了人,於是她們七八個姑娘只得站在了人羣靠後些的地方了。
金枝和金晶個子較高,他們站在最後。當影片放到第三卷換膠捲的時候,金枝突然感到有一隻毛毛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按在了她的□□上,生生的痛。
她知道他們又遇到了專門在電影場裡調戲女孩的流氓了。曾經有一個女孩就是被這夥人將□□捏傷而發炎化了濃的,這些人饒不得。她藿得一扭身,打掉了那雙毛糙的手。罵了一聲:“流氓!”
“耶!□□養的!敢罵我?”那小夥不甘心放棄抓在手裡的尤物,罵了一聲,瞪圓了眼睛。伸手又往金枝胸前抓來。
“找死!”金枝不退反進。伸手一把抓住小夥的頭髮,同時,擡腿往那傢伙的褲襠一腳。那傢伙嗷嗷叫喚着,象一根稻草一樣軟軟的倒了下去。這時候金晶不知在哪弄的一塊磚頭,噗!的一聲,方方正正的拍在了那傢伙的頭上。燈光下,那人滿臉是血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金晶舉起磚頭還要砸,被金枝一把拉住了。她怕這一磚下去會出人命,她知道金晶是下的去手的。
一見打架,整個電影場的觀衆象風吹麥浪一樣。“譁!”的一下,人頭往外四散的倒去。整個場裡霎時亂成了一鍋粥。父親找女兒的,母親找兒子的,哥哥找妹妹的,害怕禍事往外躲的。要看熱鬧打架往裡擠的。。。哭的哭,喊的喊。出的出,進的進;亂成了一團,彷彿到了世界的末日。
“快走!”金枝一見把人打倒,事情可能要鬧大。急忙拖起金晶,招呼姐妹們擠出了人羣。
等那一夥的小子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得不見影子了。問問才知道,他惹了對河的“八大金剛”。被打成這樣,活該!沒被打死打殘已經是萬幸了。
其實,金枝她們對八大金剛這個外號也頗得意的。一來只要報出八大金剛這個名號便沒有幾個人敢欺負他們,二來他們還可以藉機打一打抱不平,或者欺負一下別人,他們是一羣妙齡的女孩,最大的也就十八歲。爲保護自己,她們非常齊心,一般人輕易不敢惹。尤其是金晶,長的紮紮實實的,手又快,打架又猛又狠,下手便會讓人受傷。而金枝則是她們的大姐大,個高,力大,人長的漂亮,心地又好。小姊妹們都仰仗着他們兩。
架打完了,電影也沒得看了。鬱悶!
過了河,忽然記起了三爹門前的那顆桃樹。前兩天看的時候桃已經紅了。今天應該全熟了。
“我們到三爹那摘幾個桃子去。”有人提議道。
“但三爹是不會讓摘的,他說那是他的酒錢。”有人提出異議。三爹沒別的嗜好,就愛一口酒,他沒兒沒女,也沒有老婆。孤身一人在這破窯上混了一輩子,如今已經七十多了,再也沒什麼渴望念想了。一天到晚只想吃點喝點安安生生的過完一輩子得了。
“不讓摘,我們不會去偷嗎?”有人提議。
";三爹對我們那麼好,偷他的桃不好吧.";有人反對。
“好過鬼!”有人似乎有怨氣。
“那天,肯定是他使得壞,不然韓斌。。。”有人道出了心裡的懷疑。
“好!去。”金枝下了決定。
然而,此時三爹卻搬了個睡凳,光着膀子,在桃樹下呼呼大睡。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睡的特別香特別沉。姑娘們在他的身邊站了好久,他也沒有醒來。
“咋辦?”有人嘀咕開了。
曉舟突然拔了拔金枝,指指樹蔭下大的茅坑。詭秘的一笑。丫頭們一個個心領神會,輕手輕腳的擡起睡凳。將三爹橫放在了茅坑上。然後一個個如猴子一般,串上了樹。一陣洗劫。桃已經摘得差不多了。除了樹梢難以企及到的地方還有幾個桃子以外,只留下了一些又瘦又小的。待衆人下得樹來,曉舟示意其他人先走,她和金晶一人抓起一塊磚頭。用力往樹上砸去。桃子嘩嘩的掉了下來。而且不知是誰大聲的叫了一聲:
“偷桃子嘍!”
三爹突然從夢中驚醒了。他忽的跳了起來。
“咚!”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茅坑裡。
看到三爹終於掉到了茅坑裡,姑娘們鬨笑着迅速逃跑了。
三爹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經不住這幫丫頭折騰。很快就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輕,躺了好久才爬起來。病好後也覺得渾身乏力,打不起精神。
一晃夏天已經過去了。中秋節過後,地裡的棉花已經收得差不多了,離播種還有幾天。人們漸漸的閒了下來。今年收成不錯,家家戶戶幾乎都有了一點閒錢。有些家裡買了自行車,有些家裡買了收錄機。孩子們也換下了祖祖輩輩穿的粗棉布衣裳,滌卡,的確涼,各種化纖布料也走進了平常百姓家。
伴隨改革開放的深入,各種新鮮時尚的舶來品也隨之走進了千家萬戶。高跟鞋,喇叭褲,臺灣校園歌曲。。。以及一些低級的,庸俗的,□□的,各種各樣的五味雜陳一起擁進了農村,擁進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也叩開了這羣花季少女的矇矓的□□生活。
國慶節過後沒幾天,三爹又一次病倒了。這一次,三爹再也沒能站起來。在一個綿綿細雨的秋夜,這個七十二歲的老人終於走完了自己孤苦的一生,孤孤單單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老人一輩子沒有結婚,沒有兒女,沒有親人。隊長只好把村裡的人全部叫上,爲老人發喪送葬。
金枝,金晶,曉舟。。。八大金剛和韓斌,韓寒村裡的一幫小夥子又碰在了一塊。
雖然姑娘們號稱八大金剛,可一見韓斌,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心裡不由得一陣狂跳。紛紛找了個藉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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