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懸崖邊上,殷暗閻慘白着容顏,接過門人發現有小巧鞋子,那一刻全身所有的感覺都隨風而去,只留下殘破的身軀被狠狠地肆虐着。
“影兒……你怎能如此狠心地離我而去……”殷暗閻全身虛軟地癱在崖邊,聲聲泣道。
從來不知道心碎的滋味是何物,也不知道痛的感覺是怎樣,因爲從他出生起,像他這種惡魔一般的人就不應該有感覺,曾試過希期得到的親情,卻是每天不斷的毒打,義父如狼似虎地埋怨折磨着他,小時的他不明白爲何他得不到義父的愛,後來他才知道他的父親原是義父的情敵,搶了義父的情人,也就是他的母親,還讓母親難產而死!剩下了可恨的他就成爲義父仇恨的工具!到那時起,他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封閉了,當世上不再存在期待,他就應該是無心無情的,無心無肺的!
可是爲何他現在會覺得如此痛苦呢?就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他覺得天地間無處可處,心就被淘空一般,難受到他快要窒息了。
“閻——”上官闕擔憂地看着毫無表情的殷暗閻,他冷靜得太可怕了,比起剛纔瘋狂不已的他,這樣的殷暗閻更讓他心驚。
“闕——”轉眸發現上官闕一直在自己的身旁,殷暗閻冷靜全失,無助感頓起:“闕……你告訴我……影兒……”話未出口,心不忍說出,他淚眼迷凝。
上官闕想安慰,卻自覺無言以對,他與妻雖鶼蝶情深,幾經波折,卻未曾感受到這般生死離別之悲痛欲絕,眼前的殷暗閻亦不若平時間的冷靜自持,如此脆弱無助的殷暗閻羅是他不曾見過,就連當年他殺父重傷之時,亦未曾痛半點痛苦悲愴之情,如今失去心愛之人這副悲泣模樣,實在另他不忍,一時間他亦未能想到安慰之詞,只得無言神傷。
“闕……你爲何不語……”得不到上官闕開口保證的殷暗閻頓感驚恐萬狀,心痛絕望。江湖上雖傳上官闕只不過是朱雀門之傀儡門主,事事受控於殷爺之下,但兄弟情誼只有彼此之間瞭解,上官闕放任殷爺管事,並不代表他無能,他非池中之物的能耐,殷暗閻是再清楚不過了,不然當年上官闕又豈會如此及時地救他於難呢?如今連上官闕亦不作保證淚影的安全,那淚影豈不……
殷暗閻心中回閃過不祥之念頭,他慌忙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淚影不在……他還能活下去嗎……
上官闕寸步不離地守在殷暗閻的身邊,不敢離開,他輕輕地安慰:“閻,你不要這樣——我已經下令門人到懸崖下面去搜尋了,你千萬別放棄。”
“對呀,殷爺,淚影纔不會那麼倒黴耶——”本想挖苦他幾句的璩盈,看到殷暗閻俊容上那絕望淒涼的神情,也不忍地開口安慰道。
殷暗閻不語,他死死地揪住手中淚影唯一留下的物件,陰霾地看着那黑暗的深淵,他皺眉道:“闕,你說影兒在下面會不會冷呢
?”陰陽怪氣的語氣似瘋似癲。
“閻——”上官闕驚恐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闕,影兒她最怕冷的了,小時候她就一直粘着我才能入睡,現在她一個人一定很害怕,你說對不對?”殷暗閻求證似的拉着上官闕的雙臂,神情茫然,眼神渙散,哽咽地道。
上官闕無言,他該如何回答呢,面對此刻情緒失控的兄弟,他說不出安撫的謊話。
“啊——”殷暗閻掙扎地想要甩開上官闕的鉗制,他發狂地吼道:“影兒!影兒!爺來陪你!爺來陪你!——”他發瘋地向着深淵衝去。他要與他的影兒生生世世在一起,他這次說什麼都不會放開她了。
“閻,你冷靜點。”上官闕不覺收緊雙手,他死命地攫住殷暗閻,不讓他輕舉妄動。他嚴厲地道:“聽着,閻,淚影絕對不會有事的,只要你不放棄,淚兒絕對不會放棄你的,她可以爲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可不能再傷害自己,你知道嗎?大哥向你保證,傾我全力,我一定會爲你找到淚影的!你聽到了沒有!”誓言般的話語,驚醒了殷暗閻癲狂的神智。
“闕——”殷暗閻崩潰了,強撐的身子到了極限,淚水不斷地劃過俊容,聲聲低泣。“影兒——”悽楚的聲音卻喚不迴心愛的人兒,這又何苦呢?
“你錯了,闕,你錯了,影兒是我逼上絕路的,她不可能再原諒我了。”哽咽的聲音已經幾不可聞,傷痛的感覺慘不忍睹,殷暗閻擡頭道:“是我的錯,是我固執,是我冷血殘忍,纔會讓最愛的人離我而去,如今一切都太遲了,影兒一定是不要我了,她選擇了孩子,她再也不要我了——”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得回失去的珍寶呢?
原來一直以來,他也是除了影兒以外,什麼也沒有的了。從收養她的那一刻開始,是她陪他走過無數個無眠的夜晚,是她溫柔地安撫着他無依的心靈,是她不畏嚴寒地驅走他過去的黑暗。她的柔情似水,她的癡情愛戀,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牽引着他的心。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依賴着她生存,失去了淚影的殷暗閻,根本就是不完整的。本以爲心不會再痛絕,卻在失去後方知,他能活下去的勇氣不是他自以爲事的義氣,而是在他那身後一直伴着他的柔情蜜意。他理所當然視爲所有的存在,因而他亦自以爲是的忽略,原來淚影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失去了她,連呼吸他都覺得痛苦萬分!
“閻,沒有人願意事情會變成這樣的。”上官闕無奈地安撫着他。
“好了!殷暗閻,你不要在這裡發瘋了!現在變成這樣子,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還在那邊鬼叫些什麼?”站在一旁的璩盈終於忍不下去了,她走到殷暗閻的跟前,發飆地道,“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邊胡鬧!淚兒去死那還不是你親手斷送的嗎?你從來都不願意去珍惜她的感情,從來都沒有爲她想過,你只是一昧地顧着自己的痛苦
,自己的感受!你什麼時候想通她心中可有痛,心中可有苦呀!當她苦苦的付出你沒有看到,現在你憑什麼顧作傷心斷腸呀!”
“盈兒——”上官闕不忍好友被罵,開口想阻止。
“你閉嘴!我今天就要罵醒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混帳!”她衝上前,緊抓着殷暗閻的衣飾,狠狠地道:“淚影心甘情願地爲你付出一切,你就覺得理所當然地享受,當感情出現一絲不確定的時候,你就把事情都怪到她的身上去,當她哀求你相信她的時候,你還是絕情地認爲是她的不忠,是她天生命犯賤嗎?是她活該倒黴要承受你的痛苦嗎?就因爲是你收養了她,你就有權利這樣傷害她嗎?如果是這樣,那當年她在街上餓死也比讓你收養的好呀!”一口氣地罵完,殷暗閻被她說得不無是處,悔恨莫名。
璩盈說得沒錯,該死的人是他!
“你不要想着去死!你的命是淚影救回來的,只有她才配決定你的生死!”璩盈重重地道,淚影拼死而救的命,他沒有資格決定生死。
殷暗閻愣愣地看着璩盈,不發一言,仿似大悟。沒錯,他的確沒有結束自己生命的資格。
“你要活着好好受罪,才能還清你欠淚影的。”琥盈不留餘地地道。
“盈兒,你夠了。”上官闕阻止妻子再刺激殷暗閻,輕斥道。
“闕,璩盈說得沒錯,我該死的應活在這世上,還清欠淚影的一切。”失去淚影的他每刻都受着折磨,這又何嘗不是自虐的一種呢?
上官闕搖頭,不忍他的自我折磨,當機立斷地伸手點了殷暗閻的昏睡穴,傾刻間他便昏睡過去。
“傳令下去,全力尋找二夫人的下落。”上官闕冷硬地下令。
他把殷暗閻抱入馬車之內,然後視意四方堂堂主白廉到身旁,他輕聲地對白廉道:“如果發現了淚影的屍體,那就在附近好好安葬吧,不用帶回朱雀門了。”
“是,門主。”白廉聽令而退下。
一旁的璩盈冷眼地看着上官闕,問道:“爲什麼這麼做?”她一直以爲她的相公是善良的,想不到他也會這麼自私。
“我只是不想讓閻再受刺激。”上官闕不認爲自己的的做法不妥,身爲朱雀門門主,自有承受衆人之苦的能力。
“爲了殷爺,相公你也可以當惡魔呀。”璩盈冷冷地道。原來對他來說,殷爺當真重要呀,重要到可以破壞他一向做事的原則。
“沒錯。”上官闕無暇分辨娘子話中之意,簡明扼要地回答完畢,便下令打道回朱雀門。此刻他心中最記掛的是殷暗閻的情況。
璩盈輕嘆,上天真是愛跟天下的有情人開玩笑呀,殷暗閻好不容易纔明白自己心之所愛,而上蒼卻殘忍地把淚影帶走。而她自己也卻——
蒼天弄人,誰也躲不過?淚兒,你當真如此狠心地香消玉殞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