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影強撐着纖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艱難地走着。她渾身都痛楚不已,頭好昏亂,腳步也變得無比沉重,胸口有種欲吐的窒息之感,這種快要瀕臨死亡的感覺,真實得讓她不由自主地產生不安之感,忍着快陷於黑暗的意識,她知道自己快到極限了。原來這就是死神快降臨的感覺了。
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強盜血洗她家園的那一晚,那時年少,被姐姐壓躲在陰暗的角落,卻還是清楚地看到父母雙親瀕死的那一刻!當時只覺他們全身血紅一片,噁心的死狀讓她極端地厭惡那血染的感覺。到她成年之時,成爲影子殺手的她冷血無比地取人性命,往往只要一瞬,她便讓目標命赴泉壤殿!在她手中了結了無數的性命,卻一次也沒有死前的恐懼狀,因爲她不想經歷,也不想再看到,沒想到今天她親身地味嚐到這種赴死之感,老天爺當真是懂得因果報應呀,殺人無數的她終於嚐到比死更痛的苦果了!
爲了不讓朱雀門的門人找到,她冒險地用輕功強走了一大段路程,本來元氣大傷的身子怎堪她如此折騰呢?現在的她已經運功不上的了,她冷笑,這樣也好,這身爲了殷暗閻所學的武功,不要也罷!
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雖然早知他冷酷無情,自私絕愛,但盲目的她是義無反顧地愛着殷暗閻的!爲了愛她,她將感情封閉,連親身姐姐也可以出賣,從小她以他爲先,小小的心靈從他緊握着她的小手那一刻起,她便起誓只爲他所用,天生冷情的她只會爲他而發熱,想不到一生的專情卻換來了這等結果,連親生的骨血都失去了。
人死的感覺她都正感受,失去骨肉的感覺她也終於嚐到了!若是她無能無法保護也就罷了,偏偏卻是最心愛的人下的毒手!她是個無用的自私卻又惡劣的母親,爲了那愛入心坎的愛人,她做了禽獸都不如的事情,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不相信那濃烈的愛會轉化成恨,但此刻淚影卻壓抑不住恨意!只爲了他的安心,只爲了他的不信任!他可以以性命相脅,無視她的痛苦,她的絕望!殷暗閻當真冷絕呀,這世間上她最不可能就是傷害他,而他居然冷酷到連性命也可以搭上!他夠狠!夠絕情!但她卻做不到!果然是暗王閻,連自己性命都可以用作利用,爲了目的不擇手段到冷血至此,她當真是大開眼界了!恐怕此生她再迫自己如何冷絕,也及不上他的分毫了!
從喝下打胎藥有那一瞬時,她對他的感情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對殷爺產生恨意的,她怎能恨他呢?愛他的影兒可以爲他付出一切,如今恨他的淚影已經無法面對他了。
“殷爺呀……殷爺……影兒不想恨你……真的不想……但我卻忍不住恨你的感覺……影兒該怎麼辦纔好呢……我愛你至死,爲何你卻不能相信影兒絲毫呢……難道是上天有旨意嗎?我早就不該愛
上你的……如今淪落到這種地步……我卻還是不想傷害你呀……”心中煎熬異樣痛苦,不管她逃得多遠,殷爺就有影子就像鬼魅一般,腐蝕她的神精,她痛不欲生。
所以她不想再留在他的身邊,她不知道充滿恨意的自己會不會傷害他,她現在只能選擇離開。反正她只不過是他的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她的離開對他來說也許是毫無意義的。
此刻的淚影生無可戀,她拖着沉重的身子,無意識地居然來到了懸崖!
她冷眼地看着漆黑一團的崖底,那暗黑的無底洞如魔魅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她輕眯着靈眸,着魔似的不斷靠近崖邊,她輕輕地冷笑着,看來老天爺也看不過她的痛苦,想要給她一個痛快的解脫了。
死亡真的是一個好辦法呀,跳下去就一了百了,永遠再也不會痛苦,她現在功力盡失,這樣的萬丈深淵真是最適合她不過了,跌個粉身碎骨也是一件賞心樂事呀!
她冷冷地注視着暗黑深沉的深淵,低喃道:“老天爺真是爲我找了一條好路呀!”是的,像她這種親手殺死自己骨肉的女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這上世界上呢?她本來就是滿手血腥的殺手,冷情狠絕到讓人髮指!如今親手葬送了親兒的命,她也該作出補償的了。
“兒呀,是娘不好。”輕輕地撫着平坦的小腹,想起自己化爲血水離她而去的弱小生命。淚影淒涼地笑了,絕美的面容泛着幾近絕望的笑容,淚水無聲地劃下悽美的麗顏,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此刻的淚影就如墜落凡塵的絕望天使。
“是娘沒有好好地保護你,讓你爹如此絕情地對待你。殷爺……”淚影狂亂地低喃着,暈亂的思緒早已失去了平日的冷靜,銘心的絕望讓她生無可戀,“影兒不欠殷爺了,只能選擇孩子……孩兒別怕,娘馬上就會來陪你,你爹爹不要你,娘不會再丟下你了,你要在下面等娘一下下哦,娘這次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言畢,淚影向前踏出,毫不眷戀地踏入無邊的懸崖。此生無可戀,望來世再與君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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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影兒——”殷暗閻驚恐地暴睜雙眸,他氣喘吁吁地驚醒,他滿頭大汗地撐起身子,刺骨的心痛讓他痛苦不堪,夢中的情景至今都讓他觸目驚心。
他看到他的影兒絕不猶豫地跳下了萬丈深淵,美麗的容顏絕望悽慘,她恨恨地指責着他的無情,淚痕滿面的訴說着她的悽楚,他的殘忍,她說她要去陪他們的孩兒,她不要他了,她只要孩子——
“影兒——”殷暗閻悲痛地低喃着:“影兒,你到底在哪裡——”夢裡驚景瀝瀝在目,他的影兒不會如夢中情景——“不會!不會的!——”殷暗閻恐慌地安撫着驚駭的心靈,他的影兒不會這麼殘忍地離他而去的,絕不會的!
淚影倒在他懷中浴血那驚心動魄的情景讓他至今難以忘懷!殷暗閻眉頭深鎖
,手撫上了憔悴不已的俊容,思緒混亂,他渾濁的呼吸顯示着他的心亂意麻,他一貫冷靜自持的頭腦因爲影兒的離開而變得六神無主。
“影兒——你到底在哪呀?——”已經過了三天了,他派出去的朱雀門人居然還沒有找到淚影的蹤跡,如果不是他重傷未愈,上官闕擔心他傷重過度不讓他出門,他早就自個兒出門去找的了。
正當殷暗閻心急如焚之際,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聲音沉重莫名,在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閻,你醒了嗎?”門外傳來的是上官闕低沉的聲音。門推開,他高大俊秀地身影便出現在門外,在夜色的映襯下更覺得冷冽。
“何事?”殷暗閻心中暗覺得不妥,這幾天他讓門人放下手上一切的工作,全力地尋找淚影的下落,而礙於淚影現在的身份還是朱雀門的二夫人,因而有任何消息門人皆稟報於上官闕,此刻他出現在門外,必定是有了淚影的下落。
“閻——”上官闕神色憂鬱,不忍說出真相。
“闕——發生何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影兒——”殷暗閻移動未愈的身子下牀,慌亂的情緒讓他跌落塌下!
上官闕身影輕閃,及時地來到牀邊。扶住他不穩的身體。輕道:“閻,你不要激動——”
“我什麼都不要聽,你快點告訴我,闕——”殷暗閻慌亂地道,此刻的他已不再是朱雀門呼風喚雨的殷爺,他只是個失去所愛的癡情男兒。
“閻——”上官闕艱難地道:“剛纔門人來報,說在西郊的懸崖之上發現了淚影的一隻鞋子——相信——“相信她已經跳下萬丈深淵了。最後一句話,未敢說出口,怕眼前的男人會承受不住而發狂,但效果也差不多了。
“不!——”殷暗閻狂吼,他發狂地掙脫上官闕,瘋了似的想要衝出去。
“閻——”上官闕想要阻止他傷害自己,無奈地與他摟抱在一起。
這一幕剛好落入隨後而至的璩盈眸中,她水靈靈的眼眸輕閃,輕道:“相公,你不讓殷爺去看清楚事實,他又怎麼會死心呢?”這種可惡的男人,失去了纔在這裡發瘋,她是半點也不會同情的,如果有機會,她會毫不留情地爲淚影報仇,多踩他幾腳。
“娘子——”上官闕看着恨得牙癢癢的妻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闕,讓我去——讓我去見影兒——”殷暗閻哀求地道。從不低聲下氣求任何人的殷爺第一次爲了淚影而開口求道。
“好——閻,我帶你去吧。”真相如何只能去確認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也不忍殷暗閻的自虐,如果淚影真的不在,也好讓他死心,重新開始。
想罷,他隨手拿起殷暗閻的外衣,細心地爲他披上,然後輕扶他出發。殊不知,他這一動作在外人看來實在曖昧,尤其是落入若有所思的璩盈眼中,更是格外的刺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