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八大街最紅的館子是哪,無論你問這漢壽城的哪個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布衣白丁,回答絕對會是欣雅閣,說起這欣雅閣在在八大街也是老牌子了,先是不景氣,後不知被誰買下,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批水靈靈的小倌,各有各的千秋,想聽曲,有會唱的,那嗓子如黃鸝般脆生生的想讓人咬一口;想看舞,有會跳的,那腰肢如水蛇般柔軟軟的想讓人攬住便不撒手;若嫌這些太俗套,來點高雅的吧,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這欣雅閣裡賣身的小倌伺候人的功夫也不低,柔媚的眼神,撩撥的姿態,簡直是神仙的享受。這樣特別的小倌館,要想享受一把,銀子那是少不了的,欣雅閣最低等的小倌,一夜最少也要10兩銀子,夠普通人家一家四口好吃好喝過半年了。
夜晚傾水湖清冷而悠遠,湖邊的欣雅閣傳來陣陣的絲竹聲,夜晚是欣雅閣的天下,絲竹聲聲,鶯聲燕語。不過欣雅閣的後院一處房間內卻不同於其他房間。
屋內,只見一個身穿緋紅衣裙的男子優雅的靠躺在長椅上,手裡拿着一塊未繡完的絲帕,修長的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染着淡淡的緋色,雖妖豔卻不俗氣。修長的鳳目長長的睫毛,眼裡的流波貌似漫不經心的瞟了過來,掩不住的驚豔。
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青白色的長衫,普通的相貌。
“凌玉,我對你說過,你的媚術對我沒有。”
“主子,您就不能配合奴家一下麼?”紅衣男子腰肢一扭軟軟的趴在旁邊的桌上,說不盡的妖嬈。
“凌玉,不要讓我再說一遍。”旁邊的女子語氣中帶着些嚴肅。
“哦,屬下遵命。”凌玉收起媚態,端起身子,起身走到女子身邊,“主子,要不把這面具摘了吧,今日就歇在欣雅閣可好,明日再回端王府也不遲。”
那女子皺皺眉頭,顯然男子的香氣太過刺鼻,“你覺得一個落魄的窮酸書生逛得起欣雅閣嗎?”
緋衣男子一臉失望,無奈的的說:“主子您想要查端王府,就讓東方復去查就好啊,還用您親自潛到端王府,放着她不用,您還天天在她那說書,幫她掙銀子,真是不公平。”
“東方,我已經有別的事情派她去辦,你也別抱怨,均州時候碰到的靳昭是不是已經到漢壽了,你幫我留意着,不管你用銀子還是其他辦法,無論如何把他買到欣雅閣來。”
“主子,您放心,屬下定會辦妥此事,只是不知主子要他何用?”
“這些你不用管,你把他買到後立即通知我,我自有用意。”
“屬下遵命。”
深夜,一道青白色的身影從欣雅閣後院飄出,直奔東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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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橋是漢壽城很有名的買賣場所,有點像大賣場,這裡不僅僅有賣日常用皮百貨的,每月十五的小倌買賣那也是很熱鬧的。這次的又格外的熱鬧,究其原因不過就是漢壽城響噹噹的大文人靳藍的兒子靳昭了。雖說男兒無才便是德,不過這靳昭從小受母親影響,是熟讀經史,十三歲的時候更是以一首《望江月》聞名均州城。十五歲那年及笄後上門說媒的媒公簡直把靳家門口都要踏破了。但不知爲何這靳家公子將本來很好的姻緣推掉,以致都十九歲了還沒有嫁出去。
這幾日的斷橋是格外的熱鬧,從均州城帶來的官倌兒都已經到了,那有名的均州公子靳昭也在其中,八大街幾家大館子都憋着勁兒想把他弄到手。這樣的人物一旦收入囊中,自己的館子在漢壽城的名頭定是大振。
這裡的小倌買賣都是用叫賣的辦法,就是官家將要叫賣的小倌帶到臺上,可由臺下各館子的老鴇喊價,誰出價最高就由誰家購得。方式有點類似拍賣會,今天是最後一日,已經被炒的沸沸揚揚的靳昭就將於今日叫賣。
一大早,斷橋的會館裡就擠得滿滿是人,雖買不起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美人飽飽眼福的人不少,想是展示臺前的前幾排座位早就被幾家大館子的購得。
辰時剛過,會館門口陸陸續續有裝飾精美的馬車駛來,幾家重頭戲的老鴇紛紛來到會館,不過展臺前的座位仍空着。原來欣雅閣的大老闆楚凌玉還沒來。
叫賣已經開始,頭前的幾個姿色各有優劣,也有幾家不大不小的館子競買。不過前排坐着的幾家均未出價,看來都是衝着那靳昭而來的。
這時會館門口騷動起來,門口停了一輛裝飾豪華精美的馬車,兩匹通身漆黑的駿馬,車簾輕掀從車上下來一位穿着考究,打扮柔美的小侍,那小侍下地後,站在門口,從車簾伸出一隻手指修長的纖手,輕輕搭在小侍的手上。牙白玉鐲輕輕磕出清脆的聲音,輕掀車簾,從車裡下來一位美男子,看年歲有20多歲 ,身穿大紅色寬袖衣裙,頭上彆着一支九鳳步搖,面若桃花,修長的鳳目,高聳的鼻樑,喂喂輕抿的薄脣,一顰一動中透着優雅、高貴。見他輕輕提起裙角向會場走去。
會場裡的衆人被這位高貴美麗的男子鎮住了,不由得分開道路,見那美人蓮步輕移走到最前排,端坐在正中的位子上。會場裡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是誰啊?”
“好像是欣雅閣的老鴇。”
“是啊是啊,我見過的,簡直媚到骨子裡了。”
“老二,看你的意思,你用過?”
“嘿嘿,聽人說的,不過我在夢裡夢過。”說話的人一臉□□。
咳咳,臺上的叫賣官清清嗓子,示意人們安靜,那紅衣男子進來的時候,她也閃神兒了,不過還好很快清醒過來了,繼續着叫賣。接下來的幾位小倌模樣不錯,周邊的幾家大館子也有叫買的。
這些所有的要賣的小倌都被關到一起,靳昭也在其中,身上還是那件藍色衣裙,前幾日他的小侍就被買走了,從家裡出事開始,他已習慣了離散的滋味,看着那從小一起長大的小侍被拉走的那一刻,內心裡的彷徨、無助,自己一輩子都不能逃離這悲憫的一切了麼?
“67號靳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的靳昭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便知道輪到自己了。默然的被人引導着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未知的未來。有時真想一死了之,母親死了,父親也病故了,但想着母親被帶走那一刻時對他說的要他好好活下去,相信邪不壓正,總會有昭雪的那一天。
離展示臺越來越近,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靳昭知道決定自己終身的時候到了。端端正正的站在臺上,靳昭沒有擡頭,耳邊的叫價聲一波一波的漲了起來。從1000兩銀子起價,現在已經漲到了10000兩,仍然有人在繼續加着價錢。靳昭看着那些人不斷的舉起牌子,她們喊得聲音他已經聽不見了,只聽到一萬兩…兩萬兩……閉上眼睛任眼角一滴清淚滑下。
臺下的楚凌玉上下打量着臺上的靳昭,一身藍色衣裙,多日的辛勞臉上略帶着疲意,精神雖萎靡,卻也不能遮擋住他骨子裡的清冷,出衆的樣貌,出衆的文采再加上他曲折的身世不能不讓人心動。
看到他眼角滑下的清淚,凌玉內心一顫,看着這楚楚動人的人兒,主子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一百萬兩!
一個聲音打斷了凌玉思路,原來是藏春樓的老鴇,竟出價一百萬兩,會場裡所有的人都被這個聲音震驚,一百萬兩,從沒有一個小倌被賣到如此高價。
靳昭聽到聲音也擡起頭來,看着會場里人羣,沒有任何焦點,靜靜等着叫賣官喊着“一、二……”
“慢着。”一個清脆柔美的聲音打斷了叫賣官數數。
“我出一百萬兩,”那聲音頓了頓“黃金”
黃金二字一出,會場比剛剛更加死靜。靳昭轉頭看着那紅色身影,見到一個柔媚的男子面帶笑容對他點點頭,那聲音便是他了。
對靳昭來說,被誰買走並沒有區別,小倌在哪都是一樣的,不過卻沒有想到會有人出如此高價。
買下靳昭後,凌玉並沒有過多停留,讓手下盯着看若有在出色的買回去幾個,便帶着靳昭回到欣雅閣。
因就有一輛馬車,回去的路上只能與凌玉同乘一輛馬車,車內佈置不遜於外部的裝飾,上好的絲綢軟墊,車壁上掛着製作精良的掛毯,角落裡掛着香囊,車內還擺着一張帶抽屜的小桌子,桌子上擺着德玉樓的小點心,凌玉歪在車內,那小侍手裡拿着扇子輕輕扇着,他手裡拿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靳昭略有拘謹的坐在凌玉對面,雖知道買下自己的是欣雅閣的楚老闆,但自上車起凌玉便一句話也沒有說,靳昭只會靜靜坐着。
凌玉伸伸胳膊,打了個哈欠,把書放在小桌上,看看望着自己走神的靳昭,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回過神的靳昭略顯尷尬的低下頭。
“靳公子,你不用這麼拘謹,我即已經買下你,你便是我楚凌玉的兄弟,你放心,你若不願意我不會逼你夜裡侍候客人,不過陪酒吃飯什麼的是不能免得。”凌玉拿起一塊小點心輕輕咬一口。
“爹爹,我,我”靳昭聽凌玉說不用以身待客,略顯激動。
“噗哧,你叫我什麼?”凌玉聽到不禁笑了起來“我沒有那麼老吧,我們欣雅閣的規矩和其他的不一樣,你也不用拘束,我長你幾歲,你喊我哥哥就好。”
“靳公子,進了我們欣雅閣可不能在叫原來的名姓了,你得換個名字,恩,你看佚名可好?”
“恩。”佚名、無名,從今往後便是自己名字,靳昭點點頭答應。
“好以後你就是我們欣雅閣的佚名公子。”
這時的凌玉並沒有想到很多年後,仍有很多人記得欣雅閣聞名天下的佚名公子,他傳奇的一生,以及那個賦予他一生誓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