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一直想弄明白父親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事情,要自殺焚府,聽朗祈佑這麼一說,倒也猜中了八九分。她自是知道玉天齊在做生意上有些不入流的做法,但那在她看來,不過是那些蠢笨的人對她父親的一種嫉妒,作爲商人,哪個不想打敗競爭對手,賺大錢?而要做好生意,又怎能不將政府官員打通?想那蘇州督辦不知吃了她父親多少油水,到了關鍵時刻竟是這般冷眼相待。說他得罪了曹督軍,還不是嫌給的不夠多,這幫吃了肉不吐骨頭的禽獸!
只是有一點她還不明白,朗祈佑口中的穆少究竟是誰?她只依稀記得自己當街拒絕過一個浪子,那人好像就姓穆,也是上海人,難不成是他?可是他不過是個大自己幾歲的小夥子,連朗祈佑都忌憚三分的人,一定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她越想越覺的亂,索性晃晃腦袋,閉上眼睛,蒙在被子裡,強逼着自己不去想。
好容易熬過了一個晚上,玉玲瓏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見大好的太陽早已經掛在天上。她喚了翠心過來,翠心笑着說,“小姐真是累壞了,一覺便要睡到了晌午。”
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頭昏昏沉沉的,意識半有半無,真是將她弄糊塗了。她坐起來,便聽翠心道,“水已經打好了,小姐你先用着,我去給你找些早點來。”
她點點頭,穿好衣服,洗了臉,簌了口,沒精打采的坐在鏡子面前,禁不住又去想前一晚聽到的話。就聽翠心在外面怨道,“真是幫勢利眼的傢伙,千萬不要等我家小姐嫁個有錢的主,否則到時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翠心,你在跟誰說話呢?”玉玲瓏不解的問道。
“哼,能跟誰?”她一邊說一邊端着一盤綠豆糕進來,“都是些入不得流的傢伙,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以爲身在警察局長的府裡,就是那官府的官員啦。”
“你這是怎麼了?”玉玲瓏還想問,見她一肚子的氣,又見她只拿了幾塊綠豆糕來,便也猜到了。她嘆道,“我本也不餓,昨晚吃的有些多,這些個賞給外面的狗吃吧。”
翠心一聽,嘿嘿的笑了起來,俏聲道,“小姐果然是小姐。”
說罷,拿起那盤子綠豆糕便扔了去,朗府的下人們本就等着看這外來投靠的主僕二人如何委曲求全,不想竟看到了這一幕,都瞠目結舌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想到表面如此柔弱的小姐竟有這樣大的脾氣。
翠心可是樂壞了,打從來了這兒,她便是早已看不慣這府裡的人,都一個個揣着心眼兒,明裡暗裡的算計人,都跟那二太太綠翹似的。
“嘻嘻,真是過癮。可是小姐,我把這綠豆糕扔了,你吃什麼呀?”翠心這纔想起來重點。
玉玲瓏整整頭髮,“我確實不餓,再說過一會兒午飯就要好了,到時再吃也不礙事。姑媽在嗎?”
“在,她自己的房裡,小姐可要過去?”
玉玲瓏想了會兒,“自然是要過去的,已經睡晚了,失了禮儀,只怕這會兒又讓那個綠翹說個沒完。”想到那綠翹,她也是恨的牙癢癢。
“這是他們的家事,本不關我事,可我現在在這裡,又是寄人籬下的,本就給姑媽添了麻煩,不能做什麼好的,也不能做了叫人嚼舌根子的事。”
翠心道,“是,翠心知道了。”
果不出玲瓏所料,剛到玉天美的門口,就見那在院子裡曬太陽的綠翹好一陣的奚落,“真是個有教養的家庭出來的,一覺便是中午,真當自己不是外人,睡的還真是香。”
玉玲瓏瞧她一眼,本不想搭理她,但轉念一想,還是逼着自己擠出一抹慚愧的笑來,“呵呵,二太太說的是,真是玲瓏不知禮數了,這就給二太太陪個不是。”
“哼,我哪兒承受的起啊。”她瞅了玲瓏一眼,拉過小貝,“來,我的寶貝兒,你可千萬不要學她,免得將來叫婆家人看不上。”
翠心實在聽不下去,斥道,“我家小姐突逢家難,本就傷心過度,又趕了一天的船,身子早已經疲憊不堪,睡的久了也是人之常情,倒不知礙着二太太什麼事兒了?再者說了,就算是我家小姐要賠不是,也是跟夫人老爺賠不是,怎麼的都輪不上你。”
綠翹一聽,上了火,“怎麼着?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小蹄子出來訓老孃?這究竟是個什麼年頭?還真反了不成?”
“這年頭是不好,那還不都是你這樣興風作浪的人攪得?”
“你!你!你!”綠翹氣的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直在哪兒跺腳。
“翠心。”玉玲瓏心裡其實很高興,但礙着身份,還是迫不得已的白了翠心一眼,“你怎可與二太太這樣說話?”
“這是怎麼了?”玉天美本在小憩,忽聽門外一陣的爭吵聲,攪了好興致,煩悶的走了出來。
“哼,還能怎麼了,還不是你那本事的侄女兒!”綠翹氣道。
玉天美看了玲瓏一眼,心中自有分曉。
“哎呦,綠翹,她還是個孩子,你是長輩,很多事情你也要擔待一些,更何況,瓏兒剛來,有些事情,有些規矩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就不要這麼介意了。今兒個有人送了些洋人吃的水果,我已經叫人送到你那兒了,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綠翹本想借此把事情弄大,見玉天美這樣說,又給了自己好處,不得不借着臺階趕緊下來,甩甩袖子,又跺跺腳,“小貝,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