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春去秋來,花落花開,沉沉浮浮,熙熙攘攘。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整個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軍閥混戰的結束,新政府卻也並未給風雨飄搖的寒冷黑夜帶來多少溫暖和煦的日光。上海,依舊是那個披着歌舞昇平夜不休的華美皮囊,四處招搖的老大哥,也許它真的有目空一切,獨領風騷的本事,可這樣的“太平”究竟能支撐多久?
民國二十七年元月,迎着春節的喜慶氣氛,上海火車站一如往年這時候的熱鬧。
只見一個身穿時下最興潮的英倫黑色禮服套裝,頸處彆着一個黑色禮結,約莫二十上下的年輕人提着兩個箱子下了火車,穿過月臺,直奔出站口而去。
年輕人明眸皓齒,眉若峻峰,清俊英朗,氣宇不凡,即便是混在那涌動熙攘的人潮中,也如鶴立雞羣一般,叫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出口處很是擁堵,他倒也不急,很紳士的放下箱子,耐心的排着隊,時不時看看手腕上的表,小嘆一聲。
忽聽背後一陣尖叫,“讓開“,他只覺得有人從後面直直的撞了他一下,力道有些重,他沒防備,不由得向前踉蹌兩步,又撞了前面的人。
他的面上終於露出了不悅的顏色,見那人冒失了一頓卻並未道歉的意思,順手將那人拉住,斥道,“喂,先生,你撞到我了,還有,您也不看看這是哪裡,還帶着滑板!你這樣會製造出大混亂的。”
那人回過頭,快速的上下將他瞥了一番,不屑道,“你管的着嘛你,再說了,在這兒裝什麼斯文,都這個點兒了,不快點兒能出去嗎?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出法。”
他瞧着這冒失鬼,不過十八九上下,頭頂一個牛仔帽,身穿一套軍綠色帆布套裝,腳蹬一雙大頭牛皮短靴,這個形象他曾在與他一同留學倫敦的美國同學的黑白照片裡見過,同學告訴他,那是西部牛仔。
“我不管你是誰,即便你是從美國回來的,也不可以如此放肆。你不僅要跟我道歉,還要跟這很多被你撞到的人道歉,否則你真是白費了那留學的時光。”
“呦呵,還真當自己是大佬了?你知道我是誰嗎?小心你有嘴說,沒命活。”
“不管你是誰,都不可以這樣造次!”
冒失鬼頓時被他惹惱,眼看着他捲起袖口就要上手,卻忽然被另一隻手攔了下來。
“你幹嘛,剛回來就這麼霸道,伯父若是知道了,定要罰你了。”
冒失鬼驚訝的看過去,“婉兮?你是怎麼進來的?不會想我都想着急了吧?”說着,一隻手便隨意的搭在那女子的肩上,女子白了他一樣,向後一撤,“我自然有辦法,伯母都等着急了,你還不快點跟人道個歉,咱們好出去?”
冒失鬼不屑的看着年輕人,“哼,就他?”
說罷,提起箱子,撥開人羣便跑了出去。
婉兮急衝衝的喊道,“阿晟,你怎麼可以這樣?”或許她早該知道這對他來講根本沒有絲毫的意義。
“對不起啊,他就是這樣,我代他跟你道歉。”
年輕人也早已生了氣,面對婉兮的道歉卻並未給足面子。他拎起箱子,很不樂意的走了。
婉兮只覺的自己像一個傻子一般先後被兩個無禮的男子戲弄了一番。
此時人潮已漸漸散去,婉兮不服氣的快步追在年輕人的身後,見他出了站口,四處張望着。
“請你不要以爲我就該替他跟你道歉,還要死皮賴臉的求得你的徹底原諒,他是他,我是我。”
年輕人看她一眼,並不說話。只看了看時間。
“喂,你是啞巴嗎?你就是這樣對待一個好心人的嗎?”婉兮依舊不甘示弱。
只見一輛黑色轎車停靠過來,走下一位身穿棗褐色旗袍的女子。看見年輕人後,一臉欣喜的叫道,“少爺。”
“秋姨。”年輕人高興的喚了一聲,直奔女子而去。
“少爺,讓你久等了,真是抱歉。”
“沒有,我也是剛出來,母親呢?”
女子笑了一聲,“太太在車裡呢,這裡人多,她不方便下來。”
剛說完,就聽着一句從車裡傳來的聲音,“憶兒,快上車,我們這便走了。”
年輕人應了一聲,跟着女子便走。
婉兮不甘心的瞧了瞧,哼了一聲,嘟囔着,“仔細再讓我看見你,哼。”
年輕人名喚穆憶,他口中的秋姨,便是秋語。
車子剛剛拐了個彎兒,便看到了穆公館的大門。只聽司機問道,“太太,是從正門過去還是從偏門進?”
穆憶瞧了瞧他口中的母親,只聽玲瓏淡淡的說,“從偏門走吧。”
秋語道,“太太,聽說老爺老早爲少爺準備好了。。。”
“我說過了,走偏門。”
秋語無奈的瞧了眼本想從正門過去的穆憶,作正身子不再說話。穆憶則撇撇嘴,衝着玲瓏微微一笑。
車子饒了一個圈,從偏門駛進。
“少爺你瞧,小姐已經在那兒等你啦。”
穆憶順着秋語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穆婷正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口,向他這邊眺望揮手。
“呵呵,這丫頭,老早就盼着你回來了,天天數日子,我叫她別數了,越數越覺得慢,她偏不聽,這回總算是遂了她的心願了,你可要好好的和婷婷說說話。”
穆憶笑道,“母親放心,不是您教的嗎,我是哥哥,她是妹妹,我不照顧她誰來照顧?我還給她買了禮物呢。”
穆憶說罷,便下了車。穆婷見了久別重逢的哥哥,自是滿心歡喜,不顧形象的便撲到穆憶懷裡。穆憶倒也配合,早早的張開雙臂,好像事先約好了一般,讓這個擁抱變的如此完美適時。
“哥,你終於回來了,這三年你可還過的好嗎?在外面有沒有人欺負你?我聽說近年來歐洲那邊也不太平,天天的打仗,不知道你有沒有受到影響?我給你寫了好多的信,卻又怕你收不到反而被別人看了去。只能在心裡祈禱你平平安安,現在看來,我倒是如常所願了。”
穆憶笑看着她,“是是是,我很平安,你放心,我是去那邊學習,又不是打仗,瑪麗嬤嬤待我很好,衣食住行都照顧有佳。我哪裡會出事。不過,我還真是爲我有你這麼一個溫柔細心又體貼的妹妹而高興呢,也許就是因爲你的祈禱,我纔會一直這麼順利,提前完成學業回國,我可是要好好的謝謝你呢。”
穆婷聽他這麼講,不自覺臉上紅暈泛起,嬌羞之狀勝似被風拂過的水蓮花。
“瞧瞧咱們家的兄妹,就是跟別家的不同,這感情可是親密的很吶。真是叫旁人羨慕。”秋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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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微微笑笑,“都快進去吧,一大堆的人攥在門口像什麼樣子。憶兒,你不是還有禮物要給婷婷的嗎?”
穆憶恍然大悟道,“可不是?險些把這重要的事給忘了,除了給妹妹的,母親和秋姨的都有呢。”
秋語受寵若驚,“還有我的呢?天哪,我這是積了幾輩子的福啊。太太你聽到了嗎?”
玲瓏拍着她的手,“瞧你興奮的,憶兒也是你看着長大的,頂他半個母親,他若不孝敬你,我第一個不讓。“
穆憶點頭笑笑,拉着穆婷的手,跨進相忘樓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