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憶剛到相忘樓,便將管家老孫嚇了一大跳,他本在囑咐下人事情,見穆婷攙扶着穆憶一瘸一拐的走進來,忙停下手裡的活兒去察看。
“少爺,您這是出什麼事情了?是不是遇上了歹徒啊?”
“孫伯,您先去請個醫生吧,給我哥瞧瞧。”
老孫應了一聲便要走,穆憶一把攔住他,“還是別去了,我沒什麼大礙,免得讓母親擔心。”
“你都這個樣子了,若不請醫生過來才真是叫我擔心。”
穆憶擡頭一看,玲瓏早已在二樓的陽臺上看着他呢。沒有想象中慌亂擔憂的樣子,反倒對他這個樣子很是習慣。
秋語弄來一盆熱水,先將穆憶頭上身上的傷洗了洗,“真是活見鬼,咱們家少爺從小就懂事,也沒跟人鬧彆扭,怎的今日會撞見這些沒心肝的混混?”
穆婷道,“不是哥的問題,是那個司徒晟,是他們惹下的禍事。”
“哦?司徒晟?還有誰?”玲瓏聽到這個名字,立刻提起了精神。
“還有。。。陸婉兮。。。”
秋語一聽,不自覺停下了自己手裡的活兒,斜着頭看着玲瓏。只見玲瓏嘴角微微上翹,面露喜色。秋語不解,卻也沒多問。
“婷婷,一會兒醫生來了也給你瞧瞧,你是女孩子,雖說你沒被打着,但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醫生看過纔好。”
穆婷的心思全在穆憶身上,本想推辭,卻因爲是玲瓏的話,也不好拒絕。只得點點頭,復又將注意力放在穆憶身上。
“母親,我真沒什麼大礙,您不必如此,都是些皮外傷,擦擦藥就好了。”
“你被人踢了一腳,萬一傷到內臟可怎麼好?咱們不是醫生,看不到這些,等咱們開始有了疼痛,有了反應,也就遲了。反正埃德蒙跟咱們是老相識了,他看過了,我纔會放心。”
穆憶乖乖的點點頭,靠在牀沿不再說話。玲瓏細語問道,“聽說你今個兒去面試了,是青浦銀行?職位還是總經理助理,所以,你見到那位總經理了?”
“是,可是。。。我怕我是要另謀他就。”穆憶有些灰心喪氣。
“這話怎麼說?”
“還不是那個司徒晟,好好的,突然就闖進去,一看哥哥便是那日跟他發生口角之爭的人,也不分場合就和哥哥吵了起來,現在還不知道他會在他那個司徒老闆的爸爸面前說什麼壞話呢。”穆婷很是爲穆憶打抱不平。
“婷婷,你就別說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上海有這麼多家銀行,你還怕我找不到工作?”
穆婷聽他這麼一說,當下便樂了,“可不是,我纔不擔心呢。”
玲瓏聽着聽着就笑了,穆憶穆婷皆是不解的看着她。
“好了,都是些血氣方剛正值大好時光的青年,沒什麼大事兒,況且看到憶兒你這般自信,我也很欣慰,一會兒埃德蒙先生看過後,你們便早早歇下吧。對了,婷婷,過了春節便是你母親的忌日了,你看看還有什麼想準備的都準備一下吧。”
剛入夜,秋語照例在給玲瓏收拾牀鋪,餘光處卻見玲瓏捧着一本書癡癡的笑。她許久沒見這樣的玲瓏,看着感覺格外的新奇。
“呵呵,太太是在周公神遊嗎?究竟看到了什麼樣好玩的場景,也說來與我聽聽?”
玲瓏剜了她一眼,“瞧你,我不過剛笑兩下,就被抓到了,你是看不慣我這樣還是怎的?”
“哎呦呦,你這樣說我,我可是要比那竇娥還要冤了。打從奴婢開始伺候太太起,哪一日不希望看到太太整天樂呵呵的?”
“就你嘴甜,會說。”玲瓏接過暖爐捂在手心,一股暖流順着十指直達心臟。
“想想這些年過的,還真像場夢,那年跟您離開穆家,杭州蘇州天津青島,咱走了近兩年,雖說一直都在飄零,心裡卻是熱的。那時候我就想,咱的小少爺要快些長大,這樣就不必再勞累着您這個溺愛着他的娘了。”
玲瓏聽她這麼一講,回憶如潺潺流水涌進她的腦海,一幕幕,一段段。。。
“好在咱們少爺聽話,也許正是打從孃胎裡出來就遊歷世界,也不怕生,見誰都笑,哎呦喂,我現在都記得少爺小時候的笑,那叫一個甜,能瞬間甜到你心裡去。就在我以爲咱們會一直這樣居無定所的流浪下去的時候,太太居然同意去蘇州定居。當時我這個興奮啊。哦,對了,也就是那時候咱們收到翠心小姐信的,她居然也生娃娃了,名字還是請您起的。唉,要說這翠心小姐也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如何了。”
玲瓏怔怔的看着秋語,回味着她的最後一句話。這不得不讓她想到她做主將翠心嫁給阿遠的那個晚上,不得不想到她收到翠心那封信後的驚喜,不得不想到那個名字“陸婉兮”。
“說真的,從咱們又來了上海,還真沒再見過他們,聽說他們也過來了,跟咱們差不多時候。”
玲瓏面上有些難看,低垂着眼睛,秋語見她這樣,便知她又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太太,您先休息吧,我出去了,有需要您就叫我。”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年是她回到上海的第三年,正值寒冬臘月,整個上海都被一片皚皚白雪籠罩着,只要一到正午,滿街道的流水,髒兮兮的。
那一日,她和秋語出來置辦年貨,出了店,卻發現手套落了進去,秋語留她一人在原地等候,自己回去取。一股寒風迎面而來,夾雜着細小不知是雪還是雨的水滴,衝擊她的脖子裡。她冷的一哆嗦,將領子立了起來,又裹緊了大衣。
街上人很少,卻就在她無意的轉頭處,看到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從不遠處的皮草店出來,她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久別未見的阿遠,而他懷裡的卻是另外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