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軍的事,由南謹軒去煩心,楚遙是女流之輩,自然不會爲這些事煩心,她如今更在意的反而是自己中毒的事,以及如何解毒,之前南謹軒的舉動有些奇怪,擺明了不想讓她知道,她便也沒有多問,他們之間總是有這樣的信任,既然他不希望她知道,那她就不問,他總是爲着她好的。
他們在景颯那兒沒有逗留太久,便回了南忠公府,南謹軒將她送回府裡之後便出門了,說要進宮一趟,黑羽軍的事他恐怕還要同楚御烽再提一提,雖然他可能已經知道了,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太放心。
“清歡,我懷孕了。”讓侍女都在外頭候着,只讓清歡一人在近身伺候。
“真的嗎?”清歡眸色一亮,驚喜乍現。
不得不說,楚遙真的是一個非常容易滿足的人,就如眼前清歡驚喜的神情,便讓她尤爲滿足,能得身邊人的真心,讓她覺得十分地高興。
“嗯,大夫說的。”楚遙含笑看着清歡倏地走到窗口,將窗子關掉半扇,一邊叨唸着不能着涼,一邊又絮絮叨叨地說起孕婦要注意的事,要是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爲這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清歡你先別忙,過來坐。”楚遙朝她招手,示意她在自己面前坐下。
要是換做平時,清歡未必肯如此逾矩,但是公主臉上那抹凝重,讓她覺得有些疑惑,神使鬼差地坐了下來。
“我中毒了,一月有餘。”這一句話,聲音更輕了。
清歡整個人一震,若不是看到公主鄭重其事的樣子,她會以爲她在同自己開玩笑,但是隨即她的心便沉了下去,這軒遙閣他們可是肅清過兩次,將各房的釘子都拆了,混跡在宮裡帶來的別宮的人也抓出來了,她一直以爲他們這個軒遙閣固若金湯。
“那公主的身體……”清歡神色緊張。
“沒事。”楚遙拍拍她的手安撫,旋即又道,“告訴你這件事可不是讓你擔心的,而是……”
主僕倆到底默契,楚遙一句話,清歡就立刻明白了,同樣壓低了聲音:“公主是覺得我們軒遙閣裡……”
楚遙不等她說完,便點了點頭。
公主的這番話,對清歡的觸動也是極大的,她毫無保留地將這件事告訴她,同樣亦是昭示着對她的信任,這份沉重的信任讓清歡整個人都坐直了,只覺得心頭有一股暖流淌過。
“可是公主的近身就只有我和流蘇微瀾,她們兩人我觀察過許久,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再有便是容媽媽,可是據奴婢觀察,容媽媽對公主十分忠心。”清歡素來公正,尤其對和公主相關的事更是如此。
“大夫說,我的毒是一點點地累積在身體裡的,要過很長時間才能發作。不過大夫那邊已經有了解毒的方法,只是需要時間準備解藥。”楚遙頓了頓繼續說,“我想抓出這個下毒的人,一方面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暗害我,另一方面也是避免再次中毒。”
清歡點頭應是,眸子微微一眯,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用這樣的手段暗害公主,更何況如今公主的腹中還有了孩子,更要小心伺候了的。
“公主打算如何做?”清歡相信自家公主定然有了主意。
“假戲真做。”楚遙眸色一閃,浮起怪笑,這一招他們之前也是用過的。
清歡點頭,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奴婢會派人盯着院子裡頭,看是誰吃裡扒外。”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清歡便伺候楚遙休息了,說來今日在外頭走了一天也是真的疲乏,再加上她如今又懷了身孕,自然容易困頓。
吹滅了房裡幾盞燈,只留了桌上一盞忽明忽暗的燈,清歡便放下簾子出去了。
“公主怎麼這麼早就睡下了?”微瀾正端着宵夜走過來,見房裡燈滅了,疑惑地看着清歡。
“公主這幾日身子疲乏,今日出門了一天更是疲憊得很,便早些休息了。”清歡如是說道,一邊吩咐兩名候着的侍女在門外候着,隨後便同微瀾一起離開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微瀾本是性子跳脫的人,大抵是同清歡流蘇呆久了,也多了幾分沉穩。
“公主是不是身子不爽?大冬天的,別生病了。”微瀾憂心忡忡地皺眉,“公主好像這幾日都睡得比平日裡多吧。”
“難得你這麼個粗心的人都能察覺到,這是長大了?”清歡心下一凜,面上不動聲。
“那可就錯了,可不是我發現的,是原先給公主守夜,如今調去廚房的燕兒說的。就是她提起,我才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那樣。”微瀾擺擺手,並不居功,倒是順帶提了一嘴,“啊對了,這夜宵也是燕兒煮的呢,公主還誇過她兩次呢。”
清歡眸色又是一閃,目光落在微瀾手裡的宵夜上,不由得伸手揭開蓋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梅花粥。”清歡若有所思地蓋上蓋子。
“這樣的梅花粥從前可是聞所未聞呢,沒想到花茶好喝,花粥也這麼好喝。”微瀾說話間又看了看手裡的梅花粥,不好意思地看向清歡,“說起來奴婢都沒喝過梅花粥呢……”
“左右公主今晚也是不喝了,你一會兒送一碗去給流蘇,剩下的便自己喝了吧。”清歡莞爾一笑,和微瀾在一起總是十分開心,這丫頭就是個開心果。
“清歡姐姐不喝嗎?”微瀾眨眼,忍不住賣弄起來,“我之前還想央着燕兒給我煮呢,後來才知道原來煮這花粥可不容易,工序複雜,我在旁還學過一次,結果還是放棄了。”
清歡挑眉:“你的廚藝素來不錯,你都覺得複雜,那想來是真的很麻煩的了。”
微瀾點頭,隨後吸引力又落到了手裡的這一盅梅花粥上,想着一會兒就能喝粥了,不自覺地開心不已。
“你先去流蘇那兒吧,我還要去容媽媽那兒。”清歡讓微瀾先走,她便走了。
隨後,清歡便立在遊廊裡頭,心下翻騰不已,她記得原先公主並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只是後來每日習慣了等駙馬回府,有時候駙馬回來得晚,公主便吩咐小廚房準備些宵夜,陪着駙馬吃一些,久而久之倒也有了些吃宵夜的習慣。
至於這花粥,似乎就是一個月前第一次出現在公主面前的,向來對吃食挑剔的公主破天荒地誇了這花粥,連帶着燕兒的地位也隱隱有了些提升,畢竟是從守夜的侍女調入小廚房的,總是受了些排擠的。
“清歡姑娘怎麼這麼晚還過來?公主有什麼吩咐麼?”容媽媽正坐在桌前縫補容嫣的衣服,容嫣乖巧地坐在一旁,兩人見清歡來了,同時站了起來。
“沒什麼事,公主睡下了,我便隨便走走。”清歡擺手,示意她們不必緊張。
已經睡了?容媽媽看了看天色,才這個點就睡下了?
“公主身子不適麼?今日睡得似乎也太早了些。”容媽媽面露憂心,不自覺地放下手裡得縫補。
“也沒什麼事,今日出了門,有些疲憊,便早些休息了。”清歡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容媽媽的神情,雖然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容媽媽不會出賣公主,但是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她寧願自己先小人後君子,也不願意因爲自己的自負而害了公主。
聽說公主無事,容媽媽這才放下心來,讓容嫣去泡茶。
實際上容媽媽對楚遙是真心的感激的,這位二少夫人不僅給了她一個掌事的機會,更是將她的女兒接到了身邊,爲了容嫣,她忍辱負重多年,好不容易盼得女兒回到身邊,實在是對二少夫人感恩戴德,因此只要聽說楚遙有些不舒服,便不由得心急如焚。
“清歡姐姐喝茶。”容嫣性子內向,說話做事素來都是半低着頭的,就連泡茶的動作都比常人慢了些。
“容嫣今年也要十八了吧?”清歡擡眼看向容嫣,大抵是常年與花草爲伍的關係,容嫣的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寧靜氣質,讓人不由得感覺舒服。
“勞清歡姑娘記掛了,過了年便十八了呢。”提起自己的女兒,容媽媽慈愛地望着她,面上有放心,亦有憂心。
容嫣乖巧地坐在一旁,並沒有因爲她們在說她的事而有任何異樣。
“好香的茶,這是……什麼花泡的?”清歡湊到杯子前聞了聞,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是冬茶,配了些曬乾的梅花。”只有提起同花草有關的事,容嫣纔會回答。
“冬茶?”清歡挑眉,這倒是新鮮的東西,她聞所未聞,“這是什麼花?”
“也是冬日裡開的花,只是常人不太認識,和梅花有些相像。”說話間,容嫣走到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兩個大口的罐子,放到清歡面前,同她解釋,“這是冬茶,這是梅花,形狀很相似,而且聞起來也很像。”
清歡並不熟花草,但是此刻卻是來了興趣:“那你爲何還要在冬茶裡放梅花呢?”
“冬茶的味道比梅花清香許多,雖然本身是無毒的,但是和許多東西卻是相沖的,用得多了對身體不好,而梅花則是同冬茶相生相剋的,兩者味道類似,樣子也差不多,所以在冬茶裡頭放些梅花,不影響冬茶的味道,還能解了冬茶對身體的傷害。”容嫣解釋得很認真,此時一雙眸子認真地看向清歡。
而清歡,攏在袖子裡頭的手,微微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