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只南忠公和袁氏兩個人,南忠公的臉冰冷異常,袁氏哭得抽噎不已,可是南忠公的目光卻是半點都沒有投到她的身上,彷彿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似的。
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終於袁氏撲通一聲,跪到了南忠公面前。
“我對不起他,所以即使知道漓香不是我的孩子,我也對她視如己出,我對她的寵愛甚至超過了我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卻欺騙我,整整騙了我十二年,如今我才明白,爲什麼當年你能忍心將漓香送走,我一直以爲你是在意我的感受纔會忍受骨肉分離的痛楚。”南忠公面無表情地開口,說到這裡他才偏頭看向袁氏,“如今想來才明白,竟是我自作多情了吧?你根本就是怕漓香的身世暴露,你怕我知道她是兒子。”
“不是的……”袁氏拼命搖頭,卻反駁不出個所以然來。
畢竟,雖然當初還發生了許多別的事,讓她下此決心還因爲同時發生的一些其他的事,可是如今再說這些,只怕南忠公也不會相信了吧,只會當她是在爲自己辯解。
“你若是早些告訴我,我也會爲他保住最後的一點血脈的,你卻選擇欺騙我……這麼多年的夫妻,你竟一瞞數年……”南忠公只覺得口中發苦,連笑容都無法維持下去了。
袁氏和他青梅竹馬,有着一起長大的情分,所以他當初娶了她,也是真的心存喜歡的,這些年他寵她護她,卻並不單單只是因爲昔年的感情,還因爲當年這個女子爲他做出了犧牲,若非如此他那個兄弟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犧牲自己,拯救了整個南忠公府。
他的寵愛裡,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對她的虧欠,所以當袁氏任性嬌縱的時候他從不插手,甚至當虞氏不露聲色地向他告狀的時候,他卻暗示虞氏遷就袁氏幾分,可是如今才知道,她根本從不曾信任過他,甚至於他開始懷疑,她將漓香隱藏起來的心思,到底是什麼?
當初,袁氏和南忠公兩小無猜,但是後來那個私生子的出現卻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雖然袁氏一直都強調她的心裡只有南忠公,但是事實上當南忠公提出請她去求那個人幫忙的時候,袁氏並沒有表現出強烈的抗議,那時候南忠公以爲是因爲袁氏對他的感情,甚至願意犧牲她自己,那件事是南忠公這一輩子裡最窩囊也最後悔的事,但是若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仍會爲了南忠公府犧牲自己心愛的女人。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袁氏對他的感情未必有他所認爲的那樣深,甚至她可能根本就已經移情別戀,愛上了那個人,若不然她爲何願意爲那個人生下孩子,還願意爲了她整整欺騙了南忠公十二年。
“老爺,我只是……”袁氏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要如何告訴南忠公,那時候的她確實對那人有幾分動心,若不然她也不會有了他的孩子還硬是扯了無數個謊言都要將他生下來,若不然她也不會狠心地將南漓香送走,爲的就是保護她,甚至到現在她也已經分不出來,對南漓香的感情到底是因爲那個人,還是因爲虧欠。
“你該很清楚,漓香若是那個人的孩子,我是不會將她留在府裡的。”南忠公望着袁氏,眸色平靜,卻透着堅定。
“老爺……”袁氏失聲驚呼,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南忠公面無表情,心裡卻是幽幽一嘆,漓香太聰明瞭,她本是個女兒,就算再聰明他也不以爲意,可是她若是兒子,還是那個人的兒子,那麼他就不可能會大意了。
在大是大非上,南忠公的思緒還是非常清晰的,他很清楚地知道接下去要做什麼。
“我會將漓香送離京城。”南忠公忽然開口說道,見袁氏似要反駁,他又說道,“你該知道,離開京城對她來說纔是最好的。”
袁氏沉默了,漓香的性子她是瞭解的,讓她離開她又如何甘心?可是不離開,她又能做什麼呢?旁人看來南忠公是個保守迂腐的性子,然而袁氏這個枕邊人卻無比清楚,南忠公是如何一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
“我會給你們足夠的銀子,讓你們不用擔心生計。”南忠公的聲音很冷淡,“若半夏的事真的如佩珊所言,是她一手策劃的話,那麼這個孩子……我就更不會容她留在京城了,南忠公府絕對容不下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人。”
這一句話,讓袁氏整個人像泄了氣一般,她其實應該是明白的,在他的眼裡南忠公府的利益是高於一切的,若不然當年他就不會爲了南忠公府將她送到了那個人的牀上,所以如今有人威脅到了南忠公府,即使那個人是他疼愛了十多年的孩子,他仍不會心慈手軟。
“她並沒有壞心,她只是……只是孩子心性,從小被我們丟到了外頭,她的心裡……總是有些不甘心的吧。”袁氏忍不住爲南漓香說話,實際上關於半夏的事她也是剛剛纔知道,她心裡亦有疑惑,但是此時她卻不能多說什麼,只能一味地維護南漓香,爲她求情。
“這件事就這樣吧,我不想再聽到她的名字了。”南忠公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再繼續說下去了。
袁氏求情的話語,含在喉嚨裡卻是發不出聲音了,她太瞭解南忠公了,這個人倔強起來的時候便是真的不會聽任何人說話了的,既然他已經作出了決定,那麼就不會輕易地將人送走。
“老爺……”袁氏淚流不止,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從前一直都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可是到了這樣最需要她口才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至於你……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南忠公重重嘆了口氣,擡腳便往外走去,沒有再多看袁氏一眼。
“老爺……”袁氏待他走到門外,這纔回過神來,痛哭着揚聲喚他,可是這一次她卻再也喚不回那顆失望之極的心了。
門外有了侍衛,顯然這時已經開始將她軟禁了,防止她出去通風報信,袁氏喪氣地跪坐在地上,此時她才明白,這一次是真的大勢已去了,真的一無所有了。
之前她還做着美夢,如今卻被一碰涼水澆醒,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