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關於薛氏的聖旨便送到了玉粹宮。
降了位分,薛貴嬪成了薛常在,即刻遷出玉粹宮,住進了皇宮最偏僻的一個院落,非召不得面聖,並且因爲意圖謀害皇嗣的事令她禁足宮中,不許隨意走動。
這道聖旨頒出,整個皇宮譁然一片,誰都沒想到皇上出手竟然如此不留餘地,薛貴嬪到底是孕育了五皇子,尤其是如今五皇子已然成年,並且在朝廷裡頗有建樹,皇上這般動作,簡直就是將五皇子推到最狼狽的境地。
地位低微的常在所出的皇子,也能有資格爭得帝位?
那些原本遊移不定的大臣們紛紛閉門不出,對於五皇子的邀請大多尋了藉口推脫,他們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睿武帝的意思顯然是並不屬意五皇子,若是如此他們還執迷不悟地入五皇子黨,那不是太愚蠢了麼?
楚思淵是在自己的皇子府裡得知這道聖旨的,當即便噴出了一口血,整張臉刷地白了,很是嚇人。
“殿下,殿下……”一旁的大夫嚇住了,連忙手忙腳亂地給他扎針,這才讓他情緒穩定了些。
先前,楚思淵在御書房外跪了半日之久,末了還是睿武帝派了人來趕他,他才無奈回了皇子府,隨後便知道了關於自己母妃的事,不止如此,他還得到了父皇派人送來的聖旨,不許他入宮探望罪妾薛氏,所以他纔會立刻怒極攻心。
“去,給湘郡王府送信,說本皇子要見湘郡王。”楚思淵捂着發疼的胸口,厲聲對一旁候着的小允子吩咐道。
“殿下……”可是那小允子卻是紋絲不動,猶豫了半天才說道,“方纔,奴才收到消息,說是湘郡王近日身子不適,閉門謝客,若是殿下要見,恐怕得等湘郡王身子好些。”
“唰”地一聲,楚思淵長臂一掃,桌上的杯壺都落到地上,摔個粉碎。
“那隻老狐狸,倒是趕着撇清關係。”楚思淵的雙眸發紅,這是怒極了的徵兆。
“殿下,切勿再動怒,若不然……”那大夫嚇得魂不附體,連說話都有些不連貫了。
小允子上前一步,朝着大夫揮揮手,示意他先下去,隨後才上前扶着自家殿下坐下,一邊勸慰道:“殿下也不必動怒,湘郡王這番明哲保身,保存的亦是殿下的實力。殿下如今怕是有硬仗要打,還是要好好保重身子纔是。”
楚思淵微微閉了閉眼,此時也是冷靜下來了。
“殿下想想,皇上雖然動了娘娘,但是卻並沒有牽連殿下,就連之前皇子妃的死,皇上都粉飾太平,可見皇上心裡還是有着殿下的。”小允子緩緩地勸着自家主子,他方纔還真怕五皇子一時衝動做了什麼事,如今見他冷靜下來,他才放下心來。
“繼續說。”楚思淵睜眼,低垂着眼望着前方某處。
“如今宮裡亂成一團,皇上絲毫不顧念舊情,直接將娘娘降成了常在,可見娘娘這次犯的錯絕非淳貴人這一樁,殿下求情也求過了,母子之情亦是保全了。如今,殿下左右亦是被禁足在府裡,倒是能借着這個由頭躲過這一次的風波……”小允子小心翼翼地說着,幾乎是說一句擡眼看一眼他。
明知道小允子的話沒錯,但是楚思淵就是心裡極度不舒服,從前他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縮頭烏龜的事,亦或者該說過去的那些年,他經常做的就是這些縮頭烏龜一樣的事,但是打從他站到人前開始,他就再不願意做這樣的事了。
“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皇上擺明了就是要敲打殿下,殿下忍一忍就過去了。”小允子見主子不說話,復又說道。
“忍一忍……”楚思淵自嘲地冷笑,“忍了這麼多年了,還要本皇子忍下去麼?”
小允子眉心一跳,忙不迭地喚了一句:“殿下。”
“小允子。”楚思淵打斷他,苦澀地說道,“父皇真是偏心,從小到大什麼好的都先緊着三哥,明明我們都是他的兒子,可是他卻偏心地如此明顯,只因爲三哥是嫡出麼?”
這話,小允子是不敢接,也不知道怎麼接的。
其實他們都知道,睿武帝看重三皇子,並不單單因爲他是嫡出,亦因爲他有一顆仁義之心,睿武帝的這三個兒子都有雄才偉略,都有着坐擁江山的本事,差只差在那顆對待百姓的心上,即使楚思淵不承認,他也明白在父皇的眼裡,只有三哥能成爲真正的仁君。
可是想到這裡,楚思淵便覺得不公平,三哥有一顆仁義之心,他能做仁君,不過是因爲他是嫡出,他從小到大都是一路的順風順水,他沒有過看人臉色的日子,沒有過被人無視的時候,所以他的心裡可以有大片大片的仁善。
更何況,三哥還有文皇后那樣的母后,有文家那樣的外祖家,他有着旁人無法媲美的得天獨厚的靠山,可是越是這樣,楚思淵越是不甘心,即使他們差了那麼多,他仍想搏一搏,他想證明即使沒有權勢滔天的外祖家,即使靠着自己一個人,也能奪得那個位置。
“殿下。”小允子嘆了口氣,他跟在殿下身邊多年,自是知道他心裡的抱負,也明白他的心裡有多苦。
感概過後,楚思淵也終於恢復了心神,沉吟一聲說道:“祁國那邊有消息麼?”
“還沒有,皇子妃的事既然已經有了替罪羔羊,殿下也無須擔心。更何況祁六也是明白人,想必他也不會因爲一個公主,而斷了殿下這一條路。”小允子信心十足地說道。
楚思淵點點頭,他也是這樣認爲的,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是一個女人了,他如今和祁六暗中合作,互相給予雙方支持,只要祁六能順利登上皇位,那麼到時候有他這個祁國皇帝的幫忙,想必他爭奪儲君之位必定能更順利。
只是可惜,楚思淵畢竟不瞭解祁六,也不瞭解在祁六的心裡,鳳吟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