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虹躲進了衛生間,她再也撐不住了,捂住胸口,彷彿心口處插着一把刀。
從嚶嚶咽唔聲,變成泣不成聲的小泣。
聽到有腳步聲,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揚起一張疲憊的臉,紅腫着一雙眼,跌跌撞撞地回病房。
“陳潔女士的病,已經進入了晚期,可能時日無多了。”門口處程一凡正臉帶着哀慟的表情,認真的看向拿着本子解說的主治醫生:“所以,我建議你們不用治療了。”
一股刺痛的痛再次從胸口漫延開來,像小刀一刀又一刀戳中楊虹的心。
她流着淚,一步步走近談話的兩人,琉璃似的眸子裡,死灰般睜着。
“醫生,求你救救我媽媽。求你,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楊虹拉着眼前的醫生,淚如雨下,央求着他。
“不是我們不救,是沒法救治了。而且,這樣拖着,也是浪費你的錢。”醫生好意相勸,他的瞳孔裡寫滿了無賴,一片茫然。
“不管多少錢,請你一定治好我媽。我明天就去紅坊賺錢,求你,無論如何也要救她....救...你!我給你.....跪下.....了。”滾燙的眼淚不斷的滑落,她嬌小的身子哭得瑟瑟發抖,飛快的跪了下去。
那醫生和程一凡立馬伸手扶起她,不忍地望着她淚眼迷濛的大眼:“你先起來,我....盡力吧!”
“謝謝你醫生,謝謝。”楊虹破啼爲笑,含着淚朝着他不停的鞠躬感謝,彷彿看到了希望,陳潔似乎有救了一般。
“唉......”那醫生無賴的看了一眼程一凡,眼裡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只是暫時安慰着眼前的楊虹。
“雪兒,我們進病房去吧。”程一凡輕輕的擁過楊虹,心裡滿滿都是心痛,除了陪着她,守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幫她做點什麼,才能讓她心裡好受一些。
“一凡,你也回去吧。明天別過來了,你都耽擱太多時間了。”楊虹眼神飄忽,幽若鬼魅般無神,她拉着陳潔的手,溫柔的目光灑落在她那乾枯無血的臉上。
“我沒事。”程一凡絲毫沒有想離開的意思,他得陪着楊虹,現在她需要她。
就算丟了東華醫院的工作,他也不要讓她一個人獨自承擔着這些痛苦。
“回去吧!”楊虹的眼裡浮出一絲悽迷的眼神,她擡起頭盯着眼前的程一凡,像是哀求。
程一凡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子,與她目光平視。
墨色的瞳仁裡,倒映着楊虹的消瘦而憂傷的模樣,他深情的望着她:“別趕我走,就算我回去,也會放心不下而睡不着的。”
他的聲音感性中帶着惆悵,讓人不忍心拒絕。
“可是,你這樣長期不在崗位,到時候會讓醫院開除的。”楊虹的眸子裡有淚光閃閃,光華流動,她不想再讓愛她的人,跟着她受罪。
“開除就開除唄,反正我也不想在那裡呆了。”程一凡故意把這事兒說得輕飄飄毫不在乎的樣子,他只想把這空氣中的壓抑氣氛調節輕鬆一些。
“其實,你們都可以回去休息,反正陳潔女士的體徵也很平穩。我們晚班的護士還細心一些,隨時都在巡房。”護士聽着兩人的話,取下掛在牀尾的病歷,拿筆在上面勾了兩筆。
“我還是想守着我媽。”楊虹望了一眼好心的護士,朝着她笑了笑,她感覺到母親的手動了幾下。
“你真是孝順。日子還長,現在趁着有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後面會跟不上的。”護士望了她一眼,微笑着勸說着她:“別人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這病拖得越久,你就會知道了。”
陳潔慢慢的睜開眼睛,虛弱如浮萍,氣息低弱:“雪兒,護士的話,說得對。你們趕緊回去吧,明天再來陪媽,也不遲。”
“媽...我想多陪陪你。”她拉起陳潔骨架式的手,溫柔的望着五官有些變形的母親,依戀地說。
“你難道真想搞得一凡丟了工作?”陳潔一直處於迷糊狀態,她只是打不起精神,發生的事情,他們在她牀前說過的話。
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也很明白。
“伯母,我沒事的。”程一凡立馬站起身,湊上前望着那張已經認不太出來的臉,除了蠟黃,還有深陷的眼窩有幾分以前的模樣,其她的都變得太多。
“快去,別跟媽耍牛脾氣,媽有什麼,自己也會按牀頭的鈴。”陳潔無力的推開楊虹的手,掙扎着讓兩人趕緊回家去休息。
她看得出楊虹也已經累得不行了,如果程一凡他爸媽知道寶貝兒子爲了楊虹不去上班。
肯定又要跑來鬧了,到時候連程一凡都來不了病房的話,楊虹一個人照顧她會更累。
想到這些,陳潔真恨自己爲什麼不死在外面,還讓人家把她救回來折磨女兒。
一顆心,想到這些就泛着陣陣的酸楚。
媽....”楊虹紅着眼,望着病入膏肓的母親,她知道陳潔是心疼她。
“你再不走,媽可要生氣了。”陳潔兩隻深陷的眼眶裡,陰暗的眼珠裡發出微弱的假恨。
“走吧,伯母她是擔心你累倒了,到時候真沒人管她了。”程一凡讀出了陳潔的心思,勸說着眼前一動不動,不願意離開的楊虹。
“對,還是一凡瞭解伯母的心,你趕緊把雪兒拉走吧。我好靜靜的睡一個好覺。”陳潔半眯着眼,無精打彩的望着程一凡笑了笑。
“媽,那我們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明天一早,我就來看你。”楊虹還是不太放心,她替母親掖了掖空調被,又拜託了同室的病友。
一步三回頭朝着醫院走出去,程一凡牽着她的手,很平靜也很自然。
“喲,這周辰才和楊虹分手,又和沈婉婷好上啦?”
“就是,瞧這兩人都坐一塊兒了。”
“這男人啊,變心也真挺快。”
兩個從他們倆身邊走過的女生,認真的看着手機上的新聞,嘰嘰喳喳的討論着。
楊虹聽到這話,咬着嘴脣,壓抑着心裡的情緒,裝着一副莫不關心的樣子。
拖着程一凡的手,朝着車子走去。
一路無言,車移影動,緩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