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棠開花復卷葉（上）
晨起，院子裡就傳來劍氣破長空的吟嘯，伴着風聲，顯得格外的蕭索。
陵瑤走到窗邊，將緊掩的窗戶揭開，頓時一股冷冽的涼意涌進房內，一整晚的暖意迅速散去。
院中劍影銀芒，白衣身影行雲流水，招式似拂面春風，劍身舞過卻夾帶着強勁的劍氣，霎時落英繽紛，宛若花雨。白色的衣袂如大鵬展翅般翻飛，紅梅若蝶翼般飛舞盤旋，剛柔纏綿。
一時之間，她竟無法動彈，雪地，白衣，銀劍，花雨，織成一幅絕世無雙的畫卷，滿心滿目的都是院中獨立之人，背影挺拔，卻孤立的恍若遺世，絕氣與蕭然。天山古玉也不若他之清寒，唯她見過他隱藏其後的融融溫意，宛若積雪融化之時的一滴溪水流入心田。
他也有他的風華絕代，只是甘願站在她的身後，承載着她的榮耀與華貴，於暗處將一切掩埋。
他似感應到她的目光，回身一剎那，蕭然之氣驀然散去，一切雲淡風輕。髮絲如墨，映襯着雪地，好似一幅潑墨。依舊是一雙淡淡的眼眸，萬物過境而不留痕。
肩上接住了飄落的紅梅，紅豔似血。
澤祥把劍還鞘，劍鞘上樸素的紋路卻透露着古老的光澤，劍柄上墜着南海黑珍珠，沉鬱而冷豔。這是她送他的，他一直帶着。
陵瑤只當他早起舞劍，卻不曉他一夜未眠……
剎那間，似有什麼脫口而出，但滑落嘴邊的話，卻不知如何出口。
他不動，她亦不動。
生怕攪亂了這寧靜而純粹的晨曦之景。她看他落花人獨立，他看她晨起妝慵懶……
院子裡還擺着昨日堆得的雪人，依舊保留着昨日的風貌。
叔父！
清脆的童聲攪亂了靜謐的清晨，卻爲素白天地帶來雀躍之喜。
澤祥就見一個小糰子，邁着短短的腿，撲了過來。胭脂紅的小襖子爲素白的天地增添了一抹生氣。
澤祥一手拿着劍，一手撈起小福，把她抱了起來。小福坐在澤祥手臂上，咯咯咯的笑得如黃鸝般清脆。陵瑤只看見了小福的背面，雪白的貂皮小帽下長長的頭髮被打理的整整齊齊的，衣服也穿得很合身。
澤祥轉半了個身，側對着讓小福看見陵瑤。小福見孃親也起來了，身着淡雅的鵝黃加厚襦裙，只是長髮還未打理，如瀑布般自然垂落着，隨意且慵懶，似一朵水仙花瓣半開，微微含羞低垂。
小福忽然仰起一個皎潔的笑容，湊到澤祥的耳旁悄悄的說了什麼，引得澤祥略微勾動嘴角，朝陵瑤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隨後也對小福說了一句話。小福也看了陵瑤一眼，乖巧的點點頭，
陵瑤被他們兩個弄得有些無奈，卻有些好奇小福對澤祥說了什麼，肯定是關於她的，便叫了小福過來。
澤祥把小福放到地上，小福也就屁顛屁顛的小跑了過來。門前的積雪都被清掃乾淨了，陵瑤拉開門，就見小福一身胭脂紅的小襖子，帶着一朵純白小帽，四周綴有雪白貂毛，看起來就像一個草原的小姑娘。
陵瑤把她抱起來，笑着問她剛剛和叔父說什麼，小福卻故作神秘，告訴她這是她和叔父間的秘密，不可以告訴孃親。
陵瑤覺得有些好笑，捏捏小福的嫩嫩的小臉蛋。她看了依舊站在原地的澤祥，卻見他玩味的看着她。
這兩個人……
“孃親，小福等會要去都城府玩。”小福輕輕揪着陵瑤的垂落的髮絲道。
“這麼喜歡景叔叔他們呀？孃親要吃醋了。”陵瑤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
小福摟住陵瑤的脖子，在她臉上吧嗒的親了一口，甜甜的一笑“小福最愛的還是孃親。”
這才乖。陵瑤親暱的臉頰貼着她的小臉。
紫菀踏出房門就見着這一幕，頓時也笑了。她今日穿着一身紫色的交領襦裙，梳着垂掛髻，打理的整齊，看起來竟比平日更爲俏麗。
“姐，你可知道，小福昨日在都城府都不想回來了！”紫菀笑着上前捏捏小福的腮幫子。
“喲！”陵瑤都不知道有這茬兒，頓時有些吃驚，小福以前只和澤祥最親近，澤祥走到那裡粘到那裡，而在竟也開始整天唸叨着景樂。“這麼喜歡景叔叔呀？連娘都不要了。”
紫菀微微一笑，反駁道“這回呀，可不是景大人了，而是另有其人……”
陵瑤驚訝的看着懷裡的小福，這來了一趟都城，喜歡的人可真不少啊。小福聽着兩個大人在說自己，有些害羞的鑽進陵瑤的懷裡。
因爲等會兒要出門，陵瑤便回房去打理一下，才發現原來是自己頭髮沒梳，看着有些不一樣，倒是個小福和澤祥笑話了。簡單的挽起一個朝雲近香髻，別上一支碧玉髮簪，配着鵝黃的襦裙顯得更爲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