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水爲神玉爲骨
冷風呼呼的吹着,夾雜着片片小雪花亂舞。
院子裡,一扇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探出腦袋,被門外的冷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小哆嗦,目光卻執着的向院門張望着。
小孩兒長了一張極其精緻的臉,湛藍湛藍的大圓眼睛,襯得皮膚白淨異常,鼻子嘴巴小巧可人,如瓷娃娃一般。頭帶一頂毛絨絨的白色兔帽,護住了小小的耳朵,身上穿着白色的雲錦棉襖,領口和袖口都綴有寬寬的兔毛邊,腳上
一雙羊絨長筒靴,全身裹得雪白,看起來真像一隻可愛的小白兔。
小孩兒焦急的張望着,嘴裡念着,“孃親怎麼還沒回來?”
不遠處的樓裡傳來樂聲,卻絲毫也吸引不了她,只盼着院門趕快打開。
雪越下越大,漸漸擋住了實現,小孩兒的鼻子被風吹的有些發紅,才失望收回了腦袋,關上了門。
此時纔是初冬剛過,天卻無比的寒冷。
昨日還是天氣晴朗,今日卻冷風起,飄下了淡淡雪花。
如此天氣,路上還是熱鬧的緊,賣書畫的小攤子自然沒敢出門做生意,但許多小攤販們扛着寒氣,賣着熱乎乎的包
子和各種小吃,行人帶着孩子,也紛紛駐足,拿出一些銀兩,給孩子賣着熱乎乎的吃食。
孩子看着早來的冬雪,樂得蹦蹦跳跳,大人們一邊裹緊孩子的衣服,一邊囑咐他們小心路滑。
有錢人則坐着轎子,舒服的在轎子中,轎簾一放便隔絕了凌冽風雪。
而最熱鬧的,卻莫過於城中剛開張的一家歌舞坊。
此時,鞭炮聲猛起,紅末飛揚。
遮住的額匾的紅綢緞被人揭下,“陵瑤閣”三個漆金大字在雪花飛舞中更加凸顯。
陵瑤閣能建在都城的正中,自然是花了重資的,也彰顯着自己的身份,它不是一般的歌舞坊,更不是妓院,能進入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富商,自然歌舞也比別處的高雅十分。
四人擡着一座轎子,緩緩的在陵瑤閣前放下,轎伕拉起轎簾,一個人小心的下轎,擡頭看着氣派的大門,不禁點點頭。
一拂袖,正準備入內,卻聽身後有人喊道,“李大人。”
李大人一回頭,只見張大人剛剛下轎。
李大人連忙上前,“喲,這不是張大人,您也來啦!”
“呵呵,是啊,來看看,這天賊冷天的。”張大人呵呵的笑起來。
“怎麼冷的天還跑到這裡來,張大人真是興致高昂啊!”門外的小廝拉開了簾子,兩人一同進了去。閣外雪花飄舞,方一進入閣中,便覺冰火兩重天,就如同春季忽至,萬物生機,草長鶯飛。兩人解下頸間大氅上的繫帶,交予了身邊的小廝拿着,邊聊邊往閣內走去。
“張員外不也是嘛,”李大人朝他擠眉弄眼,意思是——都是男人,我懂的,“不過,這裡真不愧是塞外第一閣,
我以前只是聽人說過,還以爲沒機會見識一下,怎知都城也會開一家,這是難得啊難得。”
閣內的不同於閣外的大氣,處處小橋流水假石環繞,頗有江南的神韻。
拐過石子路,眼前豁然開朗,高高的臺子立於水上,臺上卻無雕花護欄,令人覺視野開闊的同時,卻有些擔心舞者的安危。
臺子連着迴廊,舞者應是從這裡通向臺子。迴廊的柱子和欄杆卻別具特色,用的是少見的漢白玉,雕刻着精緻的卷
雲紋,栩栩如生,顯得如飛昇一般。
小廝領着他們在一處坐下,周圍竟早已坐着幾位當朝熟人,幾人心照不宣聊了起來。
過了不到一會兒,大廳的人便坐滿了。
窗口和門口厚重的深色簾子被放下,整個閣內頓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轉變讓人羣炸開了鍋,在座的人紛紛交頭接耳,在問這事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放下簾子,顯得有些不安和急躁。
忽而,角落漸漸飄來古箏聲,仿若天外來的空靈之聲,綿長而寬廣,餘音輕繞,令人頓感心靜下只想體會這份靜謐。
琵琶聲,揚琴聲緩緩加入,樂聲漸起,輕快而安逸,寒冬中感覺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樂聲並不是從一個地方發出,而是環繞四周,令人彷彿置身幻境。
就在衆人沉醉其中時,一絲光亮陡然出現在人們面前,原來是衆人身後的閣樓的簾子被人挑起,那人覆光而立,看不清容貌。冷風夾雜着雪花飄進來,呼呼的吹動那人的衣角,長長的水袖在空中擺動婉若漣漪,髮絲也隨風亂舞。
在衆人的驚呼中,那人一擡手,足尖輕點離開地面,裙襬飛了起來,衆人看見裙襬和長袖,踏着紛飛的雪花,朝閣中的陵瑤飛去。
雪白的衣帶隨風飄飛,從衆人頭頂上劃過,灑下偏偏晶瑩的雪花,隨之粉色的花瓣也紛紛飄落。
一時之間,衆人都忘記了呼吸,都被這天仙下凡的美景所惑。
陵瑤臺四角的燈陡然亮起,照亮了整個陵瑤臺,天仙似的人兒飄然飛落臺中,足尖輕點,步若生蓮。
長長的雪白水袖高高的揚起,一時間,各色花瓣飄飛,臺中人兒隨之起舞,舞姿若燕般輕盈。
花瓣落盡,臺中人也漸漸的停了下來,雙手交疊着放下,水袖落下,露出一張面容。
若有人問起當時之景,親眼見者,卻無法用言語答覆。
後世人翻看史料,也只找到八個字,
花落九天,一岸傾城。
“吾乃陵瑤閣主人陵瑤。”
聲音如水般清澈冰冷,宛若極北的寒玉,散發着絲絲的寒意。
一雙眸子沉靛如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想必我閣中規矩諸位都已明瞭,諸位前來欣賞美景歌舞,陵瑤閣絕不會令各位失望。”
話音剛落,身着明麗衣衫的面帶笑靨的少女依次從臺閣兩邊魚貫而出,將她團團圍住,再散開時,陵瑤閣主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淡淡的花香瀰漫。
絲竹聲漸起,春暖大地,臺上的明豔少女揮舞着衣袖,剛纔的一切彷彿都如夢如幻。
剛剛下臺,帶着淡淡餘溫的貂皮大衣就將陵瑤緊緊圍住,暖暖的懷抱驅散了一切寒意,陵瑤回首,那人嘴角含笑,面色如玉,宛若仙尊。
院門被人從外推開,進門的正是陵瑤閣主人陵瑤,此時的她雪白貂皮裹身,傘上落滿了雪花。
小孩兒聽到開門聲,立馬推開了小屋的門向外望,欣喜的向門口的人撲去。
陵瑤一把將小孩兒摟住,小孩兒揚起可愛的小臉,甜甜的叫道,“娘!”
她捏捏孩兒嫩滑的小臉,觸手有些冰涼,有些心疼道,“小福,不是讓你別跑出來嗎?”雪花落在了小孩兒的肩上,陵瑤立馬抱着小孩兒回了屋,怕把孩子凍着了。
小福大名叫安和,意取平安祥和之旨,她還未出世便受盡苦難,幸得高人相助,方得平安出世,命裡波折微許,唯有名帶福字,方能保一世平安。陵瑤索性給孩子取小名曰小福,願她能惜點滴福緣,澤安一世。
小福在陵瑤懷裡道,“紫姨姨不在,小福好無趣。”
“紫姨姨呢?”陵瑤一邊問,一邊拍掉小福身上的雪花。
“姨姨去熬藥去了。”小福如實答道。
就在這時,門再次被打開,一個人端着藥碗進來。
“熬藥做什麼了,有誰病了嗎?”陵瑤有些擔心的問,這天冷的厲害,病了可真不易好。
來者搖搖頭,“沒,這是防治風寒的,這天變化的快,易得傷風,我熬了很多,每人一碗,這碗是小福的,我等會再去弄一碗來。”說着,紫菀端着藥碗,遞到小福身前。
“紫姨姨,苦苦。”小福擡起圓滾滾的湛藍眼睛,裝可憐,她剛剛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苦味。
“良藥苦口嘛,小福喝了就不會生病了。”紫菀哄道,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得讓小福喝下去。
小福年紀小小自然不會明白這個道理,只知道這個喝下去會好苦。
“……還是小福想發燒,喉嚨疼,別的小孩在外面玩雪,你只能躺在牀上看着。”紫菀哄着她,給她描述了一下不喝藥的後果。
小福皺着小眉頭想了想,她好想出去玩雪,可是……她也不想喝藥。
陵瑤溫柔的看着小福,“小福乖乖的喝藥,娘下午帶你上街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聽到上街,小福百般不願意還是乖乖的任陵瑤捏着她的小鼻子,紫菀給她餵了進去。
喂完後,兩個女人對視一笑,只有小福苦着一張小臉,吃着紫菀餵給她的蜜餞。
下午,雪漸漸的停了,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陵瑤給小福披上奶白色的小披風,牽着她的手出了門。
來到都城的這一月,陵瑤一直都在忙陵瑤閣的事,也沒有帶小福出去玩,想着再往後,天越來越冷也不適宜出門,就趁着今日帶着小福出去玩玩。
小吃的攤子上都冒着白色的蒸汽,顯得格外的暖和。
“娘,這是什麼?”小福看着街邊小攤上一個小女孩吃着一個小兔子形狀的小糕點,盤子裡還放着有一個小猴子形狀的糕點,頓時眼饞,指着那個小女孩。
“小福想不想吃?”陵瑤笑着問道。
小福聞到香氣,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那個可愛的小白兔,口水都差點流下來,點點頭。
陵瑤被小福的饞樣都樂了,抱着她來到了攤子上。
夥計立馬招呼過來,“這位夫人想吃點什麼?”
再一看姑娘懷裡的小娃娃,喲,真是太可愛了,奶白的,像只小白兔。只見小孩兒目不轉睛的看着有一桌上面的糕點,立即明白了。
還不等陵瑤開口,便笑着說,“我們這裡最有名的就是雪花糕,有各種小動物的圖案,夫人想不想來一點?”
陵瑤點點頭。
夥計看向小娃娃,露出十分和藹的笑容,“小姑娘,告訴叔叔,喜歡什麼動物啊?”
小福立馬喜歡上這個和藹的叔叔,“小福要兔兔,還要豬豬。”
“好咧!夫人請先坐一下,馬上就來。”說完,便去拿糕點。
一會兒,帶着熱氣的糕點便被送了上來,可愛的白色小兔兔和小豬豬放在一起,帶着甜甜的想起,別提就有可愛。
小福伸手就去抓,陵瑤怕她燙着了,只好自己把糕點拿起來,吹涼一些再分成小塊放進小福的嘴裡,小福喜滋滋的吃着。
“好不好吃?”陵瑤問道。
小福點點頭,伸手拿了一小塊,餵給陵瑤,“孃親也吃。”
陵瑤笑着吃掉糕點,親了小福一口,周圍的人也不禁側目,歆慕看着一對母女。
陵瑤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懷裡的小孩又可愛得不得了,自然就惹得有人動了歪心思。
見小福吃好了,陵瑤便抱着她離開了糕點攤。
剛出糕點鋪就被人攔住了。
“這位夫人,我們少爺想請你去萬鬆樓上一坐。”幾個下人打扮的人攔住陵瑤的去路,萬鬆樓就在對面,剛剛從樓上看只覺得漂亮,近看簡直是天仙兒似的人物,直覺得少爺真有眼光。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陵瑤一看到這些人就收了笑臉,就想繞過他們離開。
“夫人,不賞在下一個面子。”從樓裡下來一個人,身穿華服,非富即貴。模樣一般,卻透露出富家公子的輕浮之態。
陵瑤看了他一眼,實在是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而且小福還在自己懷裡。
下人見陵瑤執意要走,怕少爺看到他們沒完成任務,便大着膽子,去搶陵瑤懷裡的娃娃。
陵瑤雖然不會武功,但她看出他們的意圖,自然不會讓他們搶到孩子。
她手一撒,一把白色的粉末便向那些人飄去,沾到粉末的人立馬睜不開眼睛,還火辣辣的疼,那些人疼的哇哇大叫,摔倒在地。
正在這時,前方出現一批巡邏軍,爲首的人指着他們開口道,
“前方何人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