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們外出旅行的途中,偶而發現一塊光潔的石頭,像是被浪打到了淺灘上,我拾起收集起來,將它作爲此次旅行的紀念品,這是一直以來的慣例。然後,旅行結束,送他們到達目的地,我會去刻字店刻上類似‘辛苦了__’的句子,送給它,送給那特殊的日子。”
“家人們,我們還有10分鐘左右車程,就要到本次旅行的終點站了。很高興能成爲家人們本次三天兩夜麥城之旅的嚮導,誠意感謝大家對我工作的支持和配合,希望本次服務能留給大家愉快的回憶,很榮幸認識大家,大家下車前記得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以免遺落。再次感謝大家選擇緣緣旅行社,我是阿言,我們有緣再見!”
一眨眼,這是入行第五個月了。而麥城這條線,阿言帶了不下數十次,每每登上旅遊大巴那一刻,他總會充滿激情和能量。
這條線,環山路多,有趣的景點也屈指可數,報名參團的也大多是上了年紀的長輩,看看過眼風景當消遣時間。有能力的嚮導避之不及,阿言卻執意請纓負責。
真要說他的小私心,那可能就是最後一個景點,大家會來到江邊淺灘,江對岸是繁華金碧的林立高樓,遠眺還能望到雄壯的跨江大橋。
微涌的江面在不夜城市輝映下閃耀着星點光亮,雖不及大海般澎湃,卻也足以讓人沉醉。將離之時,阿言都會撿起一枚石頭,小心翼翼裹好收集,像是旅行紀念品。
現在的人很喜歡去雲體驗一些東西,看直播,看別人做飯、吃飯、旅遊、冒險等,他們淡化了身體與生俱來的某些權利。媒介背後的他們,當然也可以得到滿足,但也只是替代性滿足,他們漸漸地推開了自己原有感知與共情的能力。
…
“阿言,社長讓大家到屋裡集合。”
“噢噢,好,我收拾下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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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要宣佈事情。”
“…”
“都到齊了吧。”社長用手扶了扶眼鏡說道。社長是一位年長的老者,約莫50多歲,頭髮雖有些泛白,但一身整齊的西裝示人的他,顯得格外有精氣神。
“都到齊了,社長。”
“跟大家說個事。”社長語速放緩繼續說道,“感謝大家,圓滿完成最後一次嚮導工作,我宣佈,旅行社就此解散。”
“…”
一陣鬨堂嘈雜過後,旅行社只剩阿言一人駐足愣神,眼裡放空,懷裡還抱着一大罐子收集來的石頭,如一片不知歸去處的枯葉。
“沒處去了?那陪我走走吧。”
“社長。”阿言聞聲回頭,發現社長站在自己背後,面帶微笑,他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也不知道社長等了多久,“好。”
駕着社長的車,二人行在路上。
“熟悉嗎?”
“這條路,不是。”
“嗯,繼續開吧。”
錯不了的,這條路,是阿言最熟悉的一條,它通往麥城的終點。
只是,這一次,沒有行李,沒有揹包,不用說嚮導詞,不用走一個地方停一個地方,只一名陪同的人,很安靜。
…
“真是抱歉,我是個很過分的社長吧。”
“啊不,沒有,您在我們心中一直都…”一位長輩突如其來的抱歉,讓阿言不知所措。
“得了吧,瞞不住我的,我看得出你眼中的失望。”社長打斷說道。
“…”阿言不好再說什麼,沉默了。
“我幹這行快二十年了。你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第一天報到的時候,從眼神裡,我看得出,你對未來的旅行充滿着希望,你渴望旅行。”
“嗯。”
“人這一生,有兩場旅行。”社長往江邊走了幾步,說道,“一場是離開熟悉的地方,然後不一樣的歸來;另一場是重新回到出發的地方,並重新認識它。我帶地圖走了小半輩子,而現在,也到時間開始我的第二場旅行了。”
“第二場旅行。”
“阿言,記住我說的話。有的旅行可以往返,而有的僅限單程,後者更值得我們去珍重。”
阿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社長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遠處傳來渾厚悠揚的樂聲,緩緩流泄再鋪滿卵石的淺堤上,淌過那裡的兩個人,溫柔且不沾染。
阿言回想起每次自己對旅客說過的話——‘感謝相遇,路上小心,後會有期’。
這句話,似乎也有了深意,是讓自己走向下一程,多了份勇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