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性命安可懷(1)

帥帳之內,燭火幽微。

燈影朦朧下,竹塵賦盤腿坐在竹榻上,爲葉廉清運功療傷。

一個周天過後,葉廉清氣息平穩,情緒總算定下來,只望着燈火不住嘆氣,像是惋惜,又好似痛恨:“塵賦,我大浥朝的軍隊,是爲了守護百姓而征戰四方的,可最終卻保護不了黎民百姓,甚至都沒能夠自救。我們……很無能吧?”

竹塵賦自認只是一個江湖人,不懂這些朝堂之事,但從未見過如此慘絕人寰的苦難,這羣北狄大軍簡直畜牲不如,人人得而誅之!

他沉默片刻才道:“我只知這不怪你,並非是你們無能,而是對手太過陰損。”

葉廉清突然擡頭,眼眸亮如利刃出鞘:“端木軍戰鬥力雖不及蒼甲軍強悍,卻也不至於潰不成軍,我一早就見過端木熙,並且深交過,他的確是將帥之才,區區守城而已,絕不會兵挫地削,他是被人暗算的!對了,那兩個少年不是說端木熙還活着呢,只是昏迷而已,或許還會醒呢?!”

“葉副帥,末將賀知行,參見葉副帥!”主將來的很快。

葉廉清很給面子的及時下地,想將人扶起:“賀將軍,燕州和蒙郡到底怎麼回事?爲何不足一月,接連失守?”

賀知行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腦袋恨不能埋進土裡:“內部出了叛徒,泄露了兵力防禦圖,從三里屯到五里坡一千三百里,十萬五千端木軍折損八成,僅餘兩萬零三百人,一半重傷殘疾一半輕傷飢餓,就這樣苟延殘喘着。可自始至終都沒能查出叛徒究竟是誰,主帥大帳除了元帥、軍師、副帥和我,並無其他人進出,可以說消失的莫名其妙。糧草殆盡,也是失火失得沒個由來,居然連桐油和火把都沒有一丁點兒!就目前的狀況,還多虧了君堂主配製了巫毒的解藥,纔不至於十萬人在戰場死傷殆盡,在燕州強撐到今天。可毒藥已損傷了將士們的臟腑,戰鬥力減半,許谷主和君堂主應將軍的請求,護送三個子女去了凌風谷,希望爲端木軍留下幾個種子。”

葉廉清現下的眸子幾乎可以崩出火來,悲痛憤恨:“呵,自古以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今天寒地凍,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哪裡還能打仗?!真是好狠的一招……”

而下一刻她看向竹塵賦,諦視的目光怨恨濃郁,語氣平靜到令人發冷:“我記得,江湖上有個‘玉面狐狸’,來無影去無蹤,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因着手段歹毒,也被稱爲‘鬼狐’。與他齊名的是輕功極好且修習邪術的一名女子,是崑崙丘的前任聖女,也是崑崙丘的叛徒,叫火燎原?”

竹塵賦微微頷首:“是,鬼狐真名叫賀蘭雪,聽霜染說,仙羽給他傳過消息,這個賀蘭雪是北狄王族,確切的就不太清楚了。火燎原因修煉邪功被崑崙丘逐出門派,崑崙丘害怕武林中有人口誅筆伐,對外稱聖女背叛教主,企圖謀害。”

葉廉清聽罷沒什麼反應,懶得理會武林那些僞君子的把戲,只問了一句:“好像……賀蘭英老汗王的幼子就叫賀蘭雪?”

竹塵賦豁然開朗:“你的意思是他爲了幫北狄,所以偷了兵力防禦圖?”

葉廉清親自跟隨賀知行查找了端木熙所用物品,發現一寸上貢的蜀錦殘片,搖搖頭:“不,有人幫他,是朝廷正一品命官。”

她沒有說,懷疑是新慶陽王沈轍,因爲證據不足,說出來怕是會讓涼王府被反咬一口,讓人反告葉家栽贓陷害!

賀知行驚呆:“何時江湖中人與朝廷重臣勾結在了一起?”

葉廉清沒有回話,大哥是異姓王,是正一品大將軍,府中也有不少太祖帝和太平帝賞賜下來的上貢蜀錦,其他人一般見不到,包括她自己的車騎將軍府,沒有查到實屬正常。

竹塵賦在焚燬的糧倉一遍又一遍地審查,最終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尋到掉落的物件,看起來是個令牌,可惜已經被損壞了大半,必須找頗負盛名的冶煉師才能修復好:“阿秦,我會找歐鴉九把它恢復如初。”

葉廉清審視許久也沒看出有什麼名堂,大步流星地離開糧倉去了端木熙之前的營帳:“既是兩廂串通,目的已經達到便會坐享其成,除非局面逆轉不會再生事端,畫蛇添足。當務之急,是如何利用僅剩的兩萬殘兵敗將,抵擋兵強馬壯的三十萬北狄大軍。重中之重,是有史以來,端木軍的第一次慘敗導致此刻軍心渙散,需要及時挽救,否則,再戰必將一敗塗地!”

竹塵賦靜靜地立在一旁,聽她分析和部署。

賀知行更是看到了希冀般,神采奕奕地望着她——

葉廉清手指劃過沙盤地勢圖,在高峻的陡崖停下來,雙指併攏點在那處:“這下面是萬靈山的一處大峽谷,也是燕州城外五里坡的隱蔽所在,可以悄無聲息地發起反攻,讓逆風營前去,率先滅了他們的騎兵,速戰速決,馬匹用藥迷了神智帶回來,燒熟了給大家下菜吃!”

說罷又指着一處低窪,繼續吩咐,嘴角微勾,一抹譏誚又惡毒的笑意稍縱即逝:“這裡是湯河,附近多的是蘆葦蕩,看不清河水有多深。他們不是有重甲兵麼?万俟嶽的手下不是急功近利麼?應該不經常洗澡吧?用身法最好的步兵示弱,去吸引他們注意力,小舟便於穿梭也便於藏身,務必讓他們在湯河給我洗一輩子的澡,洗盡那滿手血腥!”

最後,她霍然擡眸,眼中堅定而決絕:“除去逆風營一千人,湯河五百人,我帶來的兵只剩三千五,這是唯一還有戰鬥力的精銳部隊了。這一戰我們必須拼死血守,不然,一旦燕州城破,北狄南下,中原再無地勢可擋,他們會長驅直入,我大浥就會損失半壁江山!此一戰,非勝不可!”

賀知行自然明白重要性:“可是葉副帥,這軍心不穩,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規勸,另外,雖然端木將軍是正三品,比葉副帥低了兩級,但畢竟您是蒼甲軍副帥,不是端木軍,我怕……”

葉廉清接上他沒說完的話,眼神犀利:“那就請賀將軍傳達,端木軍開大會,我葉濁有話要說,告訴他們一聲,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兩級呢~是吧賀將軍?所以,但凡能喘氣的,都給我滾到校武場上來!今日未時一刻,誰若不來,軍法處置!”

竹塵賦看着賀知行被嚇到了,縮着身子退出去,不禁搖頭嘆息:“你啊,還真是兇~”

葉廉清瞬間泄氣了:“塵賦,你不懂,燕州一役,是前所未有的攻堅戰,若不能儘快修整,可能犧牲的不止這八萬人,還會更多。那都是人命啊!”

竹塵賦將她裹在懷裡,滿是心酸與疼惜:“是,我不懂行軍打仗,可我懂你,我知道你想力挽狂瀾,想讓他們撐到蒼甲軍從青都趕來,我知道這是一場苦戰,生死由天。但我更知道你本是奉皇命巡查邊境,並非力戰敵軍,擔着沒有皇命的強勢行軍,又臨陣換將,你這是罪上加罪啊!”

葉廉清苦澀的笑了,從慨嘆變成唏噓,最後換成了自嘲:“可不是,沒有授命就強行排兵佈陣,又是臨陣換將,輕則軍法百杖,褫奪封號、官職;重則定個抗旨不尊,或犯上作亂、大逆不道的罪名,秋後問斬!由此可見,我怕是不能安然無恙地回京了。不過,也得這場仗打贏了才行!如果輸了,大家都是早死早超生了~”

竹塵賦緊了緊手臂:“阿秦……莫要亂說!”

葉廉清拍拍他的胳膊,目光澄澈,清亮如水,堅定不移的信念透過瞳仁射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是軍人榮耀。當兵打仗,就要盡忠職守,要對得起這身鎧甲!”

竹塵賦更加抱緊了她,他無法體會這種軍人信念,只知道她的話沒錯,只知道不能讓她有事,不能讓北狄破了燕州城大殺四方:“我會盡全力保護你,會讓竹家高手助陣,會通知離府和秦樓一致出手對外。江湖大道,也是大浥子民!”

而後他摸出一支短笛,吹了三聲,寫了三封短箋,分別交給一隻海東青、一隻御雕、一隻幼鷹。這三隻鳥兒是凌風谷的四季堂堂主君念卿親自爲竹家馴服的,分別送給秦樓、竹家和離府各一隻,三隻鳥最近剛隨他一起從青都離開,索性秦楓和離歌都交給了他暫時飼養着。

葉廉清總算浮起一抹真心的微笑,從昨日收到軍情,她的神經就一直緊繃,此時纔有了些許輕鬆快活:“塵賦,謝謝。”

竹塵賦小刀眉微微一挑,瑞鳳眼彎成了上弦月:“謝什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話不是你說的嘛?”

葉廉清柳葉眼陡然睜大,眨了眨,甚是可愛:“不,那是顧炎武說的,不是我~”

二人還沒說笑幾句便傳來賀知行的聲音——

“葉副帥,兩萬人,除了又過世的幾十重傷者,其他人都已經在校武場了。”賀知行沒有進大帳,只站在門口回覆命令。

葉廉清臉上的笑意剎那消失,換上一副嚴峻冷酷的表情,隨着賀知行來到校武場,站在臺子上看下去,連擔架上躺着的士兵都被擡出來了,心中的酸楚氾濫成災,又生生嚥下去,恢復寒心冰情的模樣說道:“我是葉濁,蒼甲軍副帥,正二品車騎將軍,奉聖上旨意巡查北方邊境。”

聽到葉廉清是奉旨前來,也不管是爲端木軍還是燕州城了,統一的雙眼突然放光,鬥志也是瞬息萬變。

葉廉清掃了一眼臺下衆人,滿目蒼涼,平鋪直敘的語氣教人沉默:“端木軍遭遇狄族埋伏,主帥端木熙負重傷,軍師穆簡爲救主帥死於敵軍刀下,副帥管躍被生擒,虐死在城門口,十萬餘人銳減至兩萬,可謂傷亡慘重!”

衆將士都士氣低落,場上瀰漫着慘敗的悲涼。

而下一刻,葉廉清氣勢凜然,言辭尖銳,直戳人心:“你們守衛燕州城多少年,北狄何曾來犯?如今不過是遭了奸人的暗算便如此垂頭喪氣?難不成養兵千日,連用兵一時的這點血氣與決心都沒有了嗎?!你們端木軍今日若教燕州州府也同徐水那般失守,有何顏面面對鄉親父老?”

人羣中有人忽然擡眼就想反駁他,自己連父老鄉親都沒了,談何面對?

葉廉清卻沒有給他們任何人一絲辯駁的機會,接着質問:“有人或許會說,家中已無親眷。是啊,大家都失去了至親、至愛和至友,爲什麼?因爲秋末北狄揮戈南犯,勢如破竹,你們被算計吃了大虧。可是怪你們嗎?不怪,你們也很冤枉,但朝中又有誰信?你們都死了,豈不是活着的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狄族屠城五座,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哪怕當下就死了,能死的心安理得,死的瞑目嗎?而你們活着,卻大仇未報,恨嗎?怨嗎?”

重傷的人中有一個斷了胳膊的青年高聲道:“葉副帥,早先聽元帥說過,蒼甲軍有兩支先驅部隊,一支叫‘逆風’,主突襲、暗殺與斷後;一支叫‘勁旅’,主正面強攻、中路集結、清掃戰場。賀將軍說逆風跟隨葉帥來了,勁旅何在?是否不久也會到燕州?”

葉廉清雖略帶疑惑,卻仍然就着對方的思路說:“不錯,勁旅不日即可到達,萬望衆志成城鏖戰數日。”

她明白,這位是想給端木軍一個堅持下去的希望,她,就是這個希望,因爲她代表了蒼甲軍,代表了勁旅,代表了未來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戰況。

賀知行湊到葉廉清耳畔小聲解釋:“他是副將晉楚賓白,爲救將軍受傷,軍師死了,他就一人揹着將軍逃出敵軍包圍,與我匯合後,左臂傷口耽擱了時間腐爛入骨,才切了保命。”

葉廉清心中劃過一抹敬佩,衝他點點頭:“我葉濁還在,大浥的軍威還在,你們的兄弟兵蒼甲軍也在!不過就是十日的征程,勁旅便會到來,難道撐不下去嗎?”

將士們低頭沉思,從最初的面露難色變爲破釜沉舟的果決。

少時,她又從激將法變換爲動情傾訴,眸中含淚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今日的話她都是用內力擴散到校武場的每個角落,讓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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