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心偉道:“張局,該說的我都說了。是他張揚欺人太甚,做事不依不饒,上次龔雅馨的案子,就已經表明,他根本沒有把我們公安系統放在眼裡,這次一個小小的誤會,又被他抓住機會,無休止的擴大,張局,他不是針對我一個人,他是針對咱們整個公安系統啊。”房心偉本來想直接說他針對的是你張德放,可話就要衝口說出的時候又改了主意,張德放這個人不是那麼容易慫恿的,說出這樣的話反而容易遭到他的反感。
張德放冷哼一聲:“既然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你們爲什麼要去給他機會?查房查到君緣了,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房心偉知道自己理虧,他低聲道:“張局,一件小事罷了,張揚這個人是在小題大作。”
張德放道:“問題是火燒起來了,點火的是你們,可你們沒本事滅活,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
房心偉想起了孟允聲被馬蜂圍攻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毛,張揚可真是一個煞星啊,我他媽真是倒黴催的。
張德放道:“我再問你一遍,查房的事情究竟是你派人去做的,還是孟允聲讓你這麼幹的?”
房心偉低下頭去,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這件事他不想擔,他也擔不了,根本就是孟允聲惹出的事情,他不能替孟允聲背黑鍋,房心偉道:“昨晚我和孟局在燕歸來喝酒,遇到了張揚,你知道的,因爲龔市長女兒的事情,孟局看他很不爽,所以……”
張德放擺了擺手,示意房心偉不用再說下去了,他都明白了,張揚猜得不錯,就是孟允聲和房心偉兩個自不量力的傢伙惹出的這件事。
房心偉道:“張局,現在該怎麼辦?”
張德放道:“自己惹得事情,自己料理乾淨!”
這句話讓房心偉一顆心涼了半截,張德放是要把自己推出去啊,他覺着自己很冤枉,他是被孟允聲利用了,昨晚張揚說讓他辭職的時候,房心偉還有些不服氣,可現在他真的有些害怕了,邱鳳仙的事情如果真的鬧到了國臺辦,首當其衝要承擔責任的就是他這個分局局長。房心偉道:“張局,我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張德放道:“現在說這些話沒用,事情已經鬧大了,我摁不住!”
張德放這句話並沒有說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已經不是他能夠掌控的了,南錫市常委會議上,軍分區司令員劉恆發飆了,他把君緣被查的事情當衆說了出來,把公安系統數落了一通,搞得一幫南錫市領導面子上都覺着掛不住。
會議後,徐光然專門找到了夏伯達,在徐光然看來,夏伯達和張德放走得比較近,夏伯達知道這件事比較晚,徐光然剛一提起,夏伯達就嘆了口氣道:“徐書記,這件事的確有點麻煩,連國臺辦都打電話過來了,他們要我們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爲什麼要這麼對待臺商?”
徐光然道:“這個張揚,難道沒有一點集體榮譽感嗎?就算公安系統做得欠缺妥當,他也不應該把這件事捅出去啊,鬧得沸沸揚揚,連國臺辦都知道了,我們南錫的形象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夏伯達道:“他倒是沒說什麼,國臺辦那邊是邱鳳仙上告的,她是星鑽集團的總裁助理,其實是二當家,跟查晉北是合作關係。”
徐光然道:“查晉北不是中組部查部長的弟弟嗎?”
夏伯達點了點頭道:“這個人的人脈很廣,國臺辦那邊肯定是他起到了作用。”
徐光然道:“張德放幹代局長也有一段時間了,他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君緣的背景他不知道?隨隨便便就派人過去查房?今天劉司令差點就拍桌子了,這麼多年,我們南錫地方和軍隊的關係一直相安無事,他爲什麼非得去招惹這個麻煩?”
夏伯達道:“我問過他,他對這件事並不知情,如果他事先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去查君緣的。”
徐光然道:“必須要儘快處理這件事,國臺辦那邊,劉司令那邊全都不是省油的燈,一件小事而已,千萬別鬧大。”
夏伯達道:“解鈴還須繫鈴人!”
徐光然看了他一眼,夏伯達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事情既然是張揚惹起來的,他就有能力把這件事給平息下去,徐光然道:“老夏,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最近我們負面的事情太多,真的不想再鬧出什麼事情來了,穩定纔是發展的根本。”
夏伯達笑了笑,他知道徐光然最近並不如意,最近一段時間,南錫越來越不太平了。徐光然雖然把這件事交給了夏伯達,可夏伯達卻清楚自己並非合適的人選,他遭到了常務副市長李長宇,原因很簡單,李長宇和張揚的關係過得硬,由他去做張揚的工作更容易一些。
李長宇並不想接招,可市長壓下來的事情又不能不去辦,他考慮再三,還是把張揚叫到了面前。
張揚不等李長宇說話,就已經猜到了李長宇找他的目的,他笑道:“李市長,今兒是打算當說客啊!”
李長宇和張揚之間沒必要繞彎子,他笑道:“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找你爲了什麼。”他點燃了一支香菸,一個人來到南錫,妻子葛春麗沒有同行,身邊少了約束,他的煙癮又大了許多。
張揚道:“市裡讓你找我的?”
李長宇道:“徐書記和夏市長都不想這件事鬧大,他們讓我來跟你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張揚道:“我個人沒什麼意見,我也沒想鬧事,都是南錫體制內的幹部,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也不至於趕盡殺絕,可現在事情的關鍵不在我身上,是人家邱鳳仙不樂意,一個未婚臺灣女青年,深受孔孟思想的影響,又被國民黨統治多年,人家把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李長宇笑道:“咱先打住,看來你是要把這件事搞到底了?”
張揚道:“我說李市長,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不是我要搞到底,是邱鳳仙要搞到底,我也不瞞你說,查晉北聽到這件事火了,他利用在京城高層裡的人脈,把這件事捅到了國臺辦,國臺辦聽說咱們公安局誣陷臺商招妓,也是雷霆震怒。”
李長宇笑眯眯看着張揚,他完全明白了,張揚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對公安系統下手,在他的印象中張揚和張德放之間的關係好像不錯,怎麼這次張揚絲毫不給他面子?李長宇道:“張揚,這件事如果繼續搞下去,肯定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的。”
張揚道:“孟允聲和房心偉兩人串通好了,想抓我的把柄。”
“爲什麼?”
“還不是因爲龔市長女兒的事情,他們認爲我掃了他們公安系統的面子。”
李長宇道:“其實同志間的內部矛盾沒必要把影響擴大化吧?”
張揚道:“同志間的內部矛盾就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他們的手段比起社會流氓還要齷齪,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當得起人民警察這四個字?”
李長宇道:“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
張揚道:“我來南錫的時間雖然不算太久,可是公安系統的事情我已經有所瞭解,我認爲南錫公安系統內部存在很大的問題。”
李長宇道:“唐興生畏罪潛逃之前,南錫市公安系統一直都在他的領導下,出問題也是在所難免。”說到這裡他突然話鋒一轉道:“你覺着張德放怎麼樣?”
張揚直言不諱道:“唐興生的事情是我捅出來的,張德放能當上代局長我起了不少的作用,可是通過我的觀察,發現這個人並不適合擔任這麼重要的位置。”
李長宇道:“你是體委主任,不是政法委書記,也不是公安局長,公安局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操心吧?”
張揚道:“本來也沒打算管他們的閒事,可現在已經惹到了我的頭上,我就不得不幫他們操心操心了。”
李長宇低聲道:“你有什麼打算?”
張揚道:“豐澤的程焱東很有些能力,如果能把他調來南錫就好了。”
李長宇心中一動,張揚果然不是毫無目的的向公安系統發難,他是在藉着這個機會,把自己過去的班底引入到南錫來,這小子的野心可不小,對李長宇而言,張揚這麼做對他只有好處,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來南錫擔任常務副市長,除了張揚以外,沒有更多得力的助手,最近他和龔奇偉走得很近,目的也是爲了尋找政治上的幫手,從南錫原地培養幫手需要很大的精力和時間,如果能從外地引入當然是最好不過,程焱東他也瞭解,在豐澤乾得很出色,當初也是在張揚的幫助下接替了趙國棟的公安局長。年輕有能力,這樣的人大有潛力,更重要的是,他和張揚的關係很鐵,又來自江城,李長宇道:“程焱東只不過是一個縣級市的公安局局長,級別有點低,不可能一步登天。”
張揚笑道:“河西區分局局長房心偉一定要爲這次的事情承擔責任,他讓出的位置由程焱東接替,孟允聲也負有連帶責任。”
李長宇有些驚詫的看着張揚,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多的陰謀詭計,而且下手幹脆利索,他是要製造大影響,利用上方的壓力迫使公安系統完成一次換血,一次有利於他的換血。李長宇低聲道:“孟允聲你也想動?”
張揚道:“他纔是這次事情的罪魁禍首,我和姜亮談過,如果組織上能夠同意,他可以來南錫擔任副局!”
李長宇苦笑道:“張揚啊張揚,你當是過家家嗎?公安系統內部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你說了算,程焱東的事情有可能,姜亮的事情沒有任何可能性。”李長宇想得比張揚更遠,他剛到南錫,現在就從江城調來一位分局長一位副局長,知道的明白是張揚在玩,可不清楚的肯定會覺着他纔是主謀,市委書記徐光然和市長夏伯達肯定會產生警惕之心,他們不會讓自己從容的建立起圈子的。
張揚道:“一切皆有可能,總之這次房心偉和孟允聲一定要出來承擔責任。”
李長宇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打擊點放得小一點纔不會引起別人的警惕。”他在提醒張揚這件事不要做得太大。
張揚道:“既然幹了就幹到底,不讓這兩個人下來,我不會善罷甘休。”
李長宇嘆了口氣,這小子還是過去那個脾氣。
張揚笑眯眯道:“你別嘆氣,我讓高廉明回家去做他老爺子的思想工作了,只要各方面的壓力給夠了,有些事肯定水到渠成。”
李長宇可沒有張揚這麼樂觀,他低聲道:“就算你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可是現在你們缺少別人陷害你們的證據,相反他們說誤會卻很能說通,事情最多可以追究到房心偉的身上,市裡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這件事鬧下去。張揚,聽我一句話,做事不可操之過急。”
張揚道:“找到一次機會不容易,他們把臉都湊過來了,我要是不打,豈不是太不給他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