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雙和長安無華不同。如果長安無華聽到這些話,心情肯定會一落千丈。但是唐凌雙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百里嵐,如同在看一個迷路的孩子,“碧水心的確該受到教訓。但你的做法難道又何嘗可取。以暴制暴,後患無窮。”
“哼,請把你今日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碧水心吧!今日她所受的苦難,完全是當日心懷不軌的下場!”
“那你呢?你就不怕碧水心報復?畢竟她的姨母,是唐家的人。”
百里嵐微微側首,灑落的餘光落在唐凌雙身上,冰冷無情地說道,“如果我會害怕,早就死在這個殘忍血腥的世界了!唐凌雙,收起你僞善的面具吧。難道你心裡不也想過將碧水心處理掉,好一勞永逸嗎?現在有人替你出手,你卻得了便宜還賣乖,輪到厚顏無恥,誰也比不過你!”語畢,百里嵐一甩裙襬,猶如個女王一般,轉入園林深處。
看着百里嵐的背影,唐凌雙微微勾起了薄脣,口中似乎輕輕吐出兩個字來。但是一陣清風吹過,捲起那兩個字音,消弭不見蹤影。
***連安華正侯在門外,等候百里嵐的召喚。可等來的卻是一個面部受傷的女子,而懷抱着她的,正是無華公子。無華公子大白天抱着個女人,不算什麼新鮮事。畢竟他放蕩不羈的名聲早就傳出北寧,享御九州。可隨之而出現的,竟然是神出鬼沒的無雙公子!
唐凌雙認得連安華,他停下輪椅,向他點頭示意。而後一個人操縱輪椅,行進速度竟比正常人步行還要迅速。
“師兄,郡主喚你進去!”
連安華正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出神,冬雪已經站在他的身後召喚出聲。
“冬雪,那幾個人和你家郡主是仇家?”
冬雪想了下,搖了搖頭。
“那是熟識?”
“也不是。”
“那就奇怪了!”連安華猶疑地看着冬雪,問道,“既然無仇無怨,爲何要毀掉那女子容貌?”
“因爲她對我家郡主出言不遜,殺了她都是便宜的!”想起剛剛碧水心所說的話,冬雪眼中殺氣漸起。
見一向冷靜的冬雪都動了怒,連安華就知道肯定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得罪了貴人。只是能在兩大公子面前傷人的,天下真是沒有幾人。最可能的結果,就是百里嵐重金聘請了江湖高手。如果百里嵐身邊有這樣一個不可控因素,那將來和門內合作,會有些麻煩啊!
“師兄?”
“哦,無事,我們進去吧。”連安華擺了擺手,低聲說着。只是在瞧着冬雪握在手中的匕首時,不由讚歎了一句,“是把好匕首!”
“的確,只是可惜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重見天日了。”
連安華挑了挑眉,問道,“那是爲何?”
“郡主說,因爲這上面沾了不潔淨的血,留在身邊用不順手,所以便要扔掉,在重金打造一把。”
連安華腳步一頓,目光不敢置信地看着冬雪,失聲問道,“你的意思是,百里嵐傷的那個女人?!在兩大公子面前,親自出手!?”
“……真是如此。”
過了許久,連安華才從震驚中轉醒。也就是那一刻起,他心中對百里嵐的評價,再次改變。
***百里嵐認爲,在碧水心事件之後,定然會有很多麻煩找上門。她當然不會畏懼那些或是光明正大,或是不可見人的報復,正好趁着這個時機,讓蕭潘看到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應對各種突發情況。可是等了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直到整整一個月過去了,依舊沒有任何變動。百里嵐暗想,這次的事十有八九是被唐凌雙和長安無華壓了下來。真是可惜啊,本來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既能夠教訓碧水心,又能揚名。這下可好,都被那兩個傢伙擾亂了。
慵懶地趟在竹園中,百里嵐靜靜躺在木椅上,雙目微閉,似乎已經熟睡過去。
冰丫捧着一條羊毛毯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百里嵐身邊,剛要爲其鋪蓋上,就聽百里嵐閉眸低語道,“如果我沒算錯,王府裡那位是不是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哼,我在外面生活得寒酸窘迫,她倒是享福得很。這世上就是這麼多鳩佔鵲巢的事。不過,我不會眼睜睜看着別人搶走我的東西的。夏雨,你明日就給他們送份補品過去,記住,是要加料的!”
原來,是百里嵐將冰丫當做了夏雨,迷迷糊糊間,便交代錯了人。冰丫聽到這些不該聽的,嚇得魂不附體,根本不敢出聲應對。
百里嵐似乎覺得身上有些冰冷,雙手環着肩膀,催促道,“你不是去取毯子了嗎,快給我蓋上!”
冰丫哆哆嗦嗦地上前,大聲都不敢出,小心將毛毯蓋在百里嵐的身上。
感覺到身上的溫暖,百里嵐愜意地嘆息一聲,而後裹緊了身子,向裡翻了個身。
見百里嵐並沒有識破自己,冰丫膽戰心驚地向後退去,待她退出了竹園,轉身便拔足狂奔起來。而本該熟睡的百里嵐,卻悄然睜開了雙眼。
見冰丫魂不守舍的樣子,夏雨奇道,“你怎麼啦,氣喘吁吁的,好像誰追着你似的。”
“我……”冰丫剛開了口,卻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眼眸轉了一圈,強笑道,“沒什麼。對了,郡主剛剛讓我傳話給你,可是你也知道,我不討郡主的歡心,所以每次見到郡主都會緊張。這不,郡主剛剛交代完,我就嚇得忘到腦後去了。夏雨姐姐,你人最好了,能不能在去問一遍啊?不過,可千萬別說是我忘了,就說……就說你剛剛沒聽清,好不好?”
面對冰丫希冀的眼神,夏雨一拍胸脯,信心滿滿地說道,“你放心好了,郡主最疼我了,肯定沒問題的!不過,你爲什麼要怕郡主呀。雖然郡主冷冰冰的,但是對待下人很好的。”
冰丫苦笑了下,說道,“郡主待我和你們不一樣的。你還記得第一日郡主要送我回王府嗎?從那時候起,郡主就認爲我心懷不軌。因爲有了芥蒂,不論我做什麼,郡主都不會認可我的。好了夏雨,你一會就按我說的做,那就是幫我大忙了。記住,千萬別將我說出去呀!”
夏雨重重地點了下頭,說道,“你放心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夕陽西垂,灑滿遍地溫暖的金黃色,偶有散落在肩頭上,將人的臉龐映襯得紅彤彤。
夙亦琛剛從馬車上探出頭來,就瞧着趙構急匆匆跑了出來,面色慘白,神色驚慌。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啦!”
夙亦琛皺眉斥責道,“發生什麼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趙構也顧不得被訓斥,聲音沙啞地稟報道,“王爺,側妃要生了!”
“要生了?她不是還要等兩個月嗎?”
“就是說啊。可剛剛側妃突然流了好多血,趕忙叫來大夫診治。大夫只看了一眼,便讓我們準備穩婆,說側妃完全是臨產的跡象啊!”
“胡鬧!”夙亦琛疾步邁入王府內,匆匆趕往歐芝蘭那裡,同時也不忘詢問事情的原委,“每日花重金讓大夫來診治,難道請的是一羣飯桶嗎?補藥也吃了那麼多,怎麼還會出現這樣危險的狀況?”
“大夫說了,他們開的方子都沒有問題。關鍵是側妃今日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那東西極容易引起滑臺。側妃還能保住孩子,已經是萬幸了啊!”
“不該吃的東西?”夙亦琛神色陰狠,怒問道,“那是什麼?”
趙構緊張地嚥了下口水,說道,“是、是紅花。”
“那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側妃的食物裡?負責飲食的丫鬟呢,是死人嗎?”
“那不是我們王府裡的東西。”趙構怕引火上身,忙解釋道,“今日王妃派人給側妃送來了一盅燕窩,側妃喝過之後,才流血不止的!”
夙亦琛猛地一頓,神色莫測地看着趙構,冷聲說道,“你剛剛說什麼?王妃回來了?”
“不,不是王妃,是王妃的婢女,說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將燕窩送給側妃補身子的。”
眼神中的神采滅了半分,夙亦琛的腳步也跟着慢了下來,目光低垂,似乎在思慮着什麼事情。
還沒進入主院,夙亦琛就聽到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剛想邁入屋內查看一番,便被穩婆給攔在了門外。
“王爺不能進去啊。裡面有奴才們伺候着,您就放寬心吧!”
“孩子可會保得住?”
穩婆愣了下,她以爲夙亦琛會先詢問側妃的情況,沒想到開口便是孩子的安危。
“因爲側王妃服食的劑量不多,所以小世子也並無大礙。只是因爲早產,小世子的身子肯定會孱弱,需要今後仔細調理。”
“能生下來就好!”夙亦琛面無表情地如此說着,而後就退出了院子,隨意在長廊上坐下。晚風涼爽,拂在面上很是愜意。百里嵐還在府中時,就見過她如此坐在長廊邊上,吹着晚風。原來此等情境下心情是這樣放鬆,難怪那個女人有此癖好了。
自嘲地笑了笑,夙亦琛仰頭靠向廊柱,心想那個女人真是可惡。許久都不曾回來,如今剛露個影子,就出了這樣大的亂子。
“王爺!”英歌跑到夙亦琛的身前,神色驚喜地說道,“側妃生了,是個小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