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遠他們已經將近十個小時沒有動過了。他們始終坐在羅亞森的車裡沒有出去。自從在欣耀大藥房碰了壁後,他們就一直沒有再採取什麼新的行動。一切就和他們最初設想的一樣進行着——在這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裡儘量避免與人接觸,以免有意或無意地許下什麼承諾。
季布一諾,意味着決不食言,而不食言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許諾。
這是師遠的解釋。雖然他心裡也清楚,這任務不可能這麼簡單。季布一諾,只是不食言就可以了嗎?如果按照字面上來理解,至少應該有“信守承諾”的表現才行吧?比如答應了什麼人一件事情,然後在規定時間內把這件事完成之類。但是,要去哪裡找這件事情?找什麼人?如果亂找,會不會弄巧成拙?
師遠看着手機上的時間,此時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八分,午夜零點,馬上就會到了。
顧鑫鋒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卻面目猙獰的人正四肢着地地向他爬來,那動作根本不像人類,根本就是一個怪物。顧鑫鋒的兩隻眼睛不敢有一刻離開面前的那個怪物,也正因爲如此,他才完全沒有看到,在玻璃的下方,陳學正堆在樓下那個房間的牆角,兩隻空洞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那怪物的速度並不快,就像故意在折磨顧鑫鋒的神經一樣,但他和顧鑫鋒之間的距離確實是越來越近了,顧鑫鋒已經退到了房間一角,後背死死地抵在牆上,兩隻腳胡亂地蹬着地面,兩隻手拼命地在牆上抓,他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怪物已經到了他的面前,詭異地笑了,將一隻手伸向了顧鑫鋒。
顧鑫鋒被嚇醒了,這次他沒有從牀上坐起來,只是睜開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他的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着,但一種十分清晰的感覺突然襲擊了他的大腦: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剛纔的是夢,全是夢!”顧鑫鋒莫名地興奮,難以自已。他手舞足蹈,一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一個東西,感覺有點軟,還有點溫度。
顧鑫鋒又被嚇了一跳,他向右邊看去,他的幾個朋友正睡在他右邊,這裡竟然是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房間,面積不大,幾乎只能放下一張大牀,他們五個人正擠在一張牀上,除他以外其餘四人正睡得香。
顧鑫鋒突然覺得十分不爽,一想到自己剛纔做了一個那麼長的噩夢,夢裡自己那麼狼狽,看到那四個人睡得那麼香,頓時火冒三丈,他猛地一拍挨着他的孫昆河,大聲吼着:“都別睡了,趕緊起來,陪老子找寶藏去!快點!把藏寶圖給我拿出來!”
這時候正是午夜,被他這麼一吼,四個人都立刻被吵醒,雖然暗中嘟囔了幾句,但終究還是聽話地起了牀。
他們四人,表面上到處說自己是顧鑫鋒的朋友,但是他們自己卻心知肚明,什麼朋友,只是被人吆來喝去的小弟罷了。顧鑫鋒吃肉,他們就跟着吃點,顧鑫鋒喝酒,他們就跟着喝點,平日裡對顧鑫鋒溜鬚拍馬阿諛逢迎,只求顧鑫鋒出門吃喝玩樂能帶着他們,哪有什麼平等可言?此刻睡得正香被顧鑫鋒叫醒,根本不敢有半句怨言,一個個都很快地爬了起來,孫昆河下了牀就立刻把藏寶圖拿了過來,交給了顧鑫鋒。
“這藏寶圖怎麼看?”顧鑫鋒看了半天,也沒太看明白。
“鋒哥,你看右下角有字。”彭景良說。
顧鑫鋒擡頭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他脖子上似乎有一個血洞,他頭皮一麻,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血洞又不見了。顧鑫鋒咳了兩聲,掩飾着自己的慌亂,繼續裝模作樣地看藏寶圖。
師遠盯着時間,眼皮都不眨一下。
上一次他坐了將近十個小時的車瘋了一般逃回了海源市,但一睜開眼就再次回到了三姨家。他已經不奢望去探求是什麼力量移動了他,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被移動的,剛睡着時?快醒來時?他無法確定,但是他的直覺卻告訴他,最有可能的時刻,便是午夜零點,因爲零點意味着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新的輪迴。他也曾經想過,如果自己不睡覺,是不是就不會被那神秘的力量扯回暗鴉嶺村?但是這個設想很快就被他推翻了,因爲那實在是毫無意義,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睡覺的。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十一點五十九分很快就到了。在最後的十秒裡,師遠甚至在心裡進行着倒計時,如同在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四,三,二,一。”
一陣鐘聲如炸雷一般響起,在這原本寂靜無聲的車裡更是驚人。師遠渾身一抖,手機險些掉到地面上,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去看屠雪兒。
屠雪兒醒了,她揉着眼睛,費力地睜開。
“啊,師遠哥,是什麼聲音啊?”
與此同時,羅亞森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因爲在他聽來,那聲音是從他的手機裡傳出來的。
羅亞森看向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面是一個沒見過的界面,似乎在等待他的點擊。他沒有猶豫,直接點了一下,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地圖。
“這是什麼?”羅亞森問。
師遠卻沒顧上回應羅亞森,從他自己的角度來判斷,他覺得剛剛的鐘聲是從他的手機裡傳出來的,雖然屠雪兒已經被吵醒了,但他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操作着手機,試圖關掉那個聲音。
是一條短信。師遠沒有時間去考慮自己原本很正常的短信提示音爲什麼會變成鐘聲,他打開短信開始閱讀。
“根據電子地圖指示尋找以下物品:寫有字母T的藍色U盤,某張照片,紙版碎石鎮地圖,新款飲料宣傳單,血橙,寫有特定人名的標籤,某個病人,某網吧會員卡。限制時間:二十四小時。”
讀完短信,師遠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開始思考,但只思考了不到一分鐘就轉向了羅亞森,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的是,這是什麼,”說着,羅亞森把自己的手機舉到了師遠面前,將地圖展示給師遠看,“但現在我知道了。”
“應該就是這個了。”師遠點點頭。
羅亞森明白,師遠的意思是,他手機上這幅奇怪的地圖,正是短信裡提到的電子地圖。剛纔師遠讀的短信,羅亞森是聽得很清楚的。
“看來,我們的計劃必須要變了,一直坐在這車裡,是絕對不可能找到這些東西的。”羅亞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