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生掛斷了電話,深呼吸一口氣,扭頭看向艾琳:「我感覺百里晴心態還挺好的。」
「那是,畢竟當局長的人,」小人偶也是一幅沒心沒肺的模樣,這時候看於生電話打完了,立刻就從茶几上跳了下來,邊說邊往門口走,「那現在咱們出去唄?」
於生也不廢話,伸手在旁邊開了扇門把自已那根破傷風之杖拎出來,往肩膀上一抗:「走!」
三人踏出梧桐路66號,看着就在這棟房子外幾米之外緩緩涌動的濃霧,而後邁步踏入其中。
在跨過那道無形界限的瞬間,一種寒涼而壓抑的氣氛便從四周籠罩上來,霧氣中那種淡漠的丶異質化的「異域」氛圍讓於生甚至稍稍打了個哆嗦,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梧桐路66號已經化作霧中一座朦朧的陰影,
大宅的輪廓在視野盡頭沉默佇立着,彷彿一尊無言蟄伏的巨獸。
他皺了皺眉,沉聲開口:「..—?走的時候鎖門了嗎?」
「鎖了,」胡狸點點頭,「我看着恩公你鎖門的。」
艾琳坐在於生肩膀上,聽見倆人交談不由得戳了戳後者的腦袋:「看你嚴肅半天就爲了問這個?你還擔心這霧裡能有『人』進咱們家偷東西是咋的?!」
「我這不隨口一問麼,」於生拍掉小人偶的爪子,而後關注着四周的風吹草動,「.警惕着點,這霧裡說不定會冒出什麼東西來。」
現實世界中的界城已經夜色漸深,而在「有霧的這一側」,整個異域同樣籠罩着夜幕,高高的路燈杆在霧中模糊難辨,燈杆頂部的明亮光團無所憑依地漂浮於半空,在夜色下如一排排詭異泛光的眼晴,而在遠處稍微繁華一些的樓宇間,
又可以看到霓虹光彩,模模糊糊地浮現在夜色中。
周圍很安靜,於生偶爾覺得自己聽到了非常微弱的車笛或音樂聲,彷彿是從現實世界泄露過來的一絲幻覺,但仔細聽去的時候,那聲音又消失了,就好像只是空洞的風。
一抹幽藍的輝光在身旁浮現,胡狸身後的尾巴正慢慢張開,一朵又一朵的狐火在她身後起伏環繞。
「有點緊張?」於生笑着小聲問道。
妖狐少女繃着臉搖了搖頭,然後身旁一不小心又飄出十幾朵狐火來。
艾琳則一直在認真地觀察着四周的建築物。
「這裡真的跟之前困住大侄子的那個街區是在同一個『異域」裡吧?」小人偶忽然低聲嘀咕道。
「應該是,」於生點點頭,「血液的聯繫是連着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只是感慨一下,要真是同一片空間的話,那這片『濃霧異域」還真夠大的,從梧桐路到那個『萬象集」商場可不近,」艾琳隨口說道,「這也證明了之前小紅帽的判斷沒問題,當時從萬象集周圍的濃霧出去還有更廣闊的空間,穿過被濃霧封鎖的區域甚至可以走到老城區就是不知道這裡總共到底有多大。」
於生皺皺眉,因爲人偶的一句話而忍不住產生了聯想一一對啊,這裡到底有多大?
這片濃霧已經橫跨了老城區和市中心附近的繁華商圈,而它的範圍很明顯還不止於此..再往外呢?到霧氣更濃郁的地方呢?
「會不會有整個界城,甚至整個交界地那麼大啊?」艾琳小聲嘀咕道。
「那豈不是相當於「另一個交界地」了?」胡狸耳朵支棱起來,「二個異域版本的交界地?」
於生聽到這卻心中一動,下意識皺了皺眉:「我記得百里晴說過,這世界上不存在第二個交界地一一哪怕宇宙無限,也不會產生第二個和交界地一樣或者相似的地方,這好像是宇宙秩序一樣的『限定規則」,與之類似的還有一顆叫『泰拉的星球—.
艾琳:「那她跟你說這個的時候有提到過『異域」的情況嗎?異域可是不講道理的。」
「這倒是沒有,」於生皺着眉想了想,「那時候還不知道有這麼個『霧中城』呢。」
一邊說着,他一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沒有信號。
艾琳見狀撇了撇嘴:「看樣子只有在梧桐路66號範圍內纔有信號這還真是你那棟房子的『特性」了。」
而就在這時,走在於生旁邊的胡狸突然停下了腳步。
妖狐少女好像是發現了什麼,眉頭一皺,便抽着鼻子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幾下。
艾琳瞬間壓低了聲音:「傻狐狸你發現啥了?」
「人味兒,」胡狸的耳朵在風中敏銳地抖動了幾下,仔細調整着方向,「陌生人的味兒,前不久從這附近經過。」
霧中有人?!
於生這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
他肩膀上的艾琳則不知爲啥看起來有點興奮:「又一個被困進來的?!這是『滴滴撈人』的訂單直接糊臉上了?」
「不好說,」胡狸卻罕有地露出了有些凝重的樣子,「不像是被困的—這附近還殘留着一些很古怪的氣息,我不認識,但肯定不是普通人,一股怪味兒。」
「怪味兒?」於生也沒法理解這狐仙感官裡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再加上還隔着兩個世界帶來的認知隔閱,他只能大致解讀爲是有個「擬人」的玩意兒曾經從這路過,於是態度立刻就謹慎起來,「那先加點小心一一胡狸你把火先收起來,
太顯眼了。」
「嗯。」妖狐少女輕輕點頭,一片片狐火隨之在空氣中緩緩消散,而後她便擡手指了指某個方向,悄無聲息地帶着於生向濃霧深處走去。
她還在追蹤那股「怪味兒」留下的痕跡,一路上時不時停下,伏低身子在附近的路面牆角仔細嗅嗅,然後校準方向繼續往前走着,看起來認真又專業。
艾琳偷偷捅了捅於生的腦袋,特小聲地嘀咕:「哎哎,咱們旅社有自己的警犬哎—.」
於生:「回頭她抽你我不攔着。」
「喊。」
艾琳不屑地了一聲,但也沒安靜兩三秒,她便又皺着眉略帶緊張地嘀咕起來:「這周圍的霧比剛纔還濃了啊傻狐狸真的沒帶錯路嗎?什麼好人能專門挑着霧最濃的地方鑽·—.」
「那就說明鑽到這的不是好人,」於生隨口嘀咕了一句,但他也注意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不動聲色地把那根破傷風之杖從肩膀上拿了下來,在手裡拎着,
同時靠近了正在尋路的胡狸,「接近了嗎?」
「氣味開始亂了,」胡狸卻停了下來,擡起頭之後表情有些鬱悶,「那人好像在這裡兜了許多圈子,也不知道是專門爲了抹去自己的蹤跡,還是在這裡做些什麼事情,現在不好判斷ta最後是朝哪邊走的。」
於生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只是目光緩緩掃過周圍。
霧氣已經濃郁到一種令人不安的程度,數米開外便是模模糊糊一片,而在那僅能勉強看清的建築輪廓和昏黃路燈之間,他察覺到所有東西都顯得比其他區域更·.古怪了一點。
許多房屋都顯得高而歪斜,燈光就像活物一般隨着霧的流動而伸縮丶震顫,
地面在很遠的地方好像起伏捲曲起來,而那些在樓梯間浮動的霓虹燈綵,不知何時已經轉變成了大片大片不懷好意的暗紅。
似乎隨着霧的變濃,這「異域」的環境也在隨之改變,這個區域——-更「深」了。
而彷彿是爲了印證這種感覺,忽然間,一抹可疑的陰影閃過了於生的視野邊緣!
那是個高瘦而怪異的人影。
而於生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麼玩意兒,下一瞬,他便感覺到身後惡意陡升!
強烈的警兆讓他毫不猶豫地往前一衝,兩步踏出之後拎着手中的破傷風之杖便是一個扭身橫掃,接着也不管打沒打中,就直接往旁邊一閃。
夜幕濃霧中傳來金屬撞擊的銳響,「鐺」的一下火花四濺,於生看到自己擊中了一柄怪異而細長的刀刃,在那刀刃被彈開的瞬間,就有另外幾道寒光斬在了他一開始站立的地方。
一團狐火驟然在於生和那刀鋒之間炸開,衝擊驅散了周圍的霧氣,於生這時候也終於站穩腳步,看清了那襲擊者的模樣。
一個幾乎比於生還高一頭的身影從霧中走了出來,邁着優雅卻詭異的步伐那身影有着纖瘦的女性輪廓,卻只是有着這麼一副輪廓而已,「她」的全身都覆蓋着一層帶有金屬質感的漆黑外殼,那外殼既是皮膚,又是護甲;「她」的關節處則又呈現出明顯的人偶鎖釦結構,關節之間和外殼的接縫中還可看到暗紅色的微光流轉;「她」的面孔宛若貴婦,卻是一塊用白色金屬鑄造而成的鐵面,
其上凝固着完美而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模樣,毫無溫度可言。
而更詭異的,是這「鐵人偶」頭上還披着一件彷彿帶有神職色彩的黑色頭紗那頭紗看着沒有任何防護作用,卻給這似人非人的東西平添了一股詭異可怖的氛圍。
「她」從霧中走來,鐵質鞋跟叩擊着地面,向於生慢慢擡起一隻手一一每一根手指,都是一根半米多長的銳利刀刃,在夜色中寒光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