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比青鳴跟着沈心語時間長,幾乎是剛一出道,就是跟着沈心語的,因而她對沈心語的感情不是青鳴能比的。青青堵在門口,冷冷地對黑羽道:“大當家的請回吧,由屬下守着呢。”
黑羽揹着手,淡淡地道:“青青姑娘對在下意見比較大?”
青青淡淡道:“不敢,奴婢只是在做一個屬下該做的事,先前對別的人太放心了,才讓落得如今這般,這是做屬下的過錯。”
黑羽輕輕嘆氣:“青青姑娘這是怨着在下了?”
青青假假露牙一笑,卻並無笑意:“好說,那請問大當家的扣着我們是爲何事?”
黑羽很是無奈的:“在下也只是爲着自己的名聲而已。”
“名聲?”青青冷笑,“原就猜想,大當家的假借落水,原來就是爲釣我們爲你的名聲負責?”
悠悠道:“猜想過什麼?”
青青淡淡道:“別的還不知道,不過大當家的落水卻是自找的。”死了也不怨人。
黑羽點頭,卻也未再講什麼。
某人探看得過於勤快而殷勤,惹得沈心語心中不斷嘆氣。
這不,沈心語瞟一眼端着藥碗的黑羽,微嘆一聲,淡淡地道:“你這又何苦?”
黑羽不以爲意,只笑道:“侍候未婚妻,也是一種情趣。”
沈心語微合起眼:“小喜或是小言都可以的。”
黑羽仍是不爲所動,淡淡地笑:“不喝?”
沈心語只輕淺道:“小喜吧。”
黑羽也不再多話,仰頭自己喝上一大口。沈心語只覺眼前一陰,一片陰影壓了過來,脣上一熱,已有人壓上來,接着嘴裡一苦,苦苦的液體流了滿口。
沈心語嚥下藥,臉通紅,忙搶過藥碗,一仰頭,“咕嚕”一聲,一滴不剩,喝了個精光。
黑羽也俊面緋紅,只嘀咕道:“早說不好。”接過空碗,遞給偷笑不止的小喜。
沈心語就着小言的手,漱了口,又靠回軟榻上,微喘了口氣,看着退出去的小言、小喜一眼,才道:“爲什麼一定要堅持呢?”
黑羽淡笑:“我總要嫁個人,你得爲我的名聲負責呀。”
沈心語調整一下身子:“這不是重點,只是這樣的情意從何而來呢?”
黑羽低低一笑,竟有三分苦澀起來:“我只是想找個人依靠,這也不行嗎?”
沈心語將目光定在他面上,說老實話,她是很欣賞他的,畢竟這時空內,強悍而溫潤的男子是少之又少的,偏她又欣賞這樣的男人,真是苦惱呀,神情卻恍了恍,才柔聲道:“不是不行,只是得愛你的人才行。”
“愛我的人?”黑羽微低了頭又低低一笑,竟有幾份滄桑,那是種經歷了沉澱過後複雜的頓悟,複雜而又難言,卻分外叫人心軟,“在哪呢?”
沈心語心一擰,只淺笑:“命中有時總須有,只是她還沒出現而已,也或許,她已經出現了,只是她還沒有找到你。”
“可現在,我愛你。”黑羽低低但堅定地啓口。
沈心語定在那兒大概有三分鐘,沒動也沒說話,緩了許久,才輕輕道:“我不相信一見鍾情的,況且在此之前,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微微皺起眉頭,可以確定,他們從沒見過。
“但,我愛你了。”黑羽紅着臉,仍只一句話。
“我不相信先前躺在船板上,出氣多進氣少的情況下,你有能夠睜開眼過,兩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你告訴我你愛我?請問這愛從何而來?”沈心語不免動了三分怒氣,雖然欣賞他能將愛說出來,一般男子即使愛得要死要活大抵也只敢爛在肚子裡。習慣性地要袖手站到窗爆才一動,牽動胸口,奇痛,不免又嗽了起來,唬得黑羽又是拍背又是撫胸,一陣下來,沈心語又痛出了一身的汗。
雖說婚禮不再被提起,但也沒取消,兩方處於一種膠着狀態,沈心語心中惱火,但又不是那種能撒嬌撒潑的性子,有點兒事都兜在心中悶燒着,養了十來天,也差不多,只是那可有可無的藥還一直在喝着,心中越發地惱怒難當了,但似乎她也在期待着什麼的,就這麼矛盾着。
“,該喝藥了,已經不燙了。”小喜慣例端着藥進來,笑說道。
沈心語躺靠在窗邊的躺椅上,懶懶地道:“先放着吧,待會兒再喝。”
“是,那奴婢先下去,待會來收碗。”小喜笑說。
沈心語點點頭,未說什麼,待得小喜人走遠後,沈心語看也未看,端起碗就潑向窗外的那叢矮矮的竹子,再將碗放回桌上。
連續着兩次也未有人發現,只是一起晚餐時,黑羽一邊爲沈心語佈菜,一邊若無其事地問成巖:“成總管,按我們‘喬家大院’的規矩,失職該如何處置?”
成巖恭敬地回道:“當有輕重緩急之分。”
黑羽一邊剔着魚卡,一邊道:“那她呢?”卻是一邊侍候着的小喜。
沈心語臉色一變,還未省的,那成巖已道:“當鞭20。”
“是不是平日都太由着她們了,就當我們沒規矩了?”黑羽似無意講着,卻讓人有種森森的感覺,在座沈心奕等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成巖只一揮手,已有兩名粗壯婦人拉着小喜下去,只一會便傳來小喜嬌嬌的慘叫聲。
沈心奕一驚,道:“大當家的,你……”
還未說完,“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沈心語笑笑地道,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
“好呀,”黑羽笑道。
“心語,……”沈心奕的口吻有些質難。
“姐姐,”沈心語打斷沈心奕,聲音已趨尖銳。
沈心語掩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並神精質地微微着,低低一笑,輕輕開口道:“從前有個王爺,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每有人到家裡來拜訪,都讓家中的美姬敬酒,若酒未敬下去,便會砍了那敬酒的美姬的頭,時間久了,遠近也便了解了王爺的這種做法,每每都勉力去喝那酒,就是希望少砍兩個美姬的頭。有一次一位將軍和宰相同道來拜見王爺,王爺同樣讓美姬敬酒,因將軍和宰相都不勝酒量,但爲着那美姬的頭,宰相仍勉力喝下美姬敬來的酒,但將軍卻一口也未喝,因此王爺連着砍了兩名美姬的頭,那宰相便來責備將軍,你們道那將軍怎回?”
“怎麼回呢?”仍是黑羽問。
沈心語傾耳聽着小喜悽慘的叫聲,指甲深深地刺進了肉中,微微一笑:“將軍說‘伊殺自家人,干卿底事?’”話後隨着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涌了上來,沈心語卻緊緊抿着嘴,但一絲血線仍順着蒼白的嘴角流了下來,在近乎雪白的臉上,委實透着股詭異。眼前金、銀線亂閃,卻越閃越暗,猛地一黑,眼一閉,身子軟軟地依向椅背,滑了下去。
黑羽大驚,一手撈過沈心語的身子,心下大嚇,只猛叫:“成叔。”
一陣驚亂後,飄着藥苦香的屋子中,只黑羽坐在昏睡着的沈心語的榻前,沈心語睡覺時,總喜歡將發披散開來,覺得那樣睡得舒服而暢快。用手緩緩穿過沈心語披散在枕上的,滑不及手的栗色的半長的發,象三月裡的春水,油油的;手指若及若離地撫過沈心語的額、眉、眼、鼻、流連在精緻的櫻脣上,想着剛纔成巖的話:“氣積於胸,鬱不得發。”接着則是無可奈何地嘆息。
真得只能放手嗎?一聲嘆息,幾多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