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安心蓮悶哼一聲,一下子坐起身來,搖搖仍有些昏眩的頭,微微皺起眉頭,喃喃地道:“放心?放什麼心?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該放什麼心?”剛說完,又有些模糊起來,剛纔是不是做夢了?還是說夢話了?卻又如漿糊般糊了開來,模糊得如那夏日早晨的露珠,經太陽一照,消散得乾乾淨淨的。只是下意識地向窗外一瞥,唬得大叫:“老沈,要死了,還不起牀,都準備遲到了?”人已跳了起來,差點沒將沈軍儒踹下牀,穿着睡衣,風風火火地衝進浴室漱洗去了。
沈軍儒滿頭大汗,從被子裡爬坐起身來,一邊伸手到牀頭櫃上摸索着眼鏡,一邊若有所思:沈心語是誰?是他的一個病人?一個朋友的女兒?子侄輩的?還是……搖,也忙下了牀,早晨還有一個會議呢,可不能遲到了,院長親自主持的,大人物的親戚住院就是麻煩,搞上那麼多的花樣,不就是救人麼,一會,兩會,三會就能讓手術做得更成功些了?還是開更多的會就能讓病人的壽命更長久些?嘆一口氣,認命地去洗臉刷牙,就象剛纔根本就沒有做過那樣奇怪的夢。
“老媽,老媽,你竟然不叫我,我又要遲到了,我今天要月考呀,教授又要扒掉我一層皮了。”先是哇哇叫着的,後又哀哀叫的是沈家的女兒,大四的沈心奕,從跳起來,只胡亂擦了下臉,背起肩包就往外衝,卻又在門邊頓住了腳,轉過頭來,迷惑不解地道:“老爸,老媽,你們爲我生了個妹妹呀?我竟然夢到一個和我叫一樣名字的女子,說妹妹沈心語以後由她照顧,讓我們別擔心,你們說好笑不好笑,竟然做這樣的夢,不過,沈心語?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我倒真希望有個妹妹來的。”說完又急驚風般卷出了門,而剛出了門的沈心奕卻也忘了她剛纔說過的那些話,也忘了她夜裡做過的那個夢,那個和她叫着同樣名字,寬衣大袖,貌樣甚美卻有股傲才持物之氣的年輕女子,她說她的妹妹,她父母的小女兒現在是她的妹妹了,讓她們放心,她和娘、爹會照顧好妹妹的,絕不讓妹妹委屈了。
沈軍儒和安心蓮俱倒抽口氣,倒也沒有相互指責彼此的不忠,即使有那樣的一個女兒,也是他們倆的,只是叫女兒那樣的說法給嚇着了,似乎彼此夜中也做過同樣的夢,只是心平平的,也就淡忘了,忘得都想不起來他們昨晚做過夢。
安心蓮斥道:“這個瘋丫頭,早晚有一天給她搞出神經病出來的。”
沈軍儒一笑,用指推開眉間的皺摺,道:“她又不是一天二天了,你也跟她計較?”心中卻轉了一下,沈心語?誰?
自此,沈家三口人不時做着一樣的夢,總是那個叫沈心奕的女子,說着另一個叫沈心語的女子的事,有高興的,有些些婉惜的,有好笑的,有淡淡傷感的,大大小小,事無鉅細,但總的來說,總是淡淡的溫馨,淡淡的溫暖,不時讓人有淡淡笑意的那種感動,總叫人心裡頭無比的舒坦的,但總超不過早餐,他們就會將夢中的一切忘個精光,好象從來沒有做過那樣的夢一樣。
只是有一天,安心蓮出了一大身汗,起牀時還在念叨:“游泳,游泳?我也不會游泳呀,標準的一個旱鴨子,也沒遇到過什麼危險呀。”卻又歪頭想了一下,又有些些的模糊起來,喃喃道:“不過,還是應該學會的好。”心中又無比地不好受起來,那樣的難受,就象寶貝女兒難得一次生病時,自己那樣揪着心。
同樣沈軍儒大汗淋漓地起了牀,臉色不太好,依稀記得一個軟軟柔柔嬌嬌細細半撒嬌的聲音輕輕在耳邊抱怨:“爸爸,心兒好難愛的。”那樣輕那樣軟那樣嬌那樣的痛,痛得沈軍儒有一絲兒的恍惚,沈心奕生病時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會那樣難受那樣揪心的,可是沈心奕絕不會對他那樣撒嬌那樣輕軟地痛呼的,只會大呼小叫,哪有半點淑女樣?
夫妻倆正憂心沖沖地坐在餐桌旁,似乎連胃口都差了,卻聽得沈心奕邊揉着額角邊嘰咕着走了進來:“隔壁的蒼蠅?哪一個?我非一掌拍死他不成,他竟敢騷擾我罩的人?根本就不將我這個大姐大放在眼裡麼。”聲音中有一種憤憤不平,還有種無着無落的迷惘。
安心蓮一聽女兒那大姐頭的口吻,暴怒,先前的不安也隨之淡忘,怒喝道:“沈心奕,你很了不起麼?噢!現在搞得好像是幫派似的了呀?我平日裡都是怎麼跟你講的?淑女!淑女!你都怎麼應我的?讓我放心,這就是你叫我放的心?我這心應該放在哪兒才叫放心,呀?”
沈心奕瑟縮了下肩,就差沒將頭埋到胳膊去,象駝鳥那樣藏着,老媽的憤怒一時還是不能應付呀,剛纔自己又發了什麼巔,去撞老媽的口,活不耐煩了,忙諂媚地保證:“沒有,沒有,剛纔一定是老媽你眼花,我什麼也沒做,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很淑女?”轉了一圈,展示她很淑女的裙子,又湊上去撒嬌:“不氣不氣,氣了就不好看了。”抱着安心蓮的脖子,在她頰上留下一個口水印。
沈軍儒亦和安心蓮一樣,由一開始的皺眉不贊同,到後來無可奈何的發笑,這個寶貝女兒總是這樣,叫人哭不得笑不得怒不得氣不得,你氣她不氣,你急她不急,整天嘻皮笑臉的,也拿她沒法子。女兒?心下有一處總是柔柔的,待要去想,卻又惘然。
後來呀,似乎順暢了段時間,每每總有叫人想笑的小事情發生,一家人每天都生活在淡淡的喜悅和快樂之中,似乎那樣的喜悅和快樂就在身邊一樣,連那夢中的女子也是眼眯眯的,每每忍俊不禁,說着那個叫沈心語的女子的點點滴滴的□□。
後來,那個叫沈心語的女子被人陷害了,流落了沙漠,連她的夫君也追了進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家人整天整夜睡不好覺,急得跟什麼似的,火燒火燎的,嘴上都起了泡,別人問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說是上火。連那夢中的女子都憔悴得跟什麼似的,她一定很喜歡自己的妹妹吧!
再後來,斷斷續續的,又說了些林林總總的事,一下子讓人喜的,一下子讓人憂的,一下子讓人發笑的,一下子叫人要哭的,沈家三口子的心跟着夢中的女子一起爲着那叫沈心語的女子的事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只在夢中,她們深深記住了那個叫沈心語的女子,淡淡的溫馨,淡淡的溫暖,好象從來都在他們身邊一樣。
只是後來呀,讓他們哭紅了眼後又過了許久,早飯時,沈家三口坐到了桌爆人手一本書,沈軍儒手中的是《孕婦注意事項》、安心蓮手中的甚至是婦產科醫生才用的《生產部驟及其過程中的注意事項》、沈心奕手中的是《產前產後孕婦的身體調理》,並隔幾天就會換一本,一家人好似要將有關生育的書一下子全部看盡,爲着那叫沈心語的女子懷孕了,夢中彙報的女人驚嚇了好些時候才接受了現實,再將一家三口看來的有關生育、懷孕的內容一一復敘了去,爲着那沈心語日亦隆起的肚子。
後來,跟着那夢中女人驚恐失措的敘述着那沈心語有驚有險的生育過程,一家三口亦好似各各都生過一次小孩,慌、亂,心提着放不下,各各在夢魘中掙扎,醒不過來。難產了,大出血了,沈心奕急得夢中直跳腳,破口大罵“這個破年代,這個破年代”,牀板敲得咚咚響,夢醒後一家人跟着了魔似的,找補血的、補氣的,養精神的書,足足忙了有大半年,纔將夢中的那個沈心語養得差不多了,一家人才長出了口氣,臉上又有了笑容。
終於有一天,那個夢中的女子淺淺地笑着,輕輕地道:“爸爸、媽媽、這一次,你們可以完全放心了。”
沈心奕在頂樓的儲藏室翻着,安心蓮站在樓梯上歪着頭對着上面喊:“心奕,你在亂翻什麼呀?弄得灰塵到處飛的。”
“是我一個同事,她跟我要我原先的那篇畢業論文,她兒子要畢業了,和我學的是同一個專業,參考參考。”沈心奕一連用手扇着到處亂飛的灰塵,一邊眯着眼對了樓梯口喊。
“哦,你不要翻得到處都是,回頭我還得收拾。”安心蓮又叮囑了幾句,自轉了身下去了。
“知道了。”沈心奕邊迴應着邊翻着另一邊角落裡的一堆看上去舊舊的書本,一邊將翻過的書扔到書櫥腳爆堆成另一堆,每扔一本,撞得年老的書櫥輕輕晃一下,突然“啪”地一聲,堆在書櫥頂上的落下了一本書,書頁翻飛,飄落下一張紙,沈心奕隨手一抓,是一張高中畢業證,一個微微地溫文地笑着的女孩的大頭照,名字處卻是沈心語,沈心奕頭“嗡”地一下,再定睛看時,卻似舞臺劇的謝幕,漸漸地消淡下去,直至全無,沈心奕目瞪口呆,連連眨巴着眼睛,看着手中的白紙,腦中卻又迷糊起來,喃喃道:“一張白紙有什麼好看的?”隨手一扔,順着風飄出大開的窗,晃晃悠悠,“啪”地一聲輕響,蒙上剛下車的沈軍儒的臉,忙扯下,低道:“怎麼這樣?亂扔垃圾。”搖,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樓上的沈心奕,繼續翻找着她的畢業論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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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祝:
所有書友端午快樂。
九一,中考必勝。
❤楊菲琪❤中考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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