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向夏靜月下手,爲的就是對付韓瀟。
如果對方能潛入睿王府內,直接向韓瀟下手就行,何須大費周折?
因此,韓瀟斷定夏靜月是在成親之前中的招。
要讓夏靜月經常吃下能蘊養蠱蟲的東西,需要在夏靜月常常吃飯的地方下手。
而夏靜月固定吃飯的地方,一個是夏府,另一個是清樂莊,這兩處都是韓瀟要查的重點。
這兩處地方,是韓瀟重查的地方,其他像夏靜月出外就食的時候不多,隨機性太大,對方要從那些地方下手的可能性不高。
夏靜月認同韓瀟的看法,大靖不是現代社會,肚子餓了隨便找個餐館,或者打個快餐叫個外賣就行。她隨身帶着初晴與初雪二人,每次出行,兩個婢女都會準備充足的糕點與水,在外面吃的次數算起來不多。她喜歡美食,偶爾出去尋找美食也是與初晴、初雪同吃的,要是中招也是三人一起中,如今初雪與初晴安然無事,更能說明不是在外面出的事。
暗衛辦事迅速,不到兩天就將夏府與清樂莊查了一個遍。
清樂莊那邊好查,負責飲食的都是以前的莊奴,夏靜月未進京前他們就在那裡了,沒有可能是他們下手。後來買下的莊奴進不了內莊,完全可排除掉清樂莊。
夏府那邊細查之後,查出了一個大問題,夏府之中竟然有大皇子的探子。那個探子是梅氏身邊的人,是梅氏從寧陽伯府帶去的人。
“那位探子是死士,抓到她的時候已經服毒自盡了,大皇兄已死,這條線也斷了。我懷疑這個探子是個暗棋,與其說是大皇兄放在夏府的探子,不如說是放在寧陽伯府的暗棋,陰差陽錯被梅氏帶去了夏府。”
像這種暗棋很常見,大皇子曾經的勢頭穩壓二皇子十多年,有錢有人又有聲望,以他的實力在各勳貴人家安排一兩個暗棋,以備不時之需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樣的暗棋,一般情況下不會去聯絡,也不會派任務過去,只在緊急和突發時啓動使用。
寧陽伯府雖然沒落了,但身爲上百年的貴族之家,姻親牽涉廣泛,可做的文章不少,在有錢有人的情況下放上一顆暗棋很有必要。
夏靜月沉思片刻,說:“理應與這名暗棋無關,我與梅氏井水不犯河水,兩邊的下人更加沒有往來,下手的難度太高,也沒有機會。”
韓瀟拿起一張摺子,上面記錄調查夏府的事,“除了這名探子,在這兩年來,夏府的廚房進出人中,有兩個在半年前突然離開,行蹤無法追尋。”
至於是不是這兩人,同樣的,也斷了線索。
夏靜月揉頭額頭:“我怎麼感覺越查越亂?”
“不僅越查越亂,越查下去牽涉的人數也越多,範圍越廣。”韓瀟冷笑着,將手中的摺子攥成紙團,最後在手中化爲粉末。
很明顯,對方在算計他與夏靜月的時候就事先將水攪混了。
手段如此老道,佈局如此縝密,非一般人。
“對方是故意的,故意把線索引到了大皇子身上。”夏靜月一拍額頭,說道:“阿瀟,那些指使江湖殺手刺殺你的人,會不會另有他人?大皇子會不會是被嫁禍的?”
韓瀟將夏靜月拉了過來,揉了揉她把自己拍紅的額頭,“冤枉不至於,大皇兄的確買過江湖殺手來刺殺我,且不止一次。我若是對方,最不留痕跡的刺殺就是安插在大皇兄其中一次的刺殺事件……”
夫妻兩人同時想到紫雲山那一次,那些突然暴出高強武藝的青衣人,還有那一面到現在都沒有查出哪一個門派的令牌。
那一次的刺殺,韓瀟險些中招,最後大皇子與二皇子兩敗俱傷。大皇子也是由那一次開始,名聲敗壞的。
夫妻兩人倒是沒有懷疑過二皇子,二皇子若是有這手段,就不會敗得如此之慘,還被大皇子壓了十幾年。二皇子身爲正宮嫡子,有這腦子的話,根本不用陰私手段,光表現出他的聰明就能穩固太子之位。
當初二皇子爲何被大皇子壓得翻不了身?就是因爲他太笨了,朝廷百官都不看好他,空有太子之位,名正言順的儲君,卻讓朝野上下一片質疑。他還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大皇子已經被貶爲庶人,流放偏遠之地了還不放過,絲毫不念及手足之情,趕盡殺絕。
夏靜月不認爲此事跟二皇子有關,如果是二皇子的話,他盯上了她會有這個耐心慢慢下蠱?早就明火執仗地殺過來了。“看來我們需要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
不能按着對方的思路,一味地調查下去,這樣只會被牽着鼻子走。
韓瀟頷首,見夏靜月臉上生出倦意來,他上前將夏靜月抱起,往內室走去,“累了就歇着,傷精神的事不要去想,一切有我。”
夏靜月倦倦地應了一聲,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上,沒等走到牀榻她就睡着了。
韓瀟輕輕地將夏靜月放在牀榻上,將被子蓋好。
他伸手摸了摸妻子的手,已到夏天了,她的手還是冰涼冰涼的,衣服也穿得厚。
伸指撫着妻子的眉間,韓瀟低下頭,在妻子額頭,脣邊印了印。
喚了初晴過來守着,韓瀟再召手讓初雪出去,問道:“藥丸還有多少?”
陶子陽用半根血蔘加了許多珍貴藥材才製出三十粒藥丸,每診到夏靜月的氣血開始虧空就服下一粒,平均兩天就需要服下一粒。
初雪低聲回道:“只有十五粒了。”
“怎麼吃得這麼快?”韓瀟吃驚問道。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吃完了十五粒,剩下來的藥丸就支撐不了多久了。
這些日子以來,初雪擔憂着夏靜月的身體,日夜不寧,人也消瘦了許多。暗地裡不知道急得掉了多少眼淚。這會兒,她的眼睛又染上了熱意,“先前能兩天服一粒,可慢慢地精血虧空得越來越厲害,藥量不得不加大,從前天開始,陶大夫就說讓我們三天給小姐服兩粒,再加上每天滋補的大補湯,這才維持住虧空的氣血。”
韓瀟負在背後的手攥得緊,他幾乎將大靖凡是上了年份的藥材都收集過來,卻阻止不了夏靜月精血的虧空。隨着夏靜月體內的蠱蟲越來越大,要耗費的精血將會更大。明的暗的,強的軟的手段他都使出來了,仍然無法找不到第二根五百年以上的血蔘。
“王爺,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即使有血蔘,但小姐的身子又不是物件,就是吃再多的補品,每天也產生不了多少精血……”但那蠱蟲一天天地吞食下去,初雪擔心就算將來夏靜月體內的蠱蟲驅去了,她損耗的元氣與精血也補不回來。
“我心裡有數。”韓瀟沉重地往無涯書閣走去。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好在終於有了好消息,竇士疏親自過來稟報,關於陳老的蹤跡終於查到了線索。韓瀟喜不自勝,馬上讓人加大力度去查,甚至將查下蠱之人的事情暫放一邊,將全部人馬派去查陳老的下落。
有了陳老的消息,竇士疏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必須要盯緊此事,早日找到陳老。
從睿王府的暗通出來,是一座離睿王府不遠街道的宅子。
睿王府的秘道出口有好幾處,竇士疏爲了安排起見,常常變換出口的處置,以免被人跟蹤懷疑上。
這一座宅子是安西侯府的祖產,此處是鬧市中的清靜之地,竇士疏常在此處招待朋友,避人耳目。
竇士疏從宅子出來,騎在白馬上,一副紈絝子弟的不羈神態在街上大搖大晃地閒逛着。
赫連鳳敏玩了大半天,在回睿王府途中,意外看到這個瀟灑不羈的背影。
他的背影高大挺直,即使坐在馬上,也讓赫連鳳敏產生一股隱約的熟悉感。
漸漸地,這個背影與曾經印象深刻的背影重合在一起,赫連鳳敏腦海裡猛地一閃,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指着竇士疏喊道:“不要臉的死老頭,你給本郡主站住!”
竇士疏臉上帶着遊戲人間的神色,腦海中卻想着暗部的瑣事,對背後女子不斷喊死老頭的話不曾理會。
他在京城雖然是傳聞扶不起的阿斗與紈絝形象,但他長得高大頎長,氣質帶着貴族子弟的矜貴,長相更是風度翩翩,風流瀟灑,跟老頭完全搭不上邊。因此,竇士疏聽到了後面有人大叫大喊,也絲毫不會往自己身上去想。
“那個不要臉的!死老頭!老色鬼!你給本郡主站住!再不站住本郡主就要抽你了!”
赫連鳳敏氣急敗壞地追上去,這個背影,不就是那個戲耍了她,欺騙了她感情的老頭子嗎?別以爲裝成年輕人的模樣本郡主就認不出來,燒成灰本郡主也認得你!
赫連鳳敏衝過去,從腰間解下長鞭,朝着竇士疏的背影打過去。
背後風響,竇士疏立即察覺到有人偷襲,以他身手要避開輕而易舉,但長期的僞裝生活,讓他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