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胡鬧完之後也不肯放開蕭末,愣是抱着男人在審訊室的桌子上面臉貼着臉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昏話,直到男人真的面露疲憊眼瞅着就要睡過去,這纔不怎麼情願地放開他,拿了紙巾給男人細細地擦了身(期間沒忘記再次嘲笑他沒穿內.褲這件事),替男人穿好衣服,又打開窗戶吹散了房間內那些曖昧的味兒,這才收拾了下東西,將男人一路恭送出了審訊室。
蕭炎接下來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今晚抓了那麼多人回警署,按照平常的習慣,他今晚是肯定不能回家的。
他原本準備想叫人去找蕭衍過來接手男人,卻在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看見了斜靠在審訊室牆邊的蕭家大少爺,後者正打着電話,似乎是在交代碼頭那邊交接貨的事情,他皺着眉,也不知道遇見了什麼麻煩——
只是在門的那一瞬間,蕭家大少爺恢復了平日裡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臉上的冷漠也稍稍收斂去一些,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背蹭了蹭從門後面慢吞吞地走出來的男人:“累不累?”
“累。”蕭末直言不諱道,語氣中是沒有多少抱怨的情緒,但是這還是讓蕭衍動了動眼皮子,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跟在男人身後走出來的年輕警官一眼。
“看什麼看?”蕭炎很不服氣地瞪回去——折騰了三個小時,他倒像是個怪物似的越來越生龍活虎。
“你的例行‘問話’的問題可能太多了,阿sir,你可以不理我,這只是一個來自普通小市民的意見而已。”蕭衍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掃了蕭炎一眼,伸手將男人拉倒自己身邊,順手脫下自己的外套給穿得有些單薄的男人披上,問,“你的棉衣呢?”
蕭末動了動脣正想回答,卻在這個時候,聽見蕭炎在他身後,用十分挑釁的語氣冷不丁地說了句:“弄髒了。”
蕭衍閉上了嘴沒說話,蕭末這會兒是真的覺得有點冷了,有點心虛地攏了攏自己肩上兒子皮上來的還帶着他體溫的外套,低下頭沒說話,在自認爲沒人看見的角度裡小小地眯起眼打了個呵欠——
蕭末低着頭,並不知道他這副鬼鬼祟祟打呵欠的模樣一秒不差地雙雙落入兩雙琥珀色的瞳眸之中,那剛偷過腥的貓似的模樣讓雙生子如出一轍的漂亮眼睛同時暗沉了下,然後蕭炎和蕭衍同時動手,一前一後地蠟燭了男人的兩邊手腕——
蕭炎拉住左邊,蕭衍拉住右邊。
蕭末愣了愣,擡起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三人之間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詭異……良久之後,從走廊盡頭有一名小警司叫了聲蕭炎的名字,年輕的警官這纔在罵了一聲髒話後,不情不願地放開了他老爸的手——蕭衍微微一笑,順勢將男人帶到離自己最近的地方,以一種並不那麼突兀的方式,幾乎是半擁着男人靠在一塊兒。
“老爸,今晚回家?”
“恩?”
蕭末這會兒正精神極度不集中,於是身體先行大腦一步原本都想直接點頭含糊地答應了,只是這時候往同事那邊走去的蕭炎猛地停住腳步回頭看他的眼神讓他意識到剛纔蕭衍似乎說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男人仔細想了想,這才終於想起來大兒子剛纔說了什麼。
於是他硬生生地將到了嘴邊的“好”字吞回了肚子裡,沉默不語地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擡腳往外走去。
蕭末走出警察局的時候,那是累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這會兒的功夫,男人那是看着他的哪個兒子都不太順眼,所以他直接拒絕了蕭衍提出讓他回家的提議,藉口還有東西放在租借的房子沒拿,男人堅持要回到那個晚上睡覺都灌風的地方去。
他甚至拒絕了蕭衍說親自開車送他回去的提議,因爲男人知道,大兒子看上去好說話——注意,其實只是看上去而已,事實上,他是非清楚,如果今天他妥協地一屁股坐上了蕭衍的車,那麼最終那車在哪兒停下在哪兒熄火,就絕對不是他蕭末能說的算的了。
蕭末站在寒風中,無論蕭衍用什麼眼神看着他,都努力地把持住了沒動搖,直到寒風之中遠遠地開來了一輛出租,蕭末攔下車,轉過頭,滿臉理所當然地問站在他身邊高大英俊的年輕人有沒有一百塊錢。
他沒錢,這麼晚了也沒有公交了。
於是一分鐘後,黑髮男人心滿意足地從滿臉無奈的兒子手中接過錢,數了數從裡面抽出一張紅色的毛爺爺身下的全部還給蕭衍,然後彎下腰以坐他的加長型豪車似的那麼優雅姿勢上了車,男人幾乎是毫不留戀地“呯”地一聲關上門,隔着出租車那種廉價的深藍色玻璃,男人還心情不錯地衝着他那站在路邊吹冷風的大兒子揮了揮手。
直到出租車開走了,他還假裝自己沒看見蕭衍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直到車窗外的高大年輕人隨着車子開除逐漸化爲了一個小點,男人這才脫下了身上的襯衫,掏出手機,流暢地輸入了一大串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發了個短信。
中心內容是讓蕭衍趕緊回室內,天冷,小心着涼。
發完短信後,蕭末心情不錯地跟出租車司機聊了會兒天,開夜車的司機向來喜歡跟客人聊天,一是套套近乎降低一下彼此的不信任感,二也是方便提提神——於是男人半虛僞半驕傲地聽着司機將他的“弟弟”從頭到腳誇了一遍,並且在司機從後視鏡裡看着男人抱在懷中的衣服,誇獎“現在很少有對哥哥那麼好的年輕人”的時候,直接笑出了聲來。
雖然今天先是打了半場拳,又被蕭家兄弟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男人身上沒哪處是不痠痛的,但是因爲蕭末心情不錯,所以他乾脆就讓司機隔着住的地方一條街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在路邊攤用付車錢以外的錢,買了三碗糖水蛋。
這東西便宜又暖身子,回家熱一熱就可以直接吃,也算對得起答應小童和閒人張晚上回家“會帶宵夜”這種承諾。
男人拎着宵夜走回家,走在樓下不出意外地就看見他那個臨時的“家”裡,髒兮兮的玻璃後面還隱隱約約透出了一點光,這麼晚了還不睡,應該是小童纏着他老爸在講故事來着——蕭末一邊想着,連帶着步伐也加快了一些,現在他每走兩步都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從他的體內往外淌,那感覺很難受,他只想好好地衝個熱水澡消除一下疲勞然後睡覺。
抱着“回家之後一切都好”的心態打開房門,男人卻發現,在客廳裡窩着的不是他想象的閒人張和小童,而是李堂——此時此刻,漂亮的年輕人只穿着一件簡單的t血衫,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簡陋的電烤爐咔咔地轉動着,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將那張原本有些蒼白的臉愣是早出了一點兒淡淡的氣血顏色。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李堂的懷中抱着的,居然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童。
聽見蕭末開門的聲音,他擡起頭,安靜地看着愣在原地男人。
“大叔。”
李堂揉了揉眼睛,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合上了手中的書緩緩地坐了起來——在蕭末推開門的前一秒,他還正靠在沙發邊上捧着這本書看得津津有味,蕭末不免多看了那一本書一眼,然後囧着臉發現,那本李堂看得“津津有味”的書,是小童的童話故事集。
蕭末放下手中的東西,直接來到沙發的另一邊坐下來:“你怎麼過來了?”
“我擔心你,就過來看看。”
李堂動了動,然後似乎終於想起了自己身上還壓了一個人,於是順手將睡在自己懷中的小姑娘放好在沙發上躺好——那熟練的手法讓蕭末看得目瞪口呆……沒辦法,李堂的形象無論如何都和“喜歡小孩子”這種事情差了十萬八千里,在蕭末的印象中,像是李堂這麼大又是這種性格的年輕人,一般都不太喜歡小孩。
小孩一般也不喜歡親近這種……冰冷過頭的人。
這是怎麼了?
外面天要下紅雨了不成?
蕭末也懶得問下李堂怎麼進來的——閒人張認識李堂,看見堂口老大站在自己的家門口,這麼沒節操的人,恐怕整個人都恨不得從輪椅上爬起來匍匐恭迎老大大駕光臨……蕭末一邊想着,一邊站起來去房間裡熱了帶回來的糖水蛋,分成兩碗給了李堂一碗,這個時候,小童聞到了糖水的香味兒也跟着爬了起來,迷迷糊糊地接過了碗,還沒忘記說聲謝謝。
“小童,你老爸呢?”
蕭末看着乖乖地坐在沙發邊烤着火安靜喝糖水的小姑娘和漂亮年輕人,有一種自己又養了一個兒子一個閨女的錯覺。
“在裡面睡覺?”
小童含糊地說了一聲,還擡頭看了李堂一眼,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後者平靜地看了蕭末一眼:“在裡面房休息,我來的時候,你室友的精神不是很好。”
說完,李堂閉上了嘴。
儘管蕭末覺得,這傢伙似乎還有什麼想要說的話沒能說完。
蕭末懶得追問,這時候,他似乎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從閒人張的房間裡傳來了“呯”地一聲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他停頓了下,順手拿起桌面上剩下的最後一碗糖水站起來,轉身就想要直接到閒人張的房間去,卻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李堂在他身後叫了他一聲。
男人轉過頭,挑眉看着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的年輕人。
“大叔,你知不知道,你室友他……”
蕭末聽着李堂的話,看着那雙深褐色的瞳眸,心中猛地沉了沉,他又看了一眼坐在禮堂旁邊仰着小臉看着他們,一臉莫名地小童,男人沉默良久,這才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彷彿是看懂了此時此刻男人的意思似的,李堂直接閉上了嘴。
蕭末端着那碗糖水走向閒人張的房間——臉上再也沒有剛回家時候那副放鬆的神情,他臉色比較不好看,來到閒人張的房門口,推了推,卻發現自己幾乎是沒怎麼費力的就推開了那扇門。
閒人張的房間裡只開着一盞昏黃的檯燈。
那臺燈照着牀上,牀上的景象卻讓剛剛推門而入的男人直接摔碎了手中的那碗糖水。
“呯”地一聲響,在深夜卻成了一道異常刺耳的聲響。
破舊的木板牀上,一個擁有結實肌肉的男人正不省人事的躺在那裡,他的身體僵硬得就像是一條離水已久徹底乾枯的魚一般僵硬不自然,口中吐出的白沫幾乎流淌過了他的整張臉,眼角有淚水流出,鼻子裡的鼻涕也糊得整張臉都亂七八糟……在他的身下,一大片牀單被弄溼,從那個芳香撲鼻而來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糞便和尿混合的臊臭氣味,而他的四肢扭曲成了一個可怕的形狀。
閒人張躺在那裡,看上去只剩下出氣,沒剩多少進氣了。
蕭末站在原地,腳底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挪動一步,他的目光環視在房間周圍,最後,他在牀腳的地方,找到了一張散落的、像是隨手從孩子的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破紙,在那張紙張的周圍,撒着一點兒像是麪粉似的白色粉末狀物體。
最初見閒人張的那一天,這個中年男人笑着對他說犯了煙癮,打着呵欠,流着鼻涕進了衛生間,之後,當他出來時判若兩人,只是眼角通紅像是流過眼淚似的模樣,就像是一張張印在走馬燈的幻燈片似的,在蕭末的腦海中一一掠過……
蕭末彎下腰,安靜地將那張紙撿起來,握進掌心。
“大叔?怎麼了?”
似乎是聽見了蕭末打碎了糖水碗的聲音,客廳裡,李堂顯得有些警惕地叫了一聲。
緊接着,是小童天真的聲音穿來:“蕭叔叔,我爸爸醒了沒有?醒了的話,你叫他來喝糖水。”
這聲音在蕭末聽來,卻是異常地難受——他站在房間裡,撲鼻而來的臭味讓他呼吸不過來,血液順着他的腳底逆流而上,心臟也像是被一個人用什麼東西活生生地抓在手中似的艱難地維持着跳動……
“沒事,”蕭末聽見自己用幾乎乾澀得可怕的麻木聲音說,“小童你在外面自己玩,李堂,你進來。”
外面客廳安靜下來,然後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蕭末才聽見了有腳步聲正在從他身後靠近——
緊接着,有一個比他還高一點兒的人站在了他的身後。
男人背部放鬆了一些,讓了讓身子,讓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走進來,然後在李堂看清楚了屋內的景象並猛地陰沉下那張漂亮的臉時,蕭末摸了摸口袋——卻在這個時候,被李堂一把扣住手腕,男人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卻不料對視上了一雙顯得異常平靜的深褐色瞳眸。
蕭末動了動脣:“叫救護車……”
“不用叫了。”李堂搖搖頭,“趁着現在他還有氣,你問他還有什麼想說的。”
蕭末猛地抿起了脣角。
李堂掃了眼牀腳的那些粉末,目光變得更加冰冷了一些:“他應該是想強迫自己戒掉才搞成這副樣子——不值得可憐,不過還算有點擔當,接下來的後事我這邊會讓兄弟擔待着點……大叔,你真會選,一棟樓幾十戶,你閉着眼就能挑中一個拖家帶口還吸毒的。”
作者有話要說:………一不小心從黃暴片變成了教育片……(撓頭
準備完結了,定製計劃啓動中(沒錯封面都還沒畫…………
嚶嚶我這麼挫會有姑娘願意買定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