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殘破的身子,出了沁園齋的大門,望着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倒是讓人心碎,不顧頭上的落雪,便是隻身一人踩着厚厚的積雪深一步淺一步的留下印記。園中打掃的奴僕們見我這般便是準備過來詢問情況,都被我冷冷的眼神嚇得直接遠遠的瞧着!看吧!看吧!我就是爛肉一個!
以前一直覺得冰冷的雪此時倒是不覺得,也是,對於一個已經心灰意冷的人來說,什麼溫度都不重要了。出了白府大門,走在行人寥寥無幾的大街上,倒是淒涼,望着街上那華麗的建築,自己想起剛到麒麟都的情景,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這裡都是用一道道人血給築造而成的吧?便是頂着路人奇異的目光,自己獨自往熟悉的道路走着,一年裡這條路無論是坐馬車、轎子還是走路總的來回幾百次,但這次最漫長,如同要把我整個人撕裂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覺得天漸漸暗了下來,眼前纔出現熟悉的家門,望着那有點生鏽的銅環,自己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動作,我該如何面對我的孩子,我該如何面對我未來的人生?
突然的開門聲瞬間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想躲着他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眼便是被枳殼和春兒瞧到,他們一見到我都是開心的拉住我說道:“桂花嬸子,可找到你了,這兩天時間你去哪裡了?可是讓我們好找。羿哥兒他們可是到處去尋您呢!喜兒,趕緊去通知他們,桂花嬸子回來了。”
我見孩子們那關切的眼神,眼淚不爭氣的給流了下來,顫顫巍巍的回答道:“不是去送銀票到白府嗎?這不,剛好幫忙處理一下後宅子的事情,一忙給耽擱了。也就你桂花嬸子糊塗,居然給忘記捎個信回來。枳殼你讓孩子們趕緊回來吧,這下雪天可是冷的。可是別給凍着了。喜兒你留下幫我燒些洗澡水可好?”
枳殼一聽我這般說,便是應了一聲後步的離開去尋羿兒他們,而一向心細的喜兒見我癱倒的架勢,便是趕緊扶住我關切的問道:“桂花嬸子,你沒事吧?莫是遇到什麼問題?”
“沒事,這兩日休息不夠才這般!休息一晚便可了。”我趕緊掩飾道。
我這般的解釋一點也掩蓋不住自己很不好的事實,喜兒雖然是窮人家的孩子出身。但至少被賣進過大宅子裡頭過活,經歷的事情也多。細心的她在我的裙襬處發現一灘血,有些驚恐的叫道:“桂花嬸子,你流血了!”
“嚷什麼嚷,女人的月事不知道嗎?扶我進去,趕緊幫我燒些熱水準備一套乾淨衣裳!”望着裙襬上的那攤血,不知是該難過還是慶幸,至少它告訴我不會懷上白子宇的孩子!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最好一輩子都爛在自己的肚子裡。
便是在喜兒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挪進澡堂,在獨自一人進入鐵鍋盆裡的那一刻。自己突然想狠狠的發泄,拿着巾子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整個人泡在熱水裡面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兩日前當自己剝盡身上的衣裳時註定成了一個用身子來交換的妓女,無論自己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那一刻讓自己驕傲的自尊已經盡數消失被踩於腳底下。整個人突然沒有往下活的勇氣!爲何要這麼對我?爲什麼要讓我遭受如此的凌辱?我不過是想過一個平靜的生活,難道就這麼難嗎?守着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就這麼艱辛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王政佔爲己有,但至少讓我默默的帶着孩子們一塊安靜的過活,難道這樣簡單的願望都成了奢求嗎?老天爺啊!你有沒有看到我那可憐的悲鳴,爲何要如此對待一個每天積極向上的人,給予我如此多的苦難?
無力的把頭直接浸入水中,在溫熱的水中如同回到母親那溫柔的胎盤中,就這麼的躲在裡頭,一輩子都不出來,讓自己當一個鴕鳥可好?一時間自己突然失去活下去的慾望,任由着水往我的嘴巴和鼻子裡頭灌注,原來死亡也沒有那般的可怕,了,了,還有一會我就能夠迎接屬於自己的死神了。
然後呢?見到他們我該說些什麼呢?恩,對,我的孩子們呢?他們誰來照顧?王政少了我告御狀,那麼羿兒就要頂替上去,他那小身板必死無疑,最後王政自然還是斬立決。稚兒和顏兒失去了母親、父親、大哥,他們會怎麼樣呢?可能會流離失所,當着小乞丐到處討要吃食,最終餓死在大街上。或者成爲官家奴,受着天天捱餓、鞭打的待遇,可能他們會怨恨爲何他們的母親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不顧及他們。又或者賣身當了奴才,從此沒了自己的人格,天天低聲下氣的任由主人家發號司令。
不行,不行,這些結局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枳實、枳殼、喜兒曾經過的生活難道我沒見識過嗎?沒爹媽的孩子過的那日子真的是我希望稚兒他們擁有的嗎?對,顏兒臉蛋那般漂亮,她該過錦衣玉食被丈夫寵着的日子,如果被賣進下賤的窯子裡頭,她這輩子算是完了,羿兒不能實現自己成爲百姓父母官的夢想,稚兒也不能成爲一個成功的商人。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扔下他們就不管了,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他們呢?之前自己與王政在獄中成婚、找人疏通關係、變賣家產拿銀子給白子宇、甚至成了連自己都厭惡的妓女都是爲了救出王政,讓羿兒走出告御狀的怪圈,讓孩子們一輩子不用頂着父親是殺人犯過活,現在我在做什麼呢?如果我真死了,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孩子們沒有一個好的未來,王政的命也這般沒了!突然明白以前在電視裡看到一個得過病的母親的話:有時候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是啊!現在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就算再如何自己也要拖着這堆爛肉把這個御狀給告了,對,今天已經是初九,還有兩天就是十一日告御狀的日子,我不能自私,要死也是告完再死,現在我沒有資格。
想通這點後,我趕緊將已經開始沒有意識的腦袋往上擡,伴着嗆鼻的水浮出了水面後,一遇到空氣,自己的鼻子本能的從外頭吸取氧氣,而堵住口鼻的水不禁讓我直接咳上好幾聲才恢復了一點知覺,望着空氣中慢慢瀰漫的霧氣,不知是頭上留下的水還是自己的淚水,掉落在嘴角處是苦澀的!
自己趕緊拿起身旁的絲瓜絡使勁的擦洗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帶着罪惡,一切都是那麼可怕醜陋,可是任我怎麼清洗,身上那無盡的印痕始終還是留在皮膚上,便是每處肌膚都被我擦紅了,上頭的紫淤一點也沒有消逝的趨勢,感覺自己全身被爬滿了紅螞蟻一般到處充滿了噁心。也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直到門外傳來羿兒他們的叫聲,自己才如夢初醒一般恢復了一些理智,我這是在幹嘛?我要好好保住這個身子告御狀,我這麼糟蹋它,到時候挨不過釘板見不到皇帝我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了!
緩緩換上一套舒適的棉裙,望着鏡子中蒼白的臉,不禁用手使勁在兩個臉頰處揉搓一會,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些氣色,努力讓自己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後纔開了澡堂的木門,在開啓的那一刻,一向內斂的羿兒直接撲在我懷裡痛哭起來,邊哭還邊喊着:“娘,您爲何要替代羿兒告御狀?這些都是羿兒的決定與娘無關。”
望着羿兒那脆弱的小生命,突然明白自己爲何還要活着的意義,看來在我離開的這兩日,枳殼他們便是把真相告訴羿兒了,我便是用手輕撫羿兒的髮絲溫柔的說道:“傻瓜,哪裡有爲孃的能夠眼睜睜的瞧着自己的孩子去告御狀受皮肉之苦的!沒事的,娘可是農家女出身,之前那般的苦都沒有壓垮你娘,這次娘可是上下都打通好關係,就是受點苦罷了。等見着皇上告得了御狀你們的爹就能被放出來了。”
“娘,是羿兒不孝!”羿兒繼續哽咽的回答道。
“莫要自責,好了,娘餓了,你們廚房裡可是有準備吃的?”自己繼續溫柔的說道,順便示意孩子們園子裡頭冷,都趕緊進屋子靠着炭爐取會暖。
飯桌前,無論多沒食慾,都使勁的逼着自己把盤子裡頭的吃食給掃進肚子,現在我一定要多吃飯多積攢體力,不然那日跑不的話,活着見皇帝的概率又會減少一些。還好還有兩日時間,身上的印記應該會慢慢消退,全身的痠痛也不會那麼明顯了,自己也要趕緊補眠,不然到時候頭暈沒辦法正常思考後果也是很嚴重的。
吃完飯後,便是隨便推脫自己累了的藉口,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間,逼着自己入眠,不知自己是真的累了還是不願意面對現實,一晚上直接昏死過去,到了十號下午才睜開那沉重的眼皮!又是拼命的吃着枳實爲我做好的吃食,明日就是告御狀的日子,是否成功,就一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