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來拜見太后?今日,你怕是見不到了。”
郭立笑呵呵的說道。
曹髦沉思了起來,司馬師會如何殺死這些人呢?
首先,出征毌丘儉肯定不會帶着他們一起出發,或者說,會留下一個,帶走一個,
司馬師若是要出征,大概率要帶上司馬孚,留下司馬昭來駐守洛陽。
如果司馬師這邊的戰事順利,等到毌丘儉快要被擊敗的時候,面前這兩個蠢貨大概就會接到讓自己病逝的命令。
或許是給自己灌毒酒?
等自己一死,司馬昭將大驚失色,隨即開始嚴查。
這麼一查,發現殺害自己的居然是郭家之人,背後還有太后的吩咐,理由也是有的,皇帝迎娶了司馬家之女爲皇后,太后很是不滿,想要廢立,可皇帝爲人找不出什麼過錯,故而吩咐自己的孃家人將他毒殺。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抓太后,誅郭家滿門,給自己舉辦一個盛大的儀式,給一個不錯的諡號,找一個年幼的宗室,最好是個嬰兒,將他過繼給自己,再讓司馬妜擔任太后來臨朝。
如此一來,皇宮內就平定了,外頭的毌丘儉也沒了,司馬師將權力交給司馬昭,司馬昭做好接受禪讓的準備就好。
太后因爲皇帝年幼,無法治理天下,故而主動將天下禪讓給大將軍。
短短時日裡,曹髦已經大概猜出了司馬師全部的安排。
不過,司馬師大概也不怕曹髦能看出他的安排。
待宰羔羊而已,知道了又能如何?
曹髦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兩人,看着他們這跋扈的模樣,曹髦心裡卻只有對他們的悲哀,並沒有多少痛恨。
曹髦沉思了一下,方纔說道:“見到自然是能見到的。”
“兩位,要多保重啊。”
郭立冷笑着說道:“陛下這是在恐嚇我嗎?”
曹髦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兩人也不願意跟皇帝多說什麼,瞪了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看着他們走遠,曹髦也是感慨了起來,頭次看到有人這麼搶着去求死的。
郭老公此刻站在殿門口,開口說道:“太后說,身體不適,請陛下改日再來。”
曹髦點點頭,對一旁的徐老公吩咐道:“且去周圍戒嚴,不要讓別人靠近。”
徐老公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皇帝直接衝了出去。
在衆人驚愕的眼神中,曹髦直接衝向了昭陽殿,郭老公大驚失色,趕忙叫道:“不可!!不可!!”
有侍衛想要阻擋,曹髦大喝道:“誰敢對朕不敬?!”
侍衛聽聞,頓時後退。
連司馬昭麾下的士卒都不敢阻攔曹髦,這些侍衛又哪裡敢去阻擋皇帝,他們又不是成濟!
曹髦迅速闖進了殿內。
太后很是驚愕,看着闖進殿內的皇帝,她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眼裡滿是怒火。
“母親!!”
“大將軍要殺您!!”
曹髦一開口,硬是將太后的訓斥給懟了回去。
太后悚然,“你說什麼?”
曹髦示意了一下身後,太后當即下令道:“關上門,勿要讓人靠近!”
曹髦這才上前,坐在了太后的身邊,他的臉色格外的肅穆。
“母親今日我從司馬炎那裡得知,中軍開始了頻繁的調動,司馬炎這些前往鍍金的高門子弟,都被臨時送了回來,這說明司馬師準備出兵了”
“他一旦要發兵,那就會對我們動手。”
“我們必須要立刻推動革新之事,讓大族們爲我們保駕護航了。”
“我的老師已經升任太常。”
“我知道這件事了!”
太后說着,曹髦迅速反問道:“廟堂是直接派人告知老師的,老師也不曾告知別人,更沒有宣告羣臣,我是從老師口中知道這件事的,您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是宣德將軍”
“那宣德將軍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呢?是從中書省?還是從大將軍府?!”
曹髦嚴肅的說道:“這些人不知死活,司馬師一旦出兵,就會讓他們在暗中動手倘若毌丘儉沒有被擊敗,我們還能多活一些時日,可一旦毌丘儉呈現出了頹勢,司馬師定然會讓郭立動手弒君”
曹髦將自己的猜測再次如實的告知了面前的太后。
曹髦說的很真實,連細節都進行了補充,例如郭立毒殺自己之後,被司馬遜所撞破制服,羊祜及時穩住皇宮內的局勢,再將事情稟告給司馬昭,再由司馬炎領着駐守洛陽的中軍襲擊郭家的親信部隊,順勢收走他手裡的軍權,直接升爲護軍將軍,然後再由司馬昭告知羣臣,由廷尉鍾毓來查這件事
曹髦彷彿化身爲司馬師,將自己被弒殺的經過講述的明明白白。
曹髦這些言語,可比郭家兄弟倆的胡扯要可信的多,畢竟,曹髦能用各種細節來證明自己的猜測。
郭太后聽的目瞪口呆,對於曹髦的講述,她信了。
同時,她的臉色也變得極爲惶恐。
“得告知郭立和郭芝!!”
“沒用得,他們不會相信得,他們還在做着跟隨司馬昭發財升官的美夢,不可能清醒過來的。”
“那我們要怎麼辦??”
“母親,不必擔心,我們原先的諸多安排,不就是爲了現在這個時候嗎?”
曹髦自信的說道:“等陳公上書開革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件事不能再拖延了,必須要在司馬師出征之前挑起來,明日,我就準備告知陳公,讓他開始動手。”
“這件事在羣臣看來,可比討伐毌丘儉要重要的多,到時候,司馬師就必須要分心來處理這件事,司馬昭根本無法處理。”
“他們兄弟二人,分工不同,司馬昭跟羣臣的關係都不錯,爲了日後的上位大計,他不曾對羣臣動過手,而司馬師是負責壓制羣臣的那個,如今司馬師還活着,不至於讓司馬昭跳出來跟羣臣廝殺”
郭太后擔憂的問道:“那若是司馬師允許了這件事呢?”
曹髦咧嘴笑了起來,“允許了好啊。”
“要是連司馬師都退讓了,那羣臣可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接下來就是律法改制,刑不上大夫,再往後就是免稅輕稅,世家大族的胃口是沒有止境的,只要退讓一次,接下來就要面對無數個貪婪的想法。”
“他們不會因爲司馬師的一次退讓而感恩戴德,他們反而會覺得這是司馬家怕了自己,會更加的激進直到他們滅亡爲止。”
“對司馬師來說,這可能比輸給毌丘儉還要兇險,只要他還活着,他就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只要您對羣臣是保持支持的態度,我們就能看到一場精彩的世家對決。”
郭太后愣了許久,問道:“這都是王公教的?”
“是啊,這都是王公的謀劃。”
郭太后忍不住感慨道:“王公真乃神人也。”
曹髦對此很是贊同。
“母親,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宗室的事情。”
“還請母親下詔,就說我在皇宮裡,很是思念自己的族親,想要與他們相見,故而召見彭城王,濟南王,濟北王,中山王,東海王,燕王等人前來皇宮”
郭太后驚呆了。
“司馬師怎麼可能同意讓這些人前來廟堂呢??”
“不只是司馬師,就是羣臣都不會允許!”
“中書省根本就不會通過”
曹髦笑了起來,“母親,我聽聞,商賈在交易的時候,通常都會將價格定的很高,逼迫對方討價還價就算沒有成功,只要能讓大將軍分心,那就是可以去做的。”
郭太后勉強答應了下來。
兩人又說了很多事情,曹髦方纔起身告別。
離開之前,他再三叮囑道:“母親勿要相信那些小人,絕對不能泄露這些事情,否則,我們母子命不久矣!”
次日,廟堂忽然再次召開朝議。
其實朝議在大魏是沒多少用處的,真正重要的事情,往往在尚書檯內部就已經辦好了,壓根就不需要等到廟堂朝議。
一般來說,廟堂的朝議是要給羣臣宣告一些事情。
這次的朝議,便是宣告了散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羣臣得知王祥正式成爲太常的時候,多少都有些羨慕,卻也沒有在意,笑着向他點頭,表示恭賀。
也就只有一個鐘會,臉色非常難看,都沒有多看王祥幾眼,沒有先前的恭敬。
當羣臣們得知毌丘儉要當太尉的時候,廟堂裡頓時就寂靜了下來。
羣臣不是傻子,一個比一個要精明,他們哪裡不知道司馬師的用意?這分明就是要對毌丘儉動手啊。
而對大將軍跟毌丘儉之間的矛盾,羣臣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在意,當然,大將軍先前給了他們五等爵位,正式承認了他們對土地和人口的私有權,看在這爵位的份上,可以站在大將軍這邊。
不過,結局到底會是如何呢?
羣臣也看不透。
當司馬昭最後提議要讓王經來擔任司隸校尉的時候,羣臣都沒有多少感覺了,他們還沉浸在毌丘儉的事情裡,遲遲走不出來。
可是,王祥此刻卻滿臉的呆滯,他愣神的看着上方的司馬昭。
王經司隸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