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跟鍾會都是說幹就幹的性格。
鍾會直接離開了此處,說是要去找鄭袤,準備好上任宗正。
曹髦卻沒有想再去打擾太后,且讓太后休息一天,讓她有時日平復一下內心的惶恐,明日再來跟她說一說這些任命的事情。
曹髦知道,如今是自己安排人手最好的機會。
如今的廟堂羣臣猶如一盤散沙,司馬師之死加上地方的動亂,以及他們內部的利益爭鬥,弄得他們完全沒有凝聚力,在這種情況下,曹髦可以肆意妄爲。
可一旦他們平靜下來,開始凝聚在一起,那曹髦再想要做點什麼就很困難了。
羣臣所形成的勢力會比司馬師更加強大,從方方面面來包裹住曹髦,原先跟司馬師鬥,曹髦喜歡拖,拖得越久對司馬師越是不利。
而現在嘛,越往後拖,反而對皇帝越是不利。
好在有司馬師幫忙,他的最後一擊,使得很多宗族傷亡慘重,尤其是河北那幾個大家族,幾乎被幹沒了,而最重要的是,這會引起下一波的羣臣內鬥,他們會去搶奪這些大家族留下的遺產。
當然,什麼土地人口就別想了。
此刻的宗族地盤還是以地緣爲核心,你一個河南的世家,不可能將手插進河北,哪怕是跟河北聯姻,也闖不進去,本地人會跟你拼命。
大魏自有獨特的地域政治,不同地區的人互相敵視,各種地域黑橫行,大家都是老鄉幫老鄉,老鄉扶持老鄉,本地的大族倒下了,會有其餘小家族崛起,但是絕對不會允許外來者插手。
他們要繼承的東西,會是官爵,經典,乃至稱號這類的東西。
嗯,因爲一個宗族會有好幾個脈,主脈倒下了,那次脈自然是要搶走主脈的“宣稱”,正兒八經的變成某某人之後。
比如蜀國的張翼跟張華都是留侯的後代,倘若現在不是分裂的局勢,而張華的宗族又足夠強大,那留侯之後的稱號是屬於張華的,張翼對外就不能這麼說,得說留侯之子或者之孫誰誰的後代。但是一旦張華沒了,那張翼搖身一變,就是留侯之後!
反正留給他們搶奪的東西很多,曹髦不怕他們打不起來。
張華看了看面前的皇帝,皇帝一臉的呆滯,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看了看一旁的魏舒,魏舒也是如此模樣。
這個不奇怪,他一直都是如此。
張華只覺得有些尷尬,看着發呆的兩個人,他遲疑了片刻,隨即也開始陷入了呆滯。
“阿父!!”
門外傳來了郭平的叫嚷聲。
屋內的兩個人終於清醒了過來,魏舒是叫不醒的。
曹髦笑着看向了他們,點點頭,張華和魏舒就離開了。
郭平很快就出現在了曹髦的面前,一同出現的還有司馬攸。
“阿父!你看!”
“我做的甲冑!”
郭平舉起了手裡那用木頭所做的甲冑,曹髦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雪人都化了,你這甲冑才做好?”
郭平認真的說道:“無礙,等到明年不就好了?”
“可等到明年,若是雪人長大了,是否又能披的上你這甲冑呢?”
曹髦笑着問道。
郭平皺起了眉頭,“對啊,就該做的大一些,卻是疏忽了!”
司馬攸忍不住竊笑,發現曹髦看來,卻又趕忙恢復了嚴肅乖巧的模樣。
比起兄長,司馬攸這孩子倒是很聰慧,在這般年紀,卻已經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的內心,這些時日裡,他總是往曹髦身邊跑。
只是這孩子給曹髦的感覺並不如司馬炎那般純粹。
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可大多時候卻都看不出屬於孩子的童真。
司馬家的人似乎是想要再培養出一個司馬師來。
在看到年幼的司馬攸的時候,曹髦多少能明白些司馬師的成長曆程了。
將整個宗族的未來都託付在一個人的身上,當任何多餘的東西都會害死身邊的所有人若是按着司馬家原先的謀劃發展下去,他會是下一個司馬師嘛?
曹髦凝視着面前的孩子,忽然朝着他招了招手。
司馬攸低着頭,緩緩走到了曹髦的身邊。
“回去告訴你的母親,伱的生母,我想要見她一面。”
司馬攸一愣,隨即趕忙答應。
“這平做的甲冑小了些,去幫着他做一個大的吧。”
司馬攸茫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郭平,“這是”
“這是皇帝的詔令,不完成就抓你當宦官。”
司馬攸嚇了一跳,再次答應。
曹髦這才笑了起來,讓兩人出去繼續玩
高柔府內。
高柔的眼裡滿是嫌棄。
這羣髒東西怎麼又來了??
高柔特意晾了他們一段時日,方纔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內屋,走出內屋之後,高柔的神色一瞬間變得萎靡,顫顫巍巍的,猶如風中殘燭。
而在院落內的羣臣看到高柔出來,紛紛行禮拜見,下意識的就遺忘了先前的無禮行爲。
荀顗趕忙拜見:“司徒公無恙否?”
“還沒死呢!”
高柔住着柺杖,皺着眉頭,臉色不善的瞪着他們,“爾等這些後生,前來此處是有什麼事嘛?!”
在座的衆人,也都是六七十歲的老者,再怎麼說也絕對跟後生扯不上關係,但是沒辦法,誰讓高柔年紀最大呢?
他說你是後生,那你就是後生。
荀顗趕忙說道:“此番是請司徒公前往尚書檯,接尚書令之職”
高柔臉色一黑。
又來??
沒完了是吧??
真就不把廟堂三公放在眼裡?欺人太甚!
高柔正要謾罵,荀顗趕忙解釋道:“司徒公,盧毓已經無法再擔任尚書令,此時只有您出面,才能拯救大魏啊。”
高柔注意到荀顗對盧毓直呼其名,他愣了一下,隨即示意衆人跟着他一同進內屋。
羣臣擁擠在狹小的內屋裡,幾乎都貼在了一起,但是事情緊急,他們也沒有抱怨的意思。
“出了什麼事?”
“司徒公,地方出了大事,都是因爲盧毓而起,盧毓已經無法再擔任尚書令了,我們去找太后,太后言,可以來找司徒公商談這件事。”
高柔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
哦?盧毓出事了?
他更加從容不迫的問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就如司徒公所言,盧毓把持尚書檯,惡意耽誤農桑,軍資,使得各地出現了民變”
荀顗將各地所發生的事情詳細的告知了高柔。
高柔並不擔心自己的宗族,他的宗族在河南地,根本不受影響。
聽到荀顗說完,高柔頓時明白了所發生的事情,心裡格外的舒暢。
想起前幾天盧毓那高高在上的臉,此刻高柔差點笑出聲來,當然,笑肯定是不能笑的,畢竟那麼多大族都遭遇了滅門之禍,現在發笑多少有點不道德。
高柔看向了衆人,態度也軟了下來。
“唉,何至於此呢?”
“當初老夫就曾說,盧毓的行爲是在禍害我大魏,尚書檯乃是掌管天下的機構啊,怎麼能如此操辦?”
“爲了他的一己私慾,竟是使得四地生亂,死了這麼多的無辜之人。”
“他盧毓現在還有顏面自稱是大魏尚書令嘛?!”
荀顗低下了頭,此刻,面對高柔的質問,他卻不敢多說什麼了,誰能想到,這河北說亂就亂了,甚至還帶動了中原地區,好在西北還是比較太平的,要是西北都出了事,那可就出大問題了。
“這都是我們的過錯啊。”
“是我們誤信了歹人。”
前幾天還把持了大魏朝政的尚書令,此刻就變成了歹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盧毓已經徹底沒有了再度崛起的希望。
他現在要想的不是怎麼繼續當尚書令,而是如何從那些憤怒的河北宗族勢力下保下自己。
如今河北宗族的憤怒,都不知要如何平息,他們可不會因爲你被滅門了就放過你,畢竟,這可都是你一手挑起來的大麻煩。
高柔很是得意,看到衆人皆低着頭,問道:“那你們前來是想要商談什麼呢?”
荀顗這才說道:“徵北將軍何曾上表,稱河北叛賊十萬,席捲各州郡,無可制,兗州刺史鄧艾上奏,稱中原各地也出現了叛亂,軍中也發生了譁變!!”
“司徒公!!當今天下危機,若是處置不當,大魏就要”
“請您率領羣臣,平定叛亂!!”
“你說什麼?”
“我去平叛??”
高柔瞪圓了雙眼,看着面前這些“年輕人”,你們能要點臉嘛?平日裡對老夫各種敵視,屢次來找我的麻煩,當今叛賊勢大,就要老夫去平叛?
你看老夫像是能統率大軍去作戰平叛的年紀嘛??
老夫去平叛,你們這些犬入的幹什麼,回家裡吃奶嘛?
高柔搖着頭,“老夫不知兵事。”
“得要另選賢能。”
高柔此刻也沒有再爭權的想法,要是叛賊出現在中原,那情況就不同了,他的宗族也在中原,平叛的事情還是要交給一個可靠的人來操辦。
“不如就讓徵西將軍出面吧,讓他號令各地的將軍,組織軍隊前往平叛!!”
荀顗當即就忍不住了。
他這麼一一開口,衆人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