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此刻也是有些遲疑,鄧艾跟陳泰都是屬於司馬家的親信。
此刻,他也不好確定陳泰的立場。
但是按着鄧艾的判斷來看,自己此番出征的時候,陛下告訴自己,到達雍涼後要多聽陳泰的建議,不能以鎮西將軍的身份與他發生衝突,這番話顯然是讓鄧艾服從陳泰的命令。
既然讓自己服從陳泰,那陛下對陳泰還是很信任的,他如今的立場應該是與自己差不多。
鄧艾也就不再隱瞞,如實說道:“我當初在兗州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不對,特意給衛將軍上書,讓他勿要離開洛陽,想要自己爲他平定叛亂。”
“可是衛將軍回信,讓我勿要着急,說不會忘記要賞賜我。”
鄧艾看起來有些無奈。
在二元君主制下,鄧艾既是皇帝的大臣,同樣也是司馬懿的門生,司馬懿逝世之後,他也一如既往的輔佐司馬師,可現在連司馬師都不在了,司馬昭又不相信他,那番話甚至帶些嘲諷的意味。
那鄧艾還能怎麼辦呢?爲了死去的司馬懿起兵反抗皇帝?
你看司馬昭敢不敢認可自己的行爲,到時候他怕不是第一個站出來指認自己謀反。
鄧艾又說道:“隨即,陛下和衛將軍一同下令,讓我返回廟堂。”
“我回到廟堂的時候,發現陛下給衛將軍賞賜了府邸,就在那裡,我與陛下相見。”
“衛將軍囑咐我,要好好輔佐陛下。”
“陛下當日就封我爲鎮西將軍,讓我領着中軍出發救援,還說往後要讓我來代替故車騎將軍,鎮守雍涼。”
“若非陛下的信任,我也不敢用這樣冒險的戰術。”
鄧艾說的很認真,將自己從兗州到達廟堂後所發生的事情都如實的告知了陳泰。
這一刻,他看到陳泰那緊繃着的神色忽然就鬆懈了。
陳泰呼出了一口氣。
在接到了舅父荀顗所送來的書信時,陳泰人都懵了,廟堂的劇變讓他反應不過來,後來又得知衛將軍返回洛陽,他更是慌亂,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朝中所有的事情。
皇帝獲勝了,羣臣和司馬家都敗了。
而看到面前的鄧艾,陳泰甚至都不擔心自己會遭受牽連了,連鄧艾都能被赦免,得到如此重用,直接領兵出征,陛下甚至還吩咐他來聽從自己的命令看來陛下並不覺得自己是他的敵人。
自己終於盼來了洗刷惡名的機會了!
看着面前頗爲動容的陳泰,鄧艾忍不住說道:“當今陛下,乃不世之聖王,以這般年齡,重整廟堂,禮賢下士,仁義寬厚,這百年的紛爭,莫不是要在這般聖王手裡結束了嗎?”
陳泰也感慨道:“陛下上年十月從元城前往洛陽,到如今也還不滿一年一年之內,能做到這般地步,實在難以置信啊。”
“大魏有這樣的聖王,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方纔還在互相吹捧戰績的兩人,此刻又開始吹捧起了皇帝。
接下來,他們開始商談往後的部署。
“鎮西將軍既然前來,那我應當帶着諸將前往洛陽,稟告雍涼的情況。”
“我會幫着您接管雍涼的大軍,然後帶着俘虜和有功將士返回廟堂,拜見陛下。”
鄧艾點了點頭,他這次出征,不是臨時出擊,而是爲了接替郭淮。
往後,他就要鎮守在這裡,負責蜀國和雍州的胡人。
新天子登基之後,陳泰都不曾回去拜見,這顯然是不行的,趁着自己前來,他就得一同回去覆命了,順帶着也是給皇帝宣誓效忠,畢竟是封疆大吏。
兩人分工明確,陳泰也是趁機說起了雍涼各地人員的情況。
“涼州刺史王渾,爲人憨直,古板真誠”
自從王莽之後,貴族們普遍以單名爲貴,這持續到了魏晉之後,因此,在這個時期出現了很多同姓名的人,就說這個王渾,大魏有兩個王渾,涼州刺史王渾是名士王戎的父親,另外一個王渾則是徵南將軍王昶的兒子。
這樣的情況並不少。
陳泰說起了這些重要的官員,實際上,這些人裡大部分都是要跟着他一同返回廟堂的。
可陳泰覺得,這些人還是會回來繼續任命,而自己就未必了。
陳泰先前離開廟堂,前往邊塞,是因爲誅曹爽時送掉了名聲,此刻盼來了轉機,他自然還是希望能留在廟堂裡辦事。
就說那尚書檯,怎麼也得有自己的位置吧?
別看陳泰打仗不錯,實際上他更擅長治政。
陳泰此刻說起了最重要的一個人物。
“安西將軍司馬望。”
陳泰從衣袖裡拿出了一封書信,認真的說道:“這是太傅公讓我交給司馬望的,可我並沒有給他,主要是因爲姜維來犯,我怕這件事會影響到戰局。”
當初荀顗派人前來雍涼的時候,是帶了司馬孚的書信前來的,那書信是交給司馬望,讓司馬望以大事爲重,勿要做出背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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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陳泰還沒來得及去見司馬望,就爆發了戰事。
陳泰爲了雍涼戰事的順利,也就沒有將書信拿出來給司馬望看,若是司馬望得知司馬孚出了事,效仿一次夏侯霸,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而現在姜維敗退,這件事也必須要做一個抉擇了。
鄧艾沉默了片刻,方纔說道:“我認爲不必提前告知,可以讓他跟着您一同返回洛陽,等到洛陽,再讓陛下親自來告知吧。”
陳泰點點頭,“也只能是這樣了。”
當即,兩人就行動了起來,鄧艾跟着陳泰一同返回,巡視了大軍,隨即開始整理此番戰役時衆人的功勳,同時也是派人前往洛陽,將戰事告知遠在洛陽的皇帝
太極殿內。
“陛下,呂君並非是那種接受俸祿的小人,他定然是被栽贓陷害了,還請您饒恕!!”
此刻,嵇康和呂安跪坐在了曹髦的面前,苦苦求情。
曹髦在親政之後,就想過要正式啓用這竹林七賢了,這七個人過去雖然一直都吟詩作對,服散飲酒,但是他們還是有些才能的,每個人都可以放在不同的地方上。
況且,他們本身就在士子裡有着極大的號召力,收下他們,也能加強曹髦對年輕士人們的影響力。
可曹髦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就因爲呂巽這個狗賊的緣故而忽然中斷了。
呂巽教唆那些年輕的士人,企圖來絆倒廷尉陳騫。
他的心思,不能說不歹毒。
當然,他的這些手段,在曹髦看來猶如稚童的嬉戲,在跟司馬師,賈充,鍾會,高柔,王祥,盧毓,司馬孚等人交過手後,再回頭來跟呂巽馮紞交手,那簡直就是欺負人。
他們的計策在曹髦看來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他們想通過與高柔有來往的書信來證明陳騫有罪,這本身就是極爲可笑的事情。
跟高柔有來往的只有陳騫嗎?要是認真來搜查,就當今羣臣,哪個跟高柔沒有來往呢?
你這想法都不需要朕來出手,羣臣就能搞定你。
雖然可笑,可曹髦並不想放過他們。
陳騫先是裝作懼怕的樣子,躲在廷尉,過了幾天,忽然帶人襲擊了呂巽的府邸,然後就找到了正在跟數個美人裸身玩遊戲的呂巽。
呂巽當時狼狽不堪,懇求能穿上衣裳,陳騫卻沒有答應,直接將他捆綁起來,跟着罪證一同帶回了廷尉。
這件事一出,洛陽內的士人們譁然。
陳騫審問了那些美人,頓時就知道了呂巽被收買的整個過程,陳騫也不慣着,直接是示衆。
若不是嵇康和呂安還在爲呂巽奔波,只怕呂巽早就身敗名裂了。
就因爲面前這兩個蠢蛋,導致到現在還有人相信呂巽是無辜的,是被陳騫陷害的。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兩個蠢蛋。
一個嵇康,一個呂安。
當初大權還不曾在手的時候,這兩個人出了力,他們也確實忠心,但是吧他們也是真的瞎。
曹髦平靜的問道:“你們是要彈劾廷尉陷害呂巽?”
“正是如此!”
“那爲什麼不去找御史府呢?難道是信不過鄭公?還是信不過毌丘君?”
嵇康一愣,隨即解釋道:“陛下,當初呂君彈劾陳騫,也得罪了羣臣,故而羣臣不肯救他”
曹髦搖着頭,感慨道:“天下怎麼會有嵇君這般不識人的人呢?”
“茂先啊。”
張華朝着曹髦行了禮,曹髦說道:“將這兩個人帶去廷尉,讓他們見一見呂巽和那些證人吧,讓陳騫不要阻攔了,讓他們看看真實的情況。”
張華再次行禮,隨即帶着嵇康和呂安走出了此處。
曹髦這些時日裡有意讓兩人在外宣傳,就是爲了等這一天,輿論的問題可以通過他們來解決了。
曹髦再次沉思了起來,嵇康的校尉該拿掉了,識人不明,遲早會出大事。
他就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
竹林七賢,還是適合去做文化和宣傳方面的工作。
現在,鄧艾大概是已經跟陳泰碰面了吧,陳泰發現鄧艾都被如此重用,他心裡大概也不再擔心,會返回廟堂,如此一來,雍涼的軍隊就是鄧艾來負責,自己還需要一個可靠的不會給鄧艾拖後腿的刺史待在雍州,接替陳泰。
另外,若是這次能大勝一把,那自己的威望就更充足了,河北,雍涼,豫州,揚州的軍隊基本搞定自己的位置也就徹底無法再被動搖了。
王昶,胡遵,石苞。
這三個人,將會如何抉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