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曾想過,這場戰事會是如此的迅速。
從白山起兵到他戰死,甚至都不到倆個月。
這位號稱沙州最強國王的白山,竟是以一種非常戲劇性的結果來收場的。
而龍會則是通過殺死他來輕易招降了他的軍隊,同時一路攻城拔寨,迅速攻滅了龜茲國,全佔了對方的所有城池。
可龍會也高興不起來,因爲就在他在外征戰的時候,他的父親逝世了。
龍會成爲了新的焉耆王,而這位新王的治區,卻是包含了原先的焉耆國與龜茲國,一時間,名揚沙州,風頭無二。
劉寔跟鄧忠此刻都是一臉的茫然。
他們都想過白山會戰敗,但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戰敗,而且敗得如此徹底。
他們甚至都沒有做好出兵的機會,白山就被龍會給殺掉了。
這年頭,叫會的人都是這麼的急躁嗎??
劉寔和鄧忠的計劃頓時就失效了。
他們原先是想要趁着一方慘勝之後出兵,逼迫勝利者前往洛陽的。
可現在,龍會贏得太乾脆,也太簡單了。
他完全招降了白山的軍隊,接手了對方的勢力,如今的龍會,已經代替白山成爲了沙州第一。
倒也不是說廟堂對他就沒有辦法了,若是真的要討伐他,以劉頌的名義出兵,湊出個兩千騎兵,就足以擊敗龍會的這支軍隊,畢竟,龍會的軍隊在沙州能算得上精銳,但要是跟大魏的軍隊去比,那就差遠了。
雙方無論是在哪個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但問題是,無論是劉寔還是鄧忠,都不願意輕易開戰。
若是交戰,無論結果如何,都避免不了被皇帝問罪,先前的諸多功勞可能都要白費了。
驛舍內,劉寔跟鄧忠皺起了眉頭,臉色很是不悅。
“這白山先前還各種吹噓,說什麼要生擒龍會,三萬大軍啊,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人擊潰了!!”
“他這是”
鄧忠險些罵出聲來,只是看在他已經逝世的份上,強行忍住了。
劉寔同樣如此,他還想着要威逼最後的戰勝者,結果現在,情況鉅變,那龍會還能通過威逼來被招降嗎?
他本來就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如今獲得了這般勝利,實力暴增,想想要通過和平手段來解決就更是困難了。
鄧忠抿了抿嘴,“要開打嗎?”
劉寔沉默了片刻,方纔說道:“不必,當初就該制止他們交戰,是我爲了謀取功勞而有意放縱,今日釀成了如此惡果,也需要我自己來出面制止。”
他看向了一旁的鄧忠。
“鄧校尉,我要親自去見龍會,要他前往洛陽。”
“若是他不肯,我便用劍挾持他,將他帶出來,若是還不行,我就自殺在王宮內,到時候,將軍就可以直接上奏刺史,召集軍隊將他消滅。”
“只要能解決他,那沙州上下就再也沒有什麼阻力了,一切政策都可以順利的施行。”
鄧忠大吃一驚。
“你這又是何必呢?”
“是我辦事不利,若是能解決,可以上書向陛下請罪,若是不能解決,還有什麼顏面活着呢?!”
鄧忠頓時不敢再言語了。
劉寔叫上了一個親信,讓鄧忠做好準備,自己則是迅速前往烏壘城,去見這位新王龍會。
龍會沒有再返回焉耆,而是選擇駐紮在龜茲與焉耆之間的烏壘。
在這裡,他能更好的兼顧兩地。
龍會坐在上位,看着面前被俘虜的舞女們,忍不住哈哈大笑。
本就狂妄的他,此刻更是得意忘形,他將白山的舞女們都接到了自己的身邊,同時常常單人騎馬前往自己治下各地去狩獵遊玩。
他的駿馬速度極快,同行者都跟不上他,而他也不曾想過要繼續壯大自己的基業,或者趁機去攻打其餘各地,每日都是在狩獵飲酒,玩的不亦樂乎。
甚至連守孝這種事都沒有做。
按着他個人的說法,自己砍下了白山的頭顱,父親是笑着逝世的,便是到他的墳前去飲酒,父親也絕對不會怪罪自己!
當得知劉寔前來的時候,龍會趕忙讓舞女們離開,又吩咐將領們在外守着,自己則是親自出門來迎接劉寔。
“哈哈哈,劉公是來爲我慶功的嗎?!”
龍會仰起頭來,神色格外的得意。
劉寔皺起了眉頭,嚴肅的說道:“今日前來,是爲了告發世子的罪行!”
龍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他自顧自的坐在了上位,劉寔坐在了一旁,兩人對視,彼此都沒有退讓。
龍會不悅的說道:“當今我已經繼承了父親的位置,又手刃了仇敵,長史爲何還要以世子來稱呼我呢?”
劉寔當即說道:“世子先前不顧陛下的詔令,執意出兵,又擅自殺害了龜茲王,搶佔他的城池與領地,如今不曾經過廟堂的封賞,就進以王位,難道是已經做好了謀反的準備嗎?!”
聽到劉寔的質問,龍會大怒。
“我是先王的嫡子,如今繼承他的王位,難道就能算得上是謀反嗎?!”
劉寔當即起身。
“沙州諸王,沒有一個是不經過陛下分封的,你領着軍隊去攻打龜茲王,本來就是等同於謀反的行爲,只是因爲看在你爲父報仇的份上,我沒有加以阻攔,如今殺了白山,報了大仇,你不想着儘快前往洛陽去請罪,卻在這裡修建城池王宮,難道還不算是謀反嗎?!”
龍會臉上的怒氣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說道:“龜茲人對我們非常的厭惡,如今正該約束他們,讓他們不要外出作亂,等到約束好了他們,我當然會前往洛陽跟陛下請罪”
劉寔說道:“當初你爲了孝而出兵,我不曾阻攔,如今你卻佔領了龜茲的土地,要二地稱王,今日前來,便是爲了抓伱前往洛陽請罪!”
“如今的事情,唯獨剩下了死和請罪而已!”
他說完,猛地拔出劍來,跳了一步,到龍會的身邊,將劍對準了龍會的脖頸。
龍會身材高大,爲人勇猛,被劉寔如此對着,他也不害怕,只是覺得惱怒。
“劉長史是想要挾持我嗎?!”
劉寔正要回答,龍會卻一掌打在了劉寔的手背上,劉寔吃痛,卻後退了一步,將劍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今日之事,只有一死,若你不從,我往死也!魏軍將至,則焉耆滅矣!!”
龍會此刻終於是慌了。
他不怕劉寔要行刺自己,他怕劉寔在這裡自殺!
他並沒有要跟大魏動手的想法,起碼現在沒有。
西域這些君王們大多跟中原往來密切,中原的事情他們都很清楚,甚至都知道姜維跟魏國的事情,還有人私通姜維來着。
他們會派遣使者,或者是派遣子嗣前往中原,去學習當地的文化。
像龍會就曾兩次前往中原。
他當然知道當地跟中原的差距有多大,就以他如今的實力,面對沙州刺史部都是壓力拉滿,若是引來了鎮西將軍部,那就是有死無生,全國都得跟着自己陪葬。
“劉公!劉公!勿要衝動啊!”
“我不曾說不願意前往洛陽啊!只是國內動亂!”
劉寔嚴肅的說道:“這裡的事情,難道是別人所不能代爲處置的嗎?”
“我從長史府內挑選三個官員,就可以平息這些事情,你勿要多找藉口,是要前往洛陽請罪,還是要死呢?”
面對如此強勢的劉寔,縱然是桀驁不馴的龍會,此刻也只能是無奈的嘆息。
“我願前往!劉公且先放下劍”
劉寔也不怕對方反悔,收回了佩劍,龍會這才說道:“我本來是想要等到處理好了國內的諸事,再前往洛陽請罪的,沒想到,您居然懷疑我想要謀反這次的戰事,完全是因爲白山而起。”
“我父與陛下多有往來,我現在就動身前往洛陽,請求陛下進行冊封國內的事情,就勞煩劉長史能代勞。”
龍會信不過其他人,就將大事先交給劉寔,隨即召集了二十騎,帶着他們離開了此處。
半路上遇到了鄧忠,鄧忠又派十個人爲他帶路,就這麼送走了他。
臨行之前,鄧忠告誡道:世子勇猛,忠義而有才略,可建大功,何須迷戀小邦?
此番出征,乃爲孝道,陛下定然不會怪罪,可向陛下求爲將。
龍會對此沒有多說什麼。
他就這麼一路來到了敦煌郡,在劉頌開出文書之後,這才正式前往洛陽請罪。
說是前往請罪,其實這一路上龍會玩的還算是很高興,沿路遊山玩水,興高采烈。
而龜茲國這邊,劉寔則是釋放了被龍會所囚禁起來的龜茲王室衆人,派人找回那些逃亡各地的百姓們,平息這次戰亂所帶來的影響。
劉寔覺得,龍會這次前往洛陽,有很大的概率是不會再回來了,龜茲可能會設郡。
如此一來,整個沙州也就徹底納入了廟堂的直接管轄範圍之中,往後可遷徙的地方又多出了幾個來,治政也會變得容易很多。
只是此處距離廟堂實在太遠,治理的好壞,卻看郡守們的才能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