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憲?”
曹髦知道肯定會有很多事情變得與自己所知道的不同,可這羅憲投降又是什麼情況?
他記得這位羅憲還是個挺忠直的人啊。
曹髦有些狐疑,接過了焦伯所遞來的奏表,認真的翻閱了起來。
王基在奏表裡說的很清楚,羅憲在廟堂裡因爲反對黃皓,故而被迫離開成都,黃皓一陣蠱惑,讓劉禪將羅憲外放到地方上擔任太守,黃皓甚至想污衊他貪圖軍糧,以此來處死他。
而羅憲得知這件事後,當即就逃離了蜀國,從小路出發,一路跑到了王基的身邊。
曹髦放下了書信,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跟黃皓不對付,這個可以理解,但是如今蜀國的陳祇還沒有死呢,還輪不到黃皓肆無忌憚的對付羣臣,他要對付某個大臣,陳祇肯定不會看着。
況且,羅憲還有個厲害的老師,別看譙周官爵不高,可他在巴蜀諸多大族面前是很有顏面的,他會看着黃皓污衊甚至是想要處死自己的弟子嗎?!
曹髦眯起了雙眼,“好,且讓王將軍派人將他送來吧。”
“再派人去將這件事告知茂先。”
“唯!!”
此刻的張華,正陪着劉路和王元他們來操辦校事府的事情。
剛剛見到張華的時候,王元心裡還有些不服氣,他不覺得面前這個白麪的小年輕能有多大的本事。
大概就是會做詩,能將皇帝服侍開心,所以才深得寵愛吧。
可張華只用了很短的時日就讓王元心服口服了。
劉路和王元按着皇帝的命令在各地建立特務機構,負責監察,傳遞重要的情報,成爲皇帝的耳目。
這件事,說起來很容易,可做起來卻極爲的困難。
讓誰去,怎麼去,去了做什麼,該怎麼做這一切對一個遊俠和一個山賊頭子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
張華跟他們不同,他的思路卻極爲的清晰。
此刻,在洛陽的一處宅院內,三人聚集在一起,劉路和王元正聚精會神的聽着張華的教會。
“陛下爲什麼要讓你擔任校事官呢?”
“就是爲了能讓你做事方便,首先,就是在各地設府,重新讓校事府活躍起來,各縣有了校事府,方纔可以開展差事。”
“往後每個地方就可以設立兩個主官,一人負責明面上的監察,一人負責暗中的監察。”
“將監察,抓捕,審問等差事分別安排部署。”
“明面上的事情,這是有經驗的,當初太祖皇帝就曾做過這些,我將他在位時的經驗都給寫了出來,你們稍後可以帶回去自己翻閱。”
“重要的是暗地裡的事情。”
“首先就是要確保這些人前往地方是爲了做什麼,你們居然想讓他們開辦食肆,這是不對的!”
“陛下派這些人是去監視誰?是去監視去食肆的百姓們嗎?”
“要監視的是那些大族,是那些官員,要看他們是否有害民的舉動,是否與外有勾結,是否想要謀反”
“所以,他們必須要被安排到這些人的身邊才能起到監視的作用。”
“在外頭所聽到的消息,那是可以相信的嗎?”
“可以讓他們以成爲佃戶,家僕,隸臣,以各種身份待在這些大族,大臣,官員們的身邊,然後去監察他們的行爲!”
張華這麼一說,劉路和王元當即就有了想法。
劉路笑着說道:“難怪陛下會讓你前來相助,若不是你,我們就要讓這些人找各種差事,專門去街上聽各種消息了”
張華也沒有輕視他們的意思,平靜的說道:“這些事情,畢竟都是沒有經驗可以總結的,能想到這一步,已經是很不錯了,但是,監察的事情並非是通過耳聞,而是要親見,還得有證據才行”
“接下來,我們一同來操辦河南尹下各地的事,伱們要認真查看可勿要怠慢。”
“其他地方的事情,我就不能跟着一同操辦了,還要靠你們自己。”
兩人點頭稱是。
這些時日裡,張華教了他們不少的事情,劉路和王元都很驚訝,明明是個年輕小子,怎麼知道的就這麼多呢?
看他的閱歷,彷彿兩個人加起來都比不過他似的。
張華正要帶他們離開,就聽到了外頭的叩門聲。
很快,就有甲士將皇帝的口諭很是隱秘的傳給了張華一個人。
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張華愣了一下,隨即拿起了紙和筆,迅速寫下了什麼,又交給了甲士,讓他帶回給皇帝,自己則是帶着劉路等人繼續忙了起來。
劉路有些好奇。
“出了什麼事情?”
張華認真的說道:“劉公這是已經開始差事了嗎?頭一個就是來監察我?”
劉路笑了起來,“自然不是,只是好奇而已。”
“劉公可以對他人好奇,可萬萬不要對陛下的詔令好奇啊。”
“我知道,我知道。”
張華領着這兩個人離開了此處,他們先是來到了洛陽的校事府。
張華來到這裡後的第一個想法,便是換人。
這裡已經是形同虛設,當他們趕到的時候,都沒看到幾個人,儼然,校事府在曹丕之後已經完全沒落了。
司馬師或許還有自己的監察機構,可隨着他的死亡,這些機構並沒能落在廟堂的手裡。
張華先是給校事府立下了很多的規矩,隨即就以劉路和王元兩人爲由,一正一輔,劉路負責洛陽明面上的事情,而王元則是負責暗地裡的事情。
然後,他就開始給劉路羅列出一些需要重點關注的名單來。
頭一個上榜的就是荀顗。
按着張華的話來說,荀顗那府邸簡直就是個反臣的聚集點,每天都不知有多少狗賊來找到他,想要跟他圖謀奸事!
最先就是要將人送到荀顗的府內,監察他所來往的衆人。
然後就是何曾了。
張華同樣覺得何曾這個人不靠譜,儘管他如今看起來完全沒有退路的模樣,可這廝狡詐,誰知道他會不會再反覆呢?
張華迅速安排起了一切,劉路和王元就跟在他身後學習。
可這些事情,大概是要等明日才能繼續的,因爲今日的羣臣比較忙碌,都不在自己的府內。
他們大多都聚集在了御史臺。
他們聚在這裡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是要迎接一個人出來,同時表達一下自己對何曾的不滿。
在羣臣的等待之中,一個老人在甲士的簇擁下走出了御史臺。
這正是那鄭衝。
鄭衝在這些時日裡可算是倒了大黴。
何曾爲了能起到震懾效果,將鄭衝是反反覆覆的拿來充業績。
他被放出了幾次,又即刻被抓回來。
從太僕謀反,青州叛亂,到高柔叛亂,他險些就變成了這所有事件的主謀。
士人們的反對聲越來越大,何曾終於將他給再次放了出來。
這一次,大概是真的要放了。
鄭衝本人看起來,倒不像是吃過苦的模樣。
他看起來精神奕奕的,比之前在廟堂裡的時候反而要精神許多。
何曾雖然敢抓他,但是也不敢對他用刑。
而且也沒必要對他用刑,他甚至都沒有進牢獄,只是被困在宅院內,衣食住行都是極好的,沒有遭受什麼不公的對待。
看到外頭有這麼多來迎接自己的人,鄭衝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的開心,甚至笑容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都混成這樣了,還不肯放過我嗎??
這又是準備讓我當衝擊御史臺的主謀不成??
那提心吊膽的日子,他是過夠了,往後,他是再也不願意跟這些人打交道了。
可他的性格本就內向,儘管心裡不喜,也做不到驅趕衆人。
在衆人行禮拜見之後,他甚至還回了禮。
士人們的情緒當即開始高漲。
起初,所有人都覺得,皇帝重用何曾這樣的酷吏,肆意的去抓人,遲早會引起極大的問題。
那些士人可不是吃醋的,矛盾一定會無法收拾的。
可實際上,在曹髦開始出重拳之後,士人們變得老實了很多,他們不敢再輕易叫來朋友們在道路上破口大罵,也不敢寫文章來直接謾罵其實他們遠比外人所想的要怯弱的多。
司馬師廢立皇帝,司馬昭弒君的時候,這些人都不敢多說什麼,何況只是用酷吏呢?
他們叫的最兇的時候,反而是司馬安世上位的時候。
這足以看出,只有皇帝相當軟弱,寬厚,對他們沒有太大威脅的時候,這些人才會亮出自己的風骨來,跟皇帝正面叫囂。
可一旦情況發生了變化,皇帝開始真的收拾反對他的人,那他們的一切反對就只是表現在一些毫無用處的地方上了。
就比如這一次,他們聚集起來迎接鄭衝。
他們不敢說何曾不對,也不敢趁着這個機會挑撥什麼,他們就只是來迎接鄭衝而已。
而當張華來到此處的時候,他們紛紛向鄭衝行禮辭別,很快,御史臺門口就變得乾乾淨淨的,根本就沒有剩下幾個人來。
只能說,司馬師將有風骨的人都給幹掉了,只留下瞭如今這些只能低頭嗚咽,連狂吠都不敢的怯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