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張華連着打了幾個噴嚏,他趕忙喝了幾口茶。
這裡跟洛陽確實有着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在氣候上。
張華再次擦起了額頭上的汗水,看着坐在上位的諸葛誕。
諸葛誕還不曾離開,當初討伐蜀國的大軍,如今也差不多走了個乾淨,但是諸葛誕卻還留守在成都。
他這裡還剩下兩萬多士卒,分別駐守在成都周圍各個險要的位置上。
諸葛誕之所以還留在此處,是因爲這裡的事情還不曾辦妥。
蜀國雖然滅亡了,但是蜀國畢竟統治了多年,誰也說不好會不會再發生叛亂,而且,這裡的地形實在是太適合割據了,曹髦也需要一個放心的人留守在這裡。
諸葛誕此刻又接見了幾個當地的名士。
張華坐在一旁,也是在打量着面前的人。
蜀國滅亡之後,曹髦從這裡提拔了大量的名士,很多在劉禪時期被迫害被流放或者乾脆沒有出仕的人,都在曹魏這裡得到了重用。
有人受益,就有人受損。
隨着外地官員們的涌入,當地很多大族也受到了衝擊,畢竟亡國,在這些曹魏官員面前,天生就低了一頭。
在這些時日裡,張華四處遊蕩,見到了很多情況。
他罷免了不少官員,這些官員們幾乎將治理蜀國當成了瓜分戰利品的狂歡。
他們在到達地方上之後,肆意的搶佔當地無人的耕地,欺辱當地的大族,可謂是無惡不作。
他們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錯,畢竟,他們是獲勝方,他們不這麼做纔是怪事。
但是張華卻從重處置了他們,如此下去,只怕會引起蜀地的反抗情緒,到時候再惹出大事來。
諸葛誕平靜的送走了那幾個前來拜訪的客人,隨即看向了張華。
“看出來了吧?”
張華笑了起來,“想要搶回耕地。”
諸葛誕冷笑着說道:“這些人就是如此,得寸進尺,當初那些官員們狠狠壓榨他們的時候,他們只想着能保命就好,如今你爲他們出頭,幫着懲治了那些人,他們現在就想要回自己的土地了。”
“你信嗎?若是這次我們答應,給予他們土地,他們下一步就是要去搶佔我們的土地了!”
諸葛誕看起來有些不悅。
“當初你前來的時候,我就曾與你說,這裡的情況複雜,不能急着處置,你卻非要將那些人罷免”
張華沒有說話。
誰能想到這些士人們會如此的噁心,如此的犯賤。
張華還記得自己當初剛來的時候,他們被搶走了一切,就連家裡的妻女都保不住,跪在自己面前哭訴的時候,那叫一個傷心。
可自己幫着他們處置了那些外來官員之後,這些人頓時變了臉,現在居然敢要求收回自己原先的土地。
看他們那雄赳赳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們打進了洛陽呢!
諸葛誕也沒有再訓斥張華,他開口說道:“想要治理好這裡,不只是需要仁德,還需要強硬的手段。”
張華起身,“受教。”
看到張華主動低頭,諸葛誕的臉色也緩和了很多,他平靜的說道:“茂先啊,我也準備要離開了,這軍隊,我只能給你留一萬人。”
“往後這裡的諸多情況就是伱自己來打理。”
“你可勿要再犯下這樣的過錯。”
“這一次,我就來替你解決了,往後,你得自己多注意。”
張華再次稱是。
諸葛誕這才叫上了自己的幾個親信,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此處。
張華很清楚的知道,諸葛誕這次外出是爲了去殺人。
當初自家陛下形容這些大族,說他們是被蒙了眼的貪婪老狗,這句話當真是一點都沒有說錯。
在張華幫着那些蜀人處置了自家的官員之後,這些蜀地大族就有了種莫名的自信
那位離開了諸葛府的人,此刻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府內。
他剛剛走進來,就看到府內所站着的一堆人。
這些人都是蜀中大族。
當然,都是那些不是很受益的羣體。
此刻,看到那人走進來,他們急忙走上前,眼裡滿是期待。
“張公!”
“情況如何了?”
蜀地的大族同樣是不可輕視的力量,如張、杜、柳、任、何、江等大族,各地的郡守縣令,大多都是出自他們,而且在蜀漢滅亡之後,他們也沒有內遷,繼續保留在這裡的勢力。
曹魏進來之後,自然是要在這裡推行公田制,那麼大量的耕地就要收回廟堂,要重新登記。
在這個時候,這些大族的耕地都是被瓜分了不少的。
起初他們還不敢多說什麼,直到張華爲他們出了頭,他們就忍不住了。
此刻,那說客看着面前的諸多老丈,得意的撫摸着鬍鬚,“諸葛公豈有不應之理呢?”
“我給他講述了蜀地的情況,諸葛公聽聞,也是決定要爲我們做主!”
聽到他的話,其餘幾個人,此刻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華的作爲給了他們一種誤解。
他們認爲,張華處置那些魏官,是因爲擔心,懼怕他們。
張華怕他們什麼呢?
當然是怕他們在蜀地的影響力,怕他們裹挾當地的民衆惹出大亂來。
於是乎,他們就對自己充滿了自信,認爲可以用這個來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尤其是那些被奪走的耕地,在他們看來都可以搶回來了。
他們此刻非常的開心,執意要設立宴會,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得意。
可這欣喜,並沒有能持續太久,當諸葛誕帶着甲士們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們的狂歡直接被打斷。
諸葛誕隨即宣讀了他們的罪行,“企圖裹挾民衆,反抗大魏,並且以此來要挾官員”。
隨即,甲士們動了手。
張華坐在了府內,看着面前的輿圖,卻對成都內所發生的事情很是清楚。
他哪裡會不知道諸葛誕所講述的道理呢?
只是,哪怕明知道他們會犯賤,張華還是會出手來處置那些人。
這次諸葛誕要離開了,故而也不在意往後跟當地人是否還有聯絡,故而他不讓張華出面。
蜀地的治理比張華所想的要複雜了一些。
別的不說,光是當地官員的問題,就很令人擔心。
若是不能及時解決這些問題,往後遲早會引發大亂的。
張華沉思了起來,若是陛下在這裡,他會如何治理當地呢?
曹髦此刻領着羣臣走到了城門外。
他身邊站着諸多的大臣,以及幾個重要的降將。
安樂公劉禪就在隊伍之中,他好奇的看着周圍,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遠處出現了一支車隊,全速靠近,當發現了這裡的情況之後,方纔放慢了速度。
王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低聲對一旁的荀顗說道:“這位胡將軍啊,急着求得功勞,也不顧這位陸將軍死活,也不怕將他顛死!”
來人正是陸凱。
只能說,胡遵實在是太急着進步了。
他只用了很短的時日,就將陸凱送到了這裡,一路飛馳,只是爲了更快的給皇帝表功。
劉禪看了看周圍的大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言語。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老者,看起來異族打扮。
那人正是匈奴單于呼廚泉,在呼廚泉的身邊,還站着從鮮卑而來的沙漠汗。
曹髦眺望着遠處的車隊,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笑容。
當馬車停靠之後,陸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看到面前的排場,也是大驚失色,在人羣裡找到了黃蓋,隨即看到了蓋下的皇帝。
陸凱趕忙行禮大拜。
“罪臣陸凱拜見皇帝陛下!!”
曹髦趕忙上前將他扶起來。
“哈哈哈,陸公何必如此呢?”
“朕盼着您到來,足足盼了十餘天呢!”
曹髦親切的拉住了陸凱的手,拉着他將身後的衆人介紹給了他。
當發現蜀漢皇帝,匈奴單于,鮮卑質子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陸凱也有些愕然。
曹髦笑着說道:“您看看,這隊列之中,就只缺少了一個人啊!”
陸凱當即低着頭,不敢言語。
曹髦隨即又將自己的大臣們介紹給他,曹髦帶着一種炫耀的口吻,親切的將自己麾下的名臣與武將們都介紹給了這位吳國大將。
陸凱一一與他們行禮拜見。
到最後,曹髦方纔拉住他的手,詢問道:“陸公啊,你看,朕帳下衆人如何啊?!”
曹髦的聲音洪亮,臉色肅穆。
這也是家族傳統了,遇到外人,總喜歡拉着自己的心腹去裝一波。
陸凱內心苦澀,卻還是說道:“陛下麾中,人才濟濟,皆猛將良相,絕非江東所能媲美。”
聽到這句話,曹髦仰頭大笑。
“且與朕來,朕早已設宴來等候着你!”
曹髦拉着他上了馬車,馬車便朝着皇宮的方向行駛而去。
剛剛上了馬車,曹髦便迫不及待的問道:“聽聞您有個族弟叫陸抗的,不知此番到了洛陽,還能與他書信往來否?”
陸凱一愣,隨即說道:“陛下,我族弟只怕是不會輕易折節”
“朕並非是要他現在就來歸順,朕只是想與他書信,能成爲友人,朕最好名士,這江東第一名士,豈能錯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