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乾清宮,多爾袞拿出幾份聖旨,命吳良輔用璽,然後拿起福臨寫的幾幅字觀看。
“福臨,字寫得不賴,看來沒少用功。只是行筆間有失從容和圓潤,這跟你的性子急躁有關,以後還是要在修心養性上下下功夫。”多爾袞見福臨臨的是王羲之的《聖教序》,點畫雖然稚嫩,但已頗有鍾、王之風,感到非常滿意,點點頭指點道。
“是,侄兒一定記住皇叔父教誨,好好練字,好好讀書。”福臨乖巧地答道。
“還有,除了習學漢文,國文也要用功,不但要會說,還要會寫。”
“是,範師傅給侄兒安排的是半日學漢,半日學滿。”
“嗯,范文程大才,跟他學,學問必不會差了。”
叔侄二人一問一答間,吳良輔那邊就用完了璽。
“福臨,皇叔父要在王府裡理事,到宮裡來用璽頗有不便,所以,玉璽叔父先拿去王府,以免像今日這樣,天這麼晚了,還得進宮。”多爾袞說道。
趙德林一聽他發話了,上前一步,來到龍書案前,就要去抱盛玉璽的錦匣。
“不行!”福臨一聽,臉色漲紅,上前一腳踹在趙德林腿上,伸手將玉璽緊緊抱在懷裡。
“皇叔父,你把玉璽拿走,侄兒還算什麼皇帝?你不是要廢了侄兒吧?”
多爾袞見福臨一副不願意把心愛的玩具給他人的小孩子模樣,說出話來也稚氣十足,不由得臉一沉,道:“福臨,胡說什麼?叔父不是說了嗎,只是爲了方便,誰說要廢你了?等過幾年,你年紀漸長,也娶媳婦了,叔父就讓你親政,到時候玉璽自然會還給你。”
“不!沒有玉璽侄兒就不是皇帝了!把玉璽拿去,你要自己做皇帝!”福臨帶着哭腔倔強地說道。
“胡鬧!叔父是攝政王,代你處理朝政,什麼時候說過不讓你當皇帝了?在你心裡有玉璽就是皇帝嗎?叔父告訴你,你就是有玉璽在手,讓你當不成皇帝也是叔父一句話的事!”多爾袞越發不高興,他沒想到小小的福臨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急之下,自己說出了威脅的話,說出來就後悔了,
這話要是讓豪格的人聽去,指定又是一場子大亂啊,得趕緊想辦法轉圜。
於是一改嚴肅的口吻,和顏悅色的說道:“福臨,聽叔父的話,叔父是爲了你好,爲了讓你好好習學,增長學問,等你大了,玉璽指定還給你。”
過了一會兒,福臨知道不能再堅持下去了,不情願地把錦匣遞給多爾袞,道:“皇叔父,你要說話算數,不能騙侄兒。”
多爾袞把錦匣接過來,隨手轉交給趙德林,笑道:“真是孩子氣,叔父能騙你?行了,好好練字吧,叔父去見你額娘!”
多爾袞達到目的,邁步出殿,往西邊的慈寧宮去了。
見多爾袞一行人出了殿,福臨一屁股坐到一旁的錦凳上,心情糟糕到極點。
沒想到,象徵着皇帝最高權力的玉璽就這樣被叔父搶走了,更沒想到,叔父不但搶走了玉璽,還當着他的面說要去見額娘!
這不是明着欺負人是什麼?!
“別以爲朕什麼都不懂,朕什麼都懂!你等着,多爾袞,總有一天,朕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福臨的臉直氣得雪白如紙,心裡暗暗發誓。
他也只有暗中發恨。
他當然明白,自己只是個傀儡,名義上的皇帝。朝中大事都是多爾袞一言而決,另外一個皇叔父攝政王濟爾哈朗是個軟弱的人,凡事不敢出頭,凡事都讓着多爾袞。原來臣子們上摺子,濟爾哈朗是排在多爾袞之前的,但濟爾哈朗卻主動給臣子們說,將多爾袞排在他之前,還說凡事要先稟睿親王。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濟爾哈朗的退讓使得多爾袞更加勢力滔天,更加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除了濟爾哈朗之外,跟福臨同心的還有一人,就是自己的皇長兄豪格。福臨明白,若不是有皇兄存在,多爾袞早就把自己廢了。
對於玉璽,福臨倒是真捨不得,儘管他知道如今的自己確實沒有能力保有它,但有它在,自己雖然不能在政務上發表意見,但總能看到聖旨上的內容,總能知道一些多爾袞的動向,如有對皇兄不利的,他也可以早早設法給皇兄通個信,讓他早有準備。
如今玉璽被搶走,就意味着,他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探查多爾袞對皇兄的動作了——這是他最痛心的。
“皇上,剛纔用璽的時候,奴婢看到了聖旨上的內容,有一道聖旨是發給肅親王的。”吳良輔見皇上臉色發白,傻呆呆地發愣,知道小主子心情不好,就變着法子轉移他的注意力。他眼珠子一轉,知道小主子最爲關心皇兄的消息,連忙說道。
“哦?什麼內容?”果然,福臨一聽這話,立即來了興趣。
“催促肅親王抓緊進兵,不讓他理會雲南的孫可望等,與孔有德分東西兩路合擊廣西。”吳良輔記性極好,簡要地說出了聖旨上的內容。
“皇兄已經打下貴州遵義,記得上一道給皇兄的聖旨,說貴州民業凋敝,糧粖供應不上,許他暫停進攻,回京休整的,怎麼又催促他進攻?難道有什麼變故?”福臨暗自疑惑。
吳良輔取過地圖,找出漳州、贛州、遵義和桂林的位置,福臨看了看,心中大喜:“啊哈,原來多鐸打了敗仗,死了五萬八旗兵!這下好了,多爾袞啊多爾袞,這回你的老本沒了,看你兄弟如何跟我皇兄爭?!”
同時,心裡默默祈禱:“皇兄啊皇兄,千萬別聽多爾袞的,趕快回京!”